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們行船,不但辛苦,而且買賣時好時壞,掛靠我們名下,第一解決了客流和貨運量的問題。」
「這其二,便是我們打出京城二凶的名號,震懾那些宵小之徒,方才咱們打的,就是這碼頭從前的會門潑皮,這些人以往慣常欺壓船家,現在見我們來了,自然不忿,所以咱們京城二凶,自然要將他們打到服為止,我們不但給船家提供客流,同時還幫他們擺平潑皮的滋擾,如此一來,他們只需要安心行船即可。」
「還有第三件事,那就是老實本分的船家,還需擔心沿途的惡吏滋擾,可現在有了我們,但凡有人滋擾,便讓我們的人去出面,我們的體量大,實力足,又有成國公的少爺,和榮國公的遺孤做後盾,哪個不開眼的,敢打旗下艦船的主意。」
「世伯,你看,那些船家雖然掛靠,還需上繳一部分的利潤,可是他們得到了安全,得到了客源,在這里行船,再不必戰戰兢兢,也不擔心朝不保夕,換做是你,你肯不肯?實話告訴你吧,這幾日,我們每日的利潤,就已達到了純利五百兩……」
「什麼……」朱能抓住了張安世的手。
下一刻,他小心翼翼地將張安世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里,親切和藹地道︰「賢佷啊,竟有這麼多,這不是說,一個月就有一萬五千兩的純利?」
腰纏萬貫啊,一個月就有這麼多?在明初,這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
朱能眼里開始冒星星,再次道︰「賢佷,真有這麼多嗎?」
張安世咳嗽一聲道︰「世伯……我說的是現在,現在咱們的業務擴張的很大,每日都有七八個船夫帶船來投靠,而且未來我們還打算繼續購船,打算開拓鎮江以及南通州的業務,將來咱們的買賣,可能比今日要大十倍,甚至百倍。」
「誒呀。」朱能激動得捧著張安世的手,哈喇子都快要流下來了︰「不得了,不得了。」
張安世尷尬地笑了笑,將手抽回來︰「世伯請自重。」
朱能覺得自己要激動得昏厥過去,他口里喃喃念著︰「一個月即便一五兩,一年便是二十萬,十年兩百萬……一百年……」
「世伯,世伯……」
朱能沒反應,還愣在原地,一聲不吭,下一刻,他一下子將張安世死死地抱住,摟在自己的懷里,咧嘴笑了︰「哈哈,賢佷,難怪當初別人都在外頭罵你的時候,老夫處處和人說,張安世乃是太子的妻弟,還能是壞人不成?我覺得賢佷你打小就聰明,將來一定有大出息,你看,被我言中了吧,賢佷啊,我沒白疼你。」
朱勇在一旁忍不住道︰「爹,你以前不是這樣說的……」
「閉嘴。」朱能瞪他一眼,罵道︰「你就長點腦子吧,哎呀,我怎麼生了你這樣的兒子。」
朱能隨即又喜滋滋地看向張安世︰「那咱……咱們成國公府能分多少?」
張安世道︰「當初出資的時候,我一位老兄出的最多,不過他出的銀子多,卻沒出力,所以只算他五成股,其他的便是我們三兄弟,也不計較這些,剩余五成,我得兩成,朱勇和三弟各得一成半。」
朱能一听,有些急了,手指著鼻青臉腫像豬頭一般的朱勇道︰「賢佷,話不能這樣說啊,你看他雖然不聰明,可好歹也有苦勞啊,他為了這買賣連骨頭都要被人打折了,怎麼就不多給他分一點,哪怕多半成也好。」
張安世深深地看了朱能一眼︰「世伯,話不能這樣說,他的骨頭就算不是在這里打折,回了家不也照樣要給世伯打折嗎?橫豎在哪里都會被打折,這怎麼好算錢?」
「……」
朱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然後他居然覺得頗有道理,在哪兒不是折呢?
算了,做人要大度!
于是朱能又喜滋滋地道︰「哎呀,一樣,一樣,走,我們去看船,看船。」
他還是留了心眼,親自看過才放心。
果然在這渡口,有許多掛著黑旗的船來回穿梭,朱能心花怒放,他模著朱能的腦袋,教訓道︰「打架不是這樣打的,爹教你一個訣竅,保管你百戰百勝。」
朱勇道︰「爹肯教俺兵法啦,什麼訣竅。」
朱能正色道︰「人多,欺負他們人少。」
朱勇︰「……」
朱能耐心地解釋道︰「兵法之道,就在于集結精兵,攻其薄弱,這里頭的本質,其實就是人多往人少的地方打,等他們的防線崩潰,整個大軍也就崩了。兒啊,你別听戲文里說的那些狗屁話,這等事,切切不可莽撞的,明日我給你調撥七八個當初跟著俺出生入死的老卒來,教他們跟著你,俺要看看這南京城各處渡口,哪個狗東西敢不開眼,敢欺到俺至親至愛的張賢佷的頭上來。」
張安世卻是話鋒一轉道︰「世伯方才說是奉旨而來?」
「這……這……是啊,陛下對你早有成見,便命俺來查一查。」
張安世倒是認真起來︰「就請世伯一定想方設法,為我美言。」
「這……」朱能想了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卻將張安世拽到了角落,低聲道︰「美言個屁,這事兒……不能說。」
「不能說?」
朱能鬼鬼祟祟地道︰「你想想看,這可是日進金斗斗好買賣,若是讓陛下知道了,橫插一杠怎麼辦?老夫的日子過的已經很艱難了,現在才有了一點盼頭……」
朱能說這話的時候,幾乎要流下‘貧窮’的眼淚。
張安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魯莽的國公有些不簡單,小心思倒是挺多的,張安世道︰「世伯為陛下出生入死,怎麼……」
「這不一樣。」朱能正色道︰「俺出生入死,是因為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吃了皇糧,難道還能臨陣退縮嗎?」
朱能頓了頓︰「可命可以給陛下,咱的銀子不能給他呀,哪里有送了命,還送錢的道理?你當老夫傻嗎?」
張安世目光一震,隨即道︰「小佷受教了,不過……到時世伯怎麼回旨?」
「這個你放心,包在俺的身上,總不會教你吃虧,哎呀……誰讓你是我的至親的愛佷呢。」
張安世雞皮疙瘩都要起來,有一種在監獄里撿肥皂的感覺。
好在朱能沒有多留,心滿意足地走了。
逃過一劫,張安世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
不過現在有了朱能的支持,事情就好辦了,京城二凶,只怕當真要在這京城里橫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