牆壁破碎,有石塊落下,那黑白劍影變回喬坤,他順手將落下的石塊,以及那矬子噴出的血液都掃開。
這番變故超出了鄧嬋玉的預料,聲音驟然停止,她只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不知所措。
鄧嬋玉雖然頭發凌亂,但好歹衣衫完整,喬坤見此放下心來,他真不想這小姑娘遭遇這些齷齪的事,不想她受到這些傷害。
他壓下怒火,柔聲問道︰「嬋玉,你沒事吧?」
說著喬坤催動術法將她身上的種種禁制都去掉,是他考慮不周,應該給鄧嬋玉自保之力。但他也沒想到遭遇馬元之後,會發生這些變故,耽擱這些時間。
鄧嬋玉愣了一會才知道喬坤是來救她的,連說著「我沒事,我沒事。」
說著說著她哭得更厲害了,一時淚如雨下,聲音帶些沙啞。
明明只是一個孩子,卻要遭遇這些,喬坤心下憐惜,便安慰道︰「你別擔心,我必定護你周全。」
「嗯!」鄧嬋玉使勁點頭,一時梨花帶雨,表情中有一種被拯救的慶幸。
喬坤還欲說些什麼,突然直覺感應,忙催動陰陽雙劍護住他和鄧嬋玉。下一瞬間周圍的牆壁被颶風吹倒,亂石紛飛,煙塵四起,「轟轟隆隆」的聲音不絕。
而那矬子卻已經被人救到一旁,那人正是懼留孫。
懼留孫給那矬子服下一粒丹藥,那矬子卻「哼」了一聲,睜開眼,叫了聲「師父」又暈了過去。果然那矬子便是懼留孫弟子土行孫。
陰陽劍遁畢竟只是飛遁之術,威力不強,加上西岐城有人道氣運壓制仙道術法,那矬子身中喬坤一劍居然還未死透,如今被懼留孫救了回來。
懼留孫對喬坤厲喝道︰「你敢殺我徒弟?」言罷以手結印,氣勢升騰,一個大手印形成,隱隱有風雷之聲,完全不顧曾和喬坤並肩作戰過的戰斗友誼。
雖然被削去頂上三花,閉了胸中五氣,懼留孫的氣勢也遠超尋常真仙,讓喬坤心下戒備。
喬坤以前對懼留孫他印象不好不差,但此時卻不由厭惡起來。教出來的徒弟如此下作,這師父的人品也必然不咋地。
面對懼留孫結出手印,他毅然不懼,陰陽雙劍飛射而出,數十丈高的黑白劍影形成,而後黑白兩色彼此糾纏,五色光芒流轉,劍氣森然凌厲。
懼留孫的手印沒有出手,喬坤的劍影也引而不發,金仙喬坤不是沒斬過。
雖說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應該不能再施展一次「金蛟剪法」,可懼留孫也不是全盛,並不會比馬元更難斬殺。
但懼留孫畢竟是元始天尊親傳弟子,喬坤心存顧忌,不敢斬殺。
當然若懼留孫真要出手,他也要奉陪,以命換命,他也不虧。
不過此時萬朵金蓮生成,形成金蓮的牆壁,攔在兩人之間,恢宏大氣,卻是姜子牙催動了「戌己杏黃旗」。
兩人在相府內的廂房爭斗,手印、劍影威力雖引而不發,卻依然將房間的牆壁、屋頂都掀翻。
動靜這麼大,姜子牙沒發現才是奇怪。
不止是姜子牙,楊戩、哪吒、黃天化、雷震子、金吒、木吒、龍須虎,所有在丞相府居住的弟子先後都來了。
過得會姬昕柔、綺琴、邑姜也都來了,還有些下人也來了。
哪吒、雷震子見到喬坤滿是驚喜,俱都道︰「喬坤大哥,你沒事太好了。」顯然是擔心喬坤被馬元斬殺。
姬昕柔也喊了一聲「弟弟」。
「我沒事。」喬坤說著,維持劍影不散,又對姜子牙道︰「還請師叔見諒,弟子不能全禮。」
此時喬坤不可能將劍影散去,他想得明白,他催動風聲的術法,可以听到鄧嬋玉的哭泣,其他人便在附近,應該也能听到些聲響才對。
可是卻無人過來幫一下鄧嬋玉,很有可能這一切都是姜子牙默許。
「子牙,你如何攔我?」懼留孫被阻止卻是氣憤不已,向姜子牙討要說法。
姜子牙笑道︰「師兄莫急,我想知道土行孫和喬坤怎麼會出現在鄧嬋玉的房間?」雖然是笑著說出來的,但卻能听出一絲怒氣,似乎對土行孫有一絲不滿。
喬坤心中奇怪,難道姜子牙對土行孫出現在這房間也是不知?
既然如此,喬坤便解釋道︰「我今日回來,便感知到留在附近的分身消散,催動術法便見到這猥瑣的男子輕薄鄧嬋玉。我西岐如何能容得下如此下作行為?弟子含怒出手,驚擾師叔,還請見諒。」
此時鄧嬋玉也哭泣道︰「丞相明鑒,小女子被俘這段時日,承蒙丞相照料,銘感五內。可今日這土行孫趁夜色闖入我房中,欲施強暴,若非喬將軍出手,只怕已被他得手,到時小女子唯死而已!」
「齷齪!」其他人尚還沒有反應,黃天化卻先跳了起來,怒目圓睜,將手中八稜雙銀錘向半死的土行孫擲去,「這種齷齪小人,早該死了干脆!」
當年帝辛以君欺臣妻,要對黃天化的母親賈氏施暴,賈氏為保名節,從摘星樓上跳下而亡。黃天化深以為恨,誓要殺入朝歌,為母親報仇。
此時听到土行孫所為與當日帝辛一般,黃天化如何不怒?哪怕那女子是讓他丟臉的鄧嬋玉。
若非「攢心釘」目前不在他手中,只怕他已經要祭起攢心釘。
漫天金蓮只攔在喬坤和懼留孫之間,並未阻攔黃天化,那八稜雙銀錘如流星一般便到土行孫近前,卻被懼留孫隨手阻攔。
顯然縱然懼留孫被削去三花,閉了五氣,實力依然強橫,非是黃天化能比。
懼留孫將大錘掃去一旁,不由大怒︰「黃天化,你如何要對同門出手?」
「同門?」听到這話,哪吒也催動火尖槍演化一條數百丈的火龍向那土行孫而去,同時嗤笑一聲,「這種惡心的矬子如何能是我玉虛宮門人?若他都是我同門,我倒不如反出闡教的好。」
「哪吒慎言。」旁邊楊戩連忙催動三尖兩刃刀將哪吒火龍阻止,又勸解道︰「雖然這土行孫曾經相助商軍害死我西岐多位大將以及一位公子,又刺殺過姜師叔和武王。如今剛投降又做出這種天怒人怨之事,但這都是土行孫自作主張,料想師伯必有嚴懲,你不可以偏概全,對我玉虛宮有所誤解。」
听到這話,原本一直被雷震子護在身後的姬昕柔雙眼變紅,淚如雨下,一指土行孫,「弟弟,你不能放過他!」顯然是這小姑娘頭一次知道殺兄仇人便是土行孫,旁人未曾告訴她。
喬坤黑白劍影發出,又將「攢心釘」祭起。而雷震子將姬昕柔攔在身後,催動風雷雙翅,風雷齊發向土行孫而去。
黑白劍影以及「攢心釘」所化的金光,都被萬千金蓮阻攔。
劍影也還罷了,原來「攢心釘」的必中屬性,也繞不開杏黃旗的防御。
想來也是,道德天君的寶物,破不開元始天尊欽賜寶物才是正常。
不過喬坤也知道,這是姜子牙不讓他取土行孫性命的意思。
他無法,只得發出一腳,勁力通過大地傳遞。
此時懼留孫正抵御雷震子的風雷,無法他顧,卻讓喬坤的勁力將土行孫震了起來,那土行孫受此一擊,傷勢更重,吐血不止。
懼留孫大怒,「你們如何還要害我徒弟?」
喬坤絲毫不讓,「就是你教出來的孽徒,害死了我一位王兄?如今要行刺武王?是不是你特意指示土行孫要助商伐周?」
西岐的公子都是他王兄,雖然還不知是哪一個,但看姬昕柔反應,只怕這王兄和姬昕柔關系親密,那和他的關系應該也不算差。
這個時候姜子牙發話,「懼留孫師兄,斷土行孫一臂,然後將他帶走吧。我西岐容不下這種人。」
懼留孫道︰「子牙,我這孽徒確實受到了申公豹的蠱惑,下山做了幾件錯事。正是如此,才要他將功贖罪。」
姜子牙卻搖頭,「土行孫投靠商軍,兩軍交戰,各為其主,便有損傷,也不怨他。後來他用地行之術行刺我和武王,也是無妨,畢竟敵對,可無所不用其極。」
這番動靜,陸陸續續也來了些將領、下人。遠處還有不少百姓看熱鬧。
姜子牙繼續道︰「如今土行孫既已入我西岐,卻不遵我西岐律法,做出猥褻女子之事,若不嚴懲,置西岐律法威嚴于何地?我西岐如何服眾,如何威懾宵小?將士又如何肯用命?」
西岐的將領,還有仙道修為,半夜沖到別人屋里,侮辱弱女,這是數重階級對立,以強凌弱,侵犯領土,若傳播開來,影響其實比暗殺武王大得多,若不嚴懲,只怕百姓俱都惶恐不安,擔心自身安危。
懼留孫不以為意,「不過是俘虜奴隸罷了。」
現在大商整體制度大概類似于奴隸制度,俘虜多數作為奴隸。
此言一出,在場諸位都變了臉色,奴隸也只是針對野人和普通士卒而已。
若兩諸侯對戰,俘虜對方貴族、將領,多半都好吃好喝伺候著,以後交換贖金,小半直接斬首,不會出現侮辱俘虜的情況。
何況西岐也不用大商的奴隸制度,雖然斬殺俘虜,卻從不凌辱虐待,是懼留孫對這些一知半解。
姜子牙也不辯解西岐制度,只說道︰「昨日鄧嬋玉將軍開口要投靠西岐,並幫助勸降鄧九公。如今鄧嬋玉將軍也為我西岐百姓。我又怎麼能不庇護境內百姓?即便是師兄弟子,做出此事,也該嚴懲!」
到底是姜子牙,很快組織語言,又凝聚一波民心,若此事擴散出去,只怕將士百姓都以身在西岐為榮,又以在西岐境內而安心。
事實上姜子牙一直都在不斷強調帝辛的無道,武王的仁德,還有就是西岐爭斗的合法性,合理性,也就是大義。
而這民心所向,才使得西岐人道氣運增長。
姜子牙又道︰「若我西岐不能與大商爭斗,只怕會耽誤大計,師兄可擔待得起嗎?」
這是將土行孫的行為提升道影響封神大計的層次上,懼留孫一時也不能反駁。
鄧嬋玉也輕聲附和道︰「我已然答應姜丞相,勸降我父投靠西岐。」
懼留孫忙道︰「子牙,鄧九公曾答應我這徒兒,若他能破西岐,取了武王性命,便將他招為婿。我這孽徒與那鄧嬋玉原本該有紅絲系足之緣,一切早已命中注定,事非偶然,不如……」
听到此處鄧嬋玉斷然拒絕,「我寧死也不會嫁給那土行孫!」
姜子牙更是勃然變色,「怎麼?按師兄的說法,該讓武王自戕,再獻了西岐,以成全這土行孫的姻緣嗎?」
懼留孫自知失言,連忙補救,「鄧嬋玉嫁給土行孫,便可使萬千將士免于傷亡,豈不是好?」
喬坤怒極反笑︰「什麼時候犧牲一女子都這麼冠冕堂皇?而且我西岐真脆弱到將安危都系在一女子身上了嗎?」
姜子牙點頭道︰「我西岐將士用命,是要保護我西岐百姓,而不是反過來犧牲百姓以免于將士傷亡。若真到了要犧牲百姓才能免于亡國的時候,那便亡國吧!」
听到這話,哪吒反倒怔住,神色痛苦,顯然是想到當初他犧牲自己,救下陳塘關百姓一事。或許那個時候他也希望有人這麼說?
懼留孫正欲再說什麼,卻被姜子牙打斷,「土行孫如此作為也實在毀我闡教名聲。若師兄斷土行孫一臂,將其帶離西岐,我再不追究。若不然,我必斬了土行孫,為闡教正名,捍衛西岐律法。」
姜子牙的語氣堅決,沒有半點妥協的余地。
喬坤心下暗自佩服,他沒有姜子牙的身份和立場,有些話他雖然想說,卻不能說。
懼留孫嘆息一聲,取劍將土行孫左臂斬斷,然後帶著土行孫離開此處,臨走之時倒是意味深長望了喬坤一眼。
眼見懼留孫化作金光離去,周圍百姓紛紛跪拜,因為姜子牙為了弱女子,為了西岐百姓而觸怒仙人。
這番變化,其實出乎喬坤的預料。
他本想著自己佔據大義,與懼留孫扯皮,耽誤些時間。若能和平解決最好,不然便要面對懼留孫、姜子牙以及諸位三代弟子的聯手。
卻沒想到反是他和姜子牙以及三代弟子聯手圍攻懼留孫。
只是除惡務盡,他沒能將土行孫斬殺,卻有些可惜,說不得這土行孫心懷怨恨,以後還要對鄧嬋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