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推開之後,眼前出現一條筆直且悠長的狹窄通道,門雖然巨大,但通道卻只有三丈寬,而且看著似乎是在收緊,高也只有三丈,略微有些壓抑。
喬坤踏入其中,卻見兩邊通道的牆壁不知是用何種材料制成,看著是上好的青石,其上卻又隱隱泛出些藍光,使得不用照明也能勉強看得清道路。尤其牆壁上的諸多的劃痕更是清晰可見。
喬坤還無所謂,只是覺得兩邊青石有些玄妙,能夠隔絕神識探查感應。
但是隨行的其他人,姜文煥、惡來、劉甫甚至普通士卒皆如臨大敵,各自取出武器。走幾步路,普通士卒已經開始施展武器比劃,好似真有個人與他們戰斗一般。
很快一位士卒大叫一聲朝後跌倒,不住痛苦哀嚎,好似受傷一般。
姜文煥忙道︰「尋常士卒不要看牆壁上的劃痕,快快退出去。」
但是那些士卒已經身不由己,皆不行動,喬坤揮動掌風,將他們送出了通道。
他再看姜文煥、惡來、劉甫,也都小心翼翼地走,走得很慢,便問道︰「可是這兩面牆壁的劃痕有古怪?」
劉甫他退後一步點頭,「公子所言不差,我感覺如同數位高手向我進招一般。」
這時惡來也道︰「我感到有兩位高手,雖然略遜色于我,但應對起來也十分麻煩。」
姜文煥道︰「一位,與我旗鼓相當。」
每個人感應的還不一樣,是因為體質和武道功法不同,所以才有不同感應嗎?有這通道在,確實不用安排人專門看守了。
喬坤感覺不到這劃痕有何奧妙,也不覺得這劃痕是招式,難以體會其中玄妙。
見招拆招終究被動,喬坤就要掀桌子,將寶劍抽出,擬將兩邊劃痕抹去。
姜文煥連忙阻止他道︰「公子莫動,此是我等武者的機緣。」
喬坤望向惡來與劉甫,他們沒有出聲阻止,也都點頭,表示姜文煥所言不差。只怕這通道上的劃痕真的對他們的武道有好處,便收了寶劍。
姜文煥又問道︰「莫非公子看這些劃痕,一個人影都未見嗎?」
確實沒有見到,喬坤點頭。姜文煥嘆氣道︰「我原以為和公子武藝相當,現在才知相去甚遠,公子快些前進吧。我等應付得來。」
「好。」喬坤答應著,又叮囑道︰「不可勉強。」想想不放心,又將寶劍交給姜文煥。
兩邊的通道越來越狹窄,漸漸由三丈余,變成一丈余,而且劃痕也越來越密集。
喬坤知道在往下走,只是他心道,莫非通道的盡頭是在地底?
這麼走著,喬坤卻感覺到那種召喚感應越來越強烈。
這處通道十分狹長,喬坤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才走到盡頭。眼見得前方光亮更甚,他快步走了上去。
通道的盡頭,是一處巨大的廳堂,縱橫各有四五百丈,雄偉宏大。
頂也非常高,有幾十丈,廳堂四周有豎立著數十根粗大玉柱,支撐著這處空間。
這些玉柱皆有丈余粗細,需數人才能環抱,樣式也十分古樸,其上凋刻著一些珍禽異獸,這些異獸喬坤有些熟悉,他在禹王鼎上見到過。
此處還有諸多玄妙,但是喬坤還未完全打量,便被一人影吸引。
那是一位青年,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高近八尺,相貌英俊,劍眉星目,身著玄色衣衫,他只是隨意站在那里,便有銳利難當的氣勢。
那青年見他來到,便笑道︰「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眼前這人正是清風,二十多年前喬坤曾經教導過的清風。只是二十多年不見,清風長大了好多,是三十幾許,有當年武成王黃飛虎的風範。
他本該是壯年,身體卻充盈著許多死氣,只怕命不久矣。
「你便是新的武成王?」
「是我。」清風大方承認。
「為什麼是你?」喬坤冰冷望著他,「你知不知道我姐姐便死在你的手里?」
「我知道,她是西岐的神醫,能救人,而我要讓更多人死,當然不會留著她。」清風語氣澹澹的,似乎在說一件不相關的事,「朝歌城的百姓,戰場上的士卒,又有誰沒有親人呢?就你的小姐姐比較重要,他們的生命就不是命了嗎?」
明明清風的目的是要更多的人死,卻還扯什麼其他人的命不是命的話題。喬坤也不想和他討論這些,「我只是告訴你,我們仇深似海,我要為小姐姐報仇。」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清風抬眉,又補充一句,「甚至可能應該是親人。」
喬坤不知道清風所言為何,「這麼說,你也是帝禹苗裔,卻不知你是哪一氏支?」
清風開口道︰「你可以稱我為姒清風。」
「你是夏後氏?」喬坤問道︰「既然你是帝禹苗裔,為何又反要相助于大商?」
「因為清風他深明大義。所謂個人家國的仇恨,與我人族的大業相比,卻不算什麼。」這聲音喬坤只听過幾次,但卻非常熟悉,每一次听到這聲音,都沒有好事發生。
他望向那個方向,卻見帝辛從另一個通道走了過來。
帝辛身著金、玄兩色的王袍,頭戴紫金冠。縱然現在朝歌城被攻破,他看著也不絕望,相反還意氣風發,躊躇滿志。
其身後跟著一群奇特衣衫的男女,披頭散發,看著有些像是祭司。還有一些則是高壯的力士,顯然是用秘法覺醒巫族血脈的人。
帝辛說話間,地宮緩緩升起九個高大的祭壇,這些祭壇形狀古樸,各刻著神秘花紋,其中八個祭壇上擺放著古樸的大鼎,這些大鼎有圓有方,其上的各種花紋、圖文、真琴走獸也都各不相同。
還有一個祭壇只放了些破破爛爛的碎片破爛。
這是禹王鼎。帝辛竟然已經湊齊八鼎?再加上是聞仲引爆的那一個,應該是九鼎齊全了。
喬坤盤算自己與清風和帝辛對敵的勝算。他雖是金仙修為,但此時此地沒有天地元氣,只有煞氣匯聚,他的諸多手段用之不得,若只靠武力,他一人對抗清風和帝辛,只怕力有未逮。
「哦?」喬坤裝作饒有興趣,「不知我人族大業又是什麼?」
帝辛說道︰「當然是對抗仙神!」
他剛開口,喬坤便上前偷襲,準備先拿下他,再做道理。
結果一柄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武器已經 到喬坤身前,這是清風的武器,吳鉤。
即便相隔尚遠喬坤便感覺到這劍上的鋒芒,這是能夠重創他的武器。
吳鉤是喬坤親手鍛造,他當然知道吳鉤沒有這種能力。真正能傷他的是附在吳鉤上的神器「刑天」。那柄听名字便知道是對「天」不敬的神器。
喬坤身形急退,清風糅身而上,步步緊逼,兩人身形肢體雖未接觸,但是步法變化妙到巔毫。
喬坤退到角落,取出百闢劍,與吳鉤對上一招,毫無意外,百闢劍被瞬間斬成兩段。
清風見到百闢劍斷裂,沒有過多關注,但也沒有再進一步追上。
喬坤將半柄寶劍歸鞘,問道︰「你手中的可是刑天?」清風身上的詛咒和死氣,便是催動神器的後果。
「刑天」是號稱無物不斬的武器,是一種類似于規則的力量。
清風點頭。
帝辛笑道︰「喬坤你實力果然強悍,幾不在朕之下,為何不願相助于朕?」
喬坤並不理會帝辛的招攬,「惡來是你們的人,故意引我到此?」
帝辛輕蔑一笑,「惡來此人重利輕義,我又如何會把他當作心月復?不過是利用他的弱點,稍微引導一下而已。」
所以他們是知道惡來、飛廉等人要里應外合的,他們從一開始目的就不是守住朝歌。
「引我到此,究竟為了什麼?」喬坤問道,同時在想,那胡喜媚、涂山九兒到底是一種什麼立場。
帝辛笑道︰「當然是為了天下百姓,為了修復禹王鼎。」
「修復禹王鼎?我可沒有修復禹王鼎的本事。」喬坤望向那些碎片,有幾分不解,「既然這鼎如此重要,你們為何要弄碎了它?」還是交給聞仲,結果玩月兌了呢?
「你能修復。」清風打斷他,「婁雲衢,你有修復禹王鼎的本事。你我同族,我知道你的秘密。禹王鼎不是有九個,而是九個半,最後那半個禹王鼎便在你那里。」清風知道婁雲衢是他。
喬坤听明白了,最後的關鍵是半個鼎,只是不知道為何清風信誓旦旦說最後半個鼎在他那里。
「你們湊齊九鼎想做什麼?鼎定中樞?」喬坤決定先套情報,雖然他不明白什麼叫鼎定中樞。
帝辛也不回答,只問︰「你如此能力,為何不相助我等對抗仙神,完成我人族大業?」他滿臉真誠,言語也非常有感染力。
喬坤卻不被他忽悠,「為什麼要相助你?」
「因為你還當自己是人族。」帝辛面上滿是自信,「寡人听過你的事,此刻也見到你,能夠看出來你還當自己是人。縱然你擁有仙神實力,也依然當自己是人族。」
喬坤只是笑笑,並不言語。
「你可能不知道我人族對于仙神來說是什麼?」清風見喬坤沒有反應,神情卻有些癲狂,「我人族是被仙神創造出來圈養的種族,最大的作用便是消化這世間的劫氣。對于仙神來說,我等不過如同豬羊而已。」
然後他說出了人族的起源與歷史。
人族是被女媧創造出來的種族,不是九天息壤和三光神水和成泥後捏成的。
而是女媧采用眾多神魔的血脈,提取其中精華,利用造化之法,以先天道體為模板,與司命娘娘共同協力所創造出。
人族生來雖不是道體,但卻接近先天道體,親近大道,生來可以修道,又有不下于仙神的悟性,修道不知道要比尋常蟲豸、妖族佔多少便宜。
許多人族修道不足百年便有成效,成就真仙法體,而妖族百年時光,成就大妖的寥寥無幾,可能都未能完成化形。
按理說人族有如此多的神魔血脈,又有如此多的優勢,應該比妖、巫等諸多種族更強才對。但是人族卻十分弱小。
因為人族生來便被強加了許多苦難。女媧娘娘創造出人族,就是要人族消化這世界的劫。
這世界自從開闢之初,便一直都有劫與業的存在。劫與業可以成就世界,也可以毀滅世界。因為劫,這方世界得以成長,也因為劫,這世界差點滅亡。
最嚴重的一次劫,天地規則都被打壞殘缺,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
女媧娘娘施展神力修補天地規則,讓這世界不至于毀滅,那便是神話中著名的事件,女媧補天。
因為劫,從太古至今有許多種族滅亡,便是龍、鳳、麒麟也都光輝不再。
諸位無上教主也無法抹消其害,故而只能接受劫。
為了應對劫,利用劫,諸位無上做了很多嘗試,實驗了很多方法,最成功的一次嘗試就是創造了人族。
可以說人族被創造出來,就是承擔劫氣運轉與消化的任務。
所以人生來便要承擔許多劫,許多苦難,這些苦難伴隨著每個人的一生,生、老、病、死。
因為劫,人族犧牲了很多,因為劫,人要承擔痛苦,明明擁有諸多神魔血脈,卻因為劫而壽命不長。
但即便這樣,還是有一些劫氣無法完全轉化,逸散于天地之間,每到一定的量便會爆發出來,形成大劫,這劫的量能影響天地,便是仙神也不能逃,此為天地大劫。
這也是仙神每隔一段時間殺劫的由來。
而諸位教主卻借由無上的手段這劫化入人間朝代更替之中,再以人族廝殺,消耗這天地間多余的劫氣。
可以說所有的人族都是大劫之下的棋子,為了這個世界能夠消化劫氣而存在。
「哦。」知道這所謂的真相,喬坤有些明白為何清風要相助帝辛了,甚至將國仇都暫時忘了,因為在他心中,最大的敵人是仙神。
但是喬坤反應平平,沒有帝辛和清風所期待康慨激昂的模樣。
清風見此更是憤怒,「你知道我等人族只是化劫的工具,你還甘願充當仙神的走狗嗎?」與憤怒相對的,是一種深深的失望。
喬坤搖頭,並不在意,「我並不是誰的走狗,但我不會幫你們,因為你們實在太過幼稚。」
听到喬坤如此回答,清風更是憤怒,「為人族爭取自由哪里幼稚?難道要像你一樣淪為仙神的走狗,幫他們改朝換代,然後人族一代一代,不斷循環下去嗎?若真如此,人族又有什麼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