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賺瘋了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听了解縉的話,朱棣道︰「此番,你們幾個倒也辛苦了。」

解縉和胡廣、楊榮、胡儼四人齊聲道︰「臣等不敢稱勞。」

朱棣頷首︰「朕听聞,此次參加科舉的江西才子極多……」

他漫不經心地問,實際上,朱棣和當初的太祖高皇帝一樣,對此頗有幾分忌憚。

解縉似乎明白皇帝的心思, 不過他乃內閣首輔,同時對他而言,他也是士林領袖,更不必說,他還是江西人了。

解縉道︰「陛下,科舉只要公平, 因此,臣竊以為, 比較其才學高下即可,至于學生籍貫,臣以為這不是應該關注的事。」

此言一出,朱棣面上雖波瀾不驚,心里卻生出了反感。

他看向朱高熾, 淡淡道︰「太子也這樣認為嗎?」

朱高熾听罷,心里膽顫, 解縉的回答是有道理的,至少朱高熾頗為認同, 可是……關于這件事, 太祖高皇帝就曾有過批評。

也就是從祖制來說,這是不該說的話, 哪有孫兒反對自己的爺爺的呢?

何況父皇乃是靖難起家, 當初抨擊建文的第一個罪名就是說見聞不遵祖制。

于是朱高熾含糊其辭地道︰「兒臣……以為頗有幾分道理。」

朱棣怫然不悅,卻依舊沉著臉, 沒有做聲。

漢王朱高煦這時道︰「父皇,兒臣就不苟同,太祖高皇帝設科舉的本意,是收攬天下的讀書人, 為朝廷所用,難道我大明卻只招攬江西的讀書人嗎?」

朱棣瞥了朱高煦一眼,卻沒說話。

見父皇模稜兩可的樣子,朱高煦有些氣餒,便又道︰「兒臣只是覺得……祖宗之法不可違,倘這朝野內外,都充斥著江西的讀書人,國家的根本就要動搖了。」

朱棣手搭在案牘上,依舊無言。

殿中安靜下來,所有人忐忑的看著朱棣。

此時,誰也不知道朱棣心里想著什麼。

在這忐忑之中,終于有宦官氣喘吁吁地走進來,道︰「陛下……榜來了。」

朱棣聞言,眼眸微微闔著︰「取上來。」

所有人的心都給提了起來。

尤其是朱高熾,他很清楚,如果……解縉等人當真錄取的江西人……都名列榜首的位置,不只讀書人要大鬧,只怕父皇也會認為自己辦事不利。

雖說對朱高熾而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杜絕科舉的舞弊, 采取措施,讓舉人們好好參加這一次考試,其他的,其實也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亦失哈去接了榜,隨即,將這一張張的紅紙,擺在了朱棣的御案前。

朱棣只草草看過去,他不在乎這列在後頭的名錄。

只從第十名開始往日上看。

張希……江西宜春人。

黃堅正……蘇州人。

貢院那邊,很貼心的附上了考生的籍貫。

朱棣顯出了不耐煩之色,繼續往上看。

楊相……江西泰和人。

周孟奇……江西吉水縣人。

周述……江西吉水縣人。

曾棨……江西吉水縣人。

目光落在此的時候,朱棣的臉上掠過了一絲冷色。

眼里似閃爍著鋒芒。

一剎那之間,朱棣的目光定格在了第一個名字。

顧興祖……北直隸大興縣人。

朱棣臉色猛地變得古怪起來。

他死死地盯著顧興祖這個名字,覺得有些眼熟。

當朱高熾看到朱棣方才顯露出來的殺氣時,心沉到了谷底,他下意識地看了解縉等人一眼。

解縉卻是氣定神閑的樣子,在他看來,他干的是對的,讀書人的事,皇族的人不懂,他為國掄才,並沒有什麼可指摘的。

至于太祖高皇帝那般……也只能呵呵了。

朱棣的目光越來越古怪,突然道︰」顧興祖是何人?「

殿中許多人懵然不知。

只有亦失哈道︰「陛下,好像是鎮遠侯顧成的孫兒。」

亦失哈能成為皇帝的心月復,也是有幾把刷子的,他可能學識不高,可是京城里但凡有名有姓的人,他都了然于胸,以備皇帝隨時問詢。

朱棣終于是想起了,不免詫異地道︰「是張安世的那個弟子嗎?」

亦失哈道︰「他確實是在國子學正義堂讀書,陛下命張安世為博士,執教的也是正義堂。」

朱棣開始目瞪口呆,方才的殺氣,此時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陛下……」說到了張安世,解縉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棣抬頭看解縉︰「說。」

解縉道︰「臣其實以為……讓張安世執教國子學,頗有不妥。張安世畢竟為勛臣之後……又是外戚……」

國子學是聖地,不該讓武夫的後代來執教。

這也是解縉等人的宗旨。

胡儼听到這里,心里慚愧,其實他知道,這些話應該他來說的。

朱棣卻是古怪地看了解縉一眼,道︰「是嗎?」

只這兩個字後,朱棣沒吭聲了。

見陛下不語,解縉便又道︰「這只是臣的淺見,只是覺得國家用人,應當擇其才,選賢用能……」

朱棣道︰「朕知道了。」

朱棣說了一聲知道,卻又狐疑地低頭看榜。

那赫然的顧興祖三字還在。

朱棣心里禁不住默默地道︰「顧成是個有福氣的人啊。」

接著,朱棣抬頭看解縉︰「你方才說到了選賢用能?」

「是。」解縉硬著頭皮道︰「朝廷分文武,文武分職、將相殊途,臣以為……張安世可能不適合擔任此職,陛下何不命他在軍中……」

朱棣點頭,卻是道︰「博士的職責是什麼?」

解縉道︰「博士的職責自然是……授業解惑。」

「怎麼樣才能算一個博士稱職呢?」

「當然是桃李滿天下。」

朱棣又點頭,又接著問︰「那麼解卿家桃李滿天下了嗎?」

解縉忙道︰「臣……慚愧的很……臣……」

朱棣感慨道︰「今科會試第一的會元,你可知道是誰?」

解縉道︰「臣……不知。」

朱棣嘆道︰「是顧興祖……」

這個名字一出,殿中一下子安靜了。

可拘謹的朱高熾幾乎要跳起來︰「父皇,是那個國子學的顧興祖?」

「這……這……」解縉有點懵。

朱棣道︰「怎麼,解卿家似乎有疑問?」

「臣……臣……以為……會不會弄錯了?」解縉似乎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

朱棣微笑道︰「就算是弄錯。那也是解卿家弄錯的。是主考官,當日主持考試的是你,此後閱卷的也還是你,也是解卿家親自圈點出來的會元,倘若有錯,那麼就真的是主考官不公了,只怕朕第一個要滅解卿家三族。」

不得不說,朱棣用著最溫柔的話語,說出了最狠的話。

解縉听罷,心中惶恐,此時已全無辯解之詞,忙是匍匐拜下道︰「臣無狀,君前失儀,萬死。」

倒是朱棣,真正感覺心里一直提著的一塊大石,此時終于驟然落地,禁不住動容地道︰「會元竟是北直隸人,那麼……讀書人應該不會鬧了,算是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隨即,朱棣看向朱高熾,帶著贊許的目光道︰「太子這些日子,主持科舉,實在辛苦,朕听聞你為此殫精竭慮,人也清瘦了不少。」

朱高熾心里已是升起了一股暖流,當然,他現在滿心都是疑問,顧興祖……那廝……他怎的就成了會元?

他想不透。

其實在座的所有人的內心也是想不透,還有震撼。

以至于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朱高熾道︰「兒臣能為父皇分憂,盡人子之孝,人臣之忠,已是甘之如飴。」

說罷,朱高熾叩首。

朱棣現在是真高興,開壞地大笑道︰「有趣,有趣,今日這事,尤為有趣,你們看……這顧興祖……果然沒有辱沒自己的祖先,還有他的恩師張安世,這個博士很稱職,這就難怪,難怪了……」

說著,朱棣的目光看向胡儼。

胡儼躲閃,身子開始悄悄地移向身材高大的楊榮後頭。

朱棣的目光又追上去。

胡儼避無可避。

「胡儼卿家。」朱棣笑吟吟地道。

胡儼震驚,又有幾分忐忑地出班︰「臣在。」

「胡卿家慧眼如炬,勞苦功高啊。若不是胡卿家舉薦這張安世,朕也沒有料到,張安世竟還真是學富五車。從前朕還將信將疑,現在方才知道,胡卿家的良苦用心。」

胡儼︰「……」

「胡卿家為何不言?」

「臣……慚愧。」

朱棣笑了︰「該慚愧的不是胡卿,是某些有眼無珠之人,人人都說張安世不適合做這博士,只有胡卿家力薦,若是胡卿家都慚愧,那這滿朝文武,豈不要羞煞了嗎?」

胡儼︰「……」

朱棣又大喜道︰「此番多虧了這顧興祖爭氣,如此,想來天下的讀書人,再不會口出怨言了吧,當然……張安世也是功不可沒,顧興祖是會元,那麼張安世便是名師,名師出高徒!」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許多人的心里雖很不是滋味,可還能說啥?只能順著皇帝的話道︰「恭喜陛下。」

朱棣樂呵呵地道︰「太祖高皇帝解決不了的事,建文那個小子……更是將這事辦的糊涂,可到了朕登基,便輕而易舉,可令天下讀書人振奮,哈哈,朕以文治天下……效果已初顯端倪了。」

這話其實很不要臉,分明是個武夫,卻口稱文治。

當然,其實這也是日常操作,所謂缺啥補啥嘛!歷史上,朱棣的謚號就是文皇帝。

終于,眾臣散去。

解縉幾人,依舊一臉錯愕,一路往文淵閣去,解縉禁不住道︰「那一張文法出奇的卷子,竟是顧興祖的?」

胡廣也大為驚奇︰「真沒想到,顧成這孫子竟能做出如此文章。」

楊榮在後,久久的默然無語。

顯然,此時的解縉很不高興,雖然這一次吉水縣的讀書人,已佔據了第二名至第四名,此後上榜的考生也尤其的多,不敢說佔據半壁,可至少十之一二還是有的。

十之一二是很恐怖的概念,畢竟吉水只是區區一縣。

若是算上整個江西的上榜者,那就更恐怖了。

可解縉還是為會元不是自己所屬意的曾棨、周述、周孟奇幾人而遺憾。

「諸公……諸公……」

後頭,胡儼疾步追上來。

一听他的聲音,解縉加急了腳步。

胡廣和楊榮對視了一眼,不禁搖頭苦笑,卻是駐足。

胡儼氣喘吁吁地追上來,卻見解縉已經走遠,一臉遺憾,隨即看向胡廣和楊榮,作揖行禮道︰「哎……哎……誤會啊,天大的誤會,當初……」

胡儼還沒說完,胡廣便微道笑︰「胡儼公不必如此。」

「這不解釋,我豈不……豈不成了曲意逢迎之輩?」胡儼苦笑著道。

楊榮道︰「天下的事,又有幾樁能說清呢?」

胡儼又露出遺憾的樣子,其實他想向解縉解釋,一方面解縉是首輔大學士,另一方面卻是解縉當初和他的交情最深。

可如今看解縉听到他的呼喚,卻置之不理,甚至早已走遠,心里只有徒呼奈何了。

他垂著頭道︰「一時半會,可能解釋不清,不如回頭二公請動解學士一道至我家,我們如從前一般,溫一壺老酒,細細談談。」

胡廣笑著道︰「我等倒是肯去叨嘮,只恐解公他……」

楊榮道︰「胡儼公,只要自己內心無愧,何懼人言?再者說,我倒覺得這張安世實在是個妙人,我們不能以貌取人,你看,他這博士不是很稱職嗎?又有什麼可指摘的呢?」

胡儼︰「……」

胡儼只好擺擺手︰「受教。」

說罷,怏怏離去。

…………

另一頭,等旁人都走了,朱棣高興得情不自禁地拍案大叫道︰「入他娘的,這張安世……真是一頭豬也能化腐朽為神奇,這家伙……沒想到還真是個大儒。」

亦失哈低著頭,不吭聲。

朱棣既興奮又激動地道︰「亦失哈,你來看看,會元顧興祖,哈哈,顧興祖真給朕的這些老兄弟們爭了口氣啊,誰說這讀書人,就一定是那些腐儒?」

亦失哈便微笑著道︰「陛下所言極是。」

開心歸開心,朱棣還是想到了一些事,便道︰「去打听一下,張安世現在在做什麼?再打听一下外頭,那些讀書人如何應對?」

「是。」

也就一會兒功夫,就打听來了。

亦失哈奏報道︰「起初還有人叫不公,說是張安世乃太子妻弟,一定是泄題了,誰曉得張安世居然教顧興祖在貢院外頭當下做題,那顧興祖也是厲害,揮毫潑墨,直接寫了一篇文章,為人贊嘆,于是讀書人便嘆服了,再不敢叫一句不公。」

朱棣不禁哈哈大笑道︰「這等事,也只有張安世那個家伙干得出來。」

接著,他忍不住興致勃勃地追問道︰「此後呢?」

「此後張安世便帶著他的那幾個小兄弟,還有顧興祖一起揚長而去,不過留了一句話,說是他寫了一部書,叫什麼《張安世八股筆談》。」

朱棣皺眉︰「他娘的,他現在還著書立說了。那些腐儒,一定恨得牙癢癢吧。」

亦失哈笑道︰「這倒沒有,不過啊,奴婢听說……這些讀書人,都一窩蜂的去書鋪去了。」

朱棣听罷,大吃一驚︰「去書鋪?」

「去買書呀,各大書鋪,都熱鬧得很呢,甚至听說有的地方,還排起了長隊。」

朱棣臉色古怪起來,道︰「那些讀書人……他們倒是一點都不迂腐,真的是什麼事都干得出。」

亦失哈便順著朱棣的話道︰「陛下,讀書人在其他地方迂腐,可在這八股科舉上頭,卻個個精明的很,這是他們的安身立命之本,高中了,便是鯉魚躍龍門,一朝得志,成為人上之人,這若是名落孫山,便是十年寒窗,俱都白費,一切都是枉然。」

朱棣頷首︰「這倒也是,賣書……這張安世,他到底是在授徒,還是奔著賣書去的。不成,朕……得出去走一趟,這樣的景象,朕不看一看,不甘心。」

「啊……」

朱棣心急地道︰「還愣著做什麼,趕緊的!」

亦失哈自是不敢怠慢,連忙道︰「是。」

………………

消息的傳遞速度是可以很快的,此時整個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瘋狂了。

起初是一部分讀書人突然往書鋪沖。

後來是越來越多人帶著狐疑,往書鋪去。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

以往,顧興祖這樣的人……單以學問而論,哪怕是一個秀才,也未必瞧得上的。

可這樣的人居然能中會元,你能不好奇嗎?

而且此人當場作文,神乎其神,實在太讓人驚訝了。

張安世那一句話,給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于是不少人起心動念,連顧興祖這樣的廢物都可以,那麼……為啥我不可以?

即便是曾棨三人,也禁不住起了好奇心,他們已經金榜題名,無論如何,也算是喜事了,只可惜……心里還是留有了遺憾。

他們就想看看,那張安世和顧興祖,到底搞得什麼名堂。

于是幾人一起就近來了一處書鋪,這里倒是已圍了不少人,甚至還能听見前頭的讀書人口里罵罵咧咧著︰「張安世不是人,不當人子。」

又有人罵︰「此人心黑,必是大奸之人。」

好不容易輪到了曾棨,曾棨道︰「來一本……」

他話還沒說完,書鋪的伙計便眉開眼笑地道︰「不需問,小的就曉得,又是來買張安世八股筆談的,來……一本三兩銀子,趕緊趕緊,後頭還有人等呢。」

曾棨臉都綠了。

這真是夠黑的。

三兩銀子,對于尋常許多人而言,已是一年的積蓄了。

當然,對于絕大多數的讀書人而言,其實也不算什麼,在這個時代敢讀書的,誰家沒有幾百幾千畝地?

曾棨想著自己已高中,便咬咬牙道︰「我來一本。」

買了一本,便索性站在路邊看,還沒看清這書里的內容,便听到身邊又有同樣買了書的人破口大罵︰「張安世他不是人,豬狗不如,他缺德啊。」

曾棨覺得很奇怪,買之前罵,那是因為人家三兩銀子一部書,確實是黑心,可你買都買了,卻還罵,這就有些失風度了。

哎,世風人下,人心不古,連讀書人都沒有禮貌了。

可曾棨翻開書皮,一看,居然立即色變,忍不住道︰「張安世厚顏無恥,非人也!」

卻見這書里的紙張,幾乎就是草紙。

是草紙也就罷了,印刷的墨質量也一般,以至于許多字糊成一團,需要極認真才能辨認。

三兩銀子,你就賣我這麼個玩意?

更惡心的是,這書頁許多都粘在了一起,于是,你要翻頁,下意識的就少不得要沾沾口水,然後拿手指去翻,可這一翻,濕潤的手指就把前面一頁的劣紙給黏破了。

這書……竟是一次性的!

只要翻完,再想回頭看一次,里頭的許多字跡便沒法看了。

這是三兩銀子啊,三兩……

曾棨幾乎要窒息,他不得不細細地去看此書,只是……很快他就發現,此書之中關于八股的總結,居然是他以往從未想過的。

內行看門道,若是外行人看這些,可能只覺得是天書。

可在讀書人的眼里,里頭所記錄的法門,便連曾棨也不禁大吃一驚︰「還可以這樣?這樣也可以?」

果然,很多在旁看書的讀書人,在大罵了一通之後,漸漸罵聲停了,此時都忘我的逐字逐句,消化此書中的許多觀點。

這簡直就是一本速成的教材啊!

直接將八股粗暴的進行解構之後,采用最捷徑的方法,去達成作八股文的目的。

曾棨大驚,越看越覺得心驚肉跳。

可很快,一旁又有人破口大罵︰「張安世他不是人,他下輩子投胎定去畜生道,天哪,人怎可厚顏無恥至此。」

听到這嚎叫。

曾棨心里又是一陣狐疑。

這書不是很好嗎?受用匪淺啊!

他甚至覺得,若是他提早得到了此書……或許……

他眼神里閃過一絲驕傲之色,或許那顧興祖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了。

這樣的書……若是當真對科舉有助益,即便三兩銀子,紙張劣質了一些,又有何不可呢?

他心里這般的想著,手上繼續翻閱。

結果……越翻閱,心里開始出現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書很薄……

真的很薄。

翻了四十多頁,就沒了。

沒了倒也罷了。

畢竟兵貴精不貴多,這是可以理解的嘛。

結果曾棨發現……這書居然只寫了一截。

後頭的書皮上,寫了一行字︰「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講解,第二版敬請期待來年開春發售。」

曾棨腦子發懵。

一片空白。

接著,他怒了,破口大罵︰「豬狗不如,真是豬狗不如啊!」

他是極聰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玩意看一截,雖有幫助,可他娘的又好像沒啥大幫助。

最重要的是,來年開春敬請期待,可能精華就在第二版,而來年開春,則是各省的院試,只怕不少的秀才,要開始考舉人了。

到了那個時候,考試將近,誰不想找一本書來給自己加一點助益?

這不是擺明著逼你去買嗎?

你不買第二版,別人買了,舉人老爺就是人家的了。

黑,太黑了。

更令曾棨震驚的是,上頭竟還貼心地做了一個提示︰「為回饋廣大書友,持第一版書的,可優先購買第二版。」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借書不成,看人家抄錄的也不成,你得有正版,才能在開春即將考試之前,第一時間拿下第二版,並且及早開始復習功課,為院試的沖刺做準備。

而且曾棨絕對懷疑,以這張安世的人品,哪怕是第二版,可能也只是一小截,鬼知道後面還有幾版。

這是拿讀書人往死里宰啊。

曾棨低頭,看著這書,才發現……自己三兩銀子沒了。

他打算回頭翻一翻,卻又發現……這書紙張太過于劣質,翻閱的過程之中,又因為自己翻書的手指沾濕,紙張破損了不少,油墨也渲開,糊了。

這真就是一次性的。

只能看一次。

以至于這個時候,有人想進行抄錄,或者借閱給別人來讀,也已不可能了。

現在此書唯一的作用,就是收藏起來,等著出第二版的時候,拿著這書皮去提早訂購第二版。

三兩銀子就……沒了。

曾棨還算是文明的。

一旁已有許多讀書人開始發狂了︰「我與張賊不共戴天!」

「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戳大木娘!」

「這瓜娃子壞的很。」

「日這個小崽!」

一時之間,罵聲不絕。

可是……雖是全城都在罵,可急著買書的人卻依舊絡繹不絕。

不只是落弟的舉人,便是許多的秀才,還有童生,都聞風而動。

讀書人其他地方可以扣扣索索,可是書卻不能不買的啊。

何況若是人人都成了顧興祖,那麼自己寒窗苦讀,不去讀這書,豈不是都白費了?

書商們是笑開了花,因為這書價格極貴,可是銷量卻是極好,只要貨一到,不消片刻,便立即售出。

看著那些叫罵的讀書人,書商們笑得更開心了。

「曾兄……曾兄……此子……」這時,楊相恰好遇到了曾棨,擠了過來。

曾棨用古怪的眼神看楊相︰「你也買了?」

楊相一臉委屈地點頭道︰「是。」

曾棨︰「……」

楊相捶胸跌足地接著道︰「想到此子靠咱們賺這麼多黑心錢,我便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啊,此國賊也,天誅之!」

曾棨平靜地道︰「那下一本,就別再上當了。」

楊相一臉古怪︰「還是要買的,雖說已經高中,可我家二弟來年要參加院試。」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不禁垂頭喪氣,都不吱聲了。

南京城的書全部售空。

與此同時,在鎮江、杭州、蘇州、南通州等地,早在十幾日之前,就有大批的書運送了過去。

當然,現在南京的消息還沒傳過去,所以現在銷售還沒開始,可一旦消息過去,只怕各地也要同時掀起銷售的熱潮。

朱棣此時……一身便服,他坐在某處書鋪對面的一處茶樓,在靠窗的位置。

他古怪地看著街上一群急著購書,又幾乎要抓狂破口大罵的讀書人。

哭笑不得。

朱棣已經覺得自己算是粗人了,可在這些讀書人面前,卻發現自己也挺高雅的,畢竟自己只入人家的娘,沒有這麼多五花八門的手段。

「陛下。」

此時,亦失哈氣喘吁吁地趕了進來,湊到了朱棣的耳邊,低聲道︰「打听到了,一本書三兩銀子。」

「多少?」朱棣倒吸一口涼氣,他有點坐不住了。

「三兩。」

「他還不如去搶。」朱棣禁不住道。

「可賣的太火了。」亦失哈道︰「單單奴婢見的這個書鋪,短短半個時辰,就售出了七百多本,听說全城的書鋪,都是如此,現在都在催著上貨呢。」

朱棣心里突的一下,有一種雲里霧里的感覺︰「難怪,難怪了。朕若是那些讀書人,只怕也要罵了。真是太黑了,這張安世不干好事啊!」

亦失哈低聲道︰「听說……起初還有人想謄抄出來賣錢,不過據聞還有第二版,得拿第一版去才能優先訂購,第二版的發售日期是在來年院試將近的時候。還有……這書看了一遍……便不能看了。有的人看的急,現在叫苦不迭,又不得不趕緊再買一本。」

「還有……听說那書頁……質量極其低下,連草紙都不如……」

「還听說……張安世躲起來了,說是害怕遭人嫉恨。」

朱棣︰「……」

老半天後,朱棣拍案而起︰「入他娘!」

朱棣急了︰「這家伙……真是太黑心了。」

亦失哈笑吟吟地道︰「奴婢也不知該說點啥……」

朱棣哼了一聲道︰「朕若是那些讀書人,非要掐死他不可。」

亦失哈干笑︰「呵呵……」

朱棣隨即道︰「讓錦衣衛去尋,將他尋來,告訴紀綱……讓人盯著一點,別真讓有宵小之徒,傷了他。朕就在此等他。」

亦失哈連忙點頭︰「奴婢遵旨。」

「且慢。」朱棣目光幽幽,沉吟片刻,隨即一字一句地道︰「告訴紀綱,只可保護,不可打探。」

亦失哈意味深長地看了朱棣一眼道︰「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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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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