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殺手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徐輝祖從大內出來,迎面卻見朱棣穿著一件常服在等他,笑呵呵地道︰「說了啥?」

徐輝祖搖搖頭︰「不過是一些家常罷了。」

朱棣饒有興趣地道︰「走,朕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徐輝祖微笑,他似乎想起,年少的時候,朱棣和他還是伙伴時的模樣。

只是……一晃三十年過去,卻再難見這個樣子了。

「陛下要去何處?」

朱棣只道︰「帶你去見識一個好地方。」

徐輝祖便也沒有再多問︰「遵旨。」

「出宮之後,不必這樣拘謹,在外是君臣,私下你我還是姻親。」

朱棣興趣很濃,做皇帝太苦了,而且這些子佷們,也有時讓朱棣真的很糟心。

現在似乎也只有一件事讓朱棣能開心一點,那就是看看自己掙錢的地方。

……

棲霞渡口這里。

一個巨大的店鋪正式開張。

最近棲霞的集市很是熱鬧,隔三差五的,就會出現一個新鋪,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今日這店鋪,卻有些不同。

前些日子,南京城就傳出一個流言,說是棲霞即將開張一個文房四寶的店鋪,價格低廉。

價格低廉到什麼程度呢?

上等的宣紙,在南京城是二十八文錢一尺,可在棲霞,只需十五文。

除此之外,還有毛筆、硯台等等,幾乎可以用虧本賣來形容了。

消息一出,不少人議論紛紛。

許多人都不相信。

可現在……這鋪子終于開張了。

這叫誠意齋的鋪子,規模不小,足足八開間的門臉。

里頭貨物充足。

滿當當的上等紙張,琳瑯滿目的各色硯台,還有各種墨水,以及許多種類的筆都張掛了出來。

許多人忍不住,懷著好奇心,入店去一探究竟。

一問價錢,都不約而同地驚呆了。

這價格……確實不貴。

掌櫃的笑呵呵地道︰「這可是承恩伯的店鋪,這里頭還有一個典故呢。前些日子,承恩伯去棲霞寺算卦……」

「呀,寺廟也算卦?」

「差不多一個意思,佛祖也要吃香油錢的嘛。」

「而後呢?」

「而後承恩伯這算,可不得了,原來佛祖他老人家的卦象之中,卻顯示承恩伯因為平日里掙了太多銀子,引來上天的妒忌……」

「還有這等事?我算卦怎的沒听說過這樣的卦象?」

「算卦給一百兩銀子的香油錢嗎?」

這下子,抬杠的人就不吭聲了。

「因而,又告誡承恩伯,想要化解,就免不得要多做善事,于是承恩伯痛定思痛,便有了此鋪,承恩伯要做善事啦。」

眾人一听,好家伙。

來這鋪子的,多是讀書人,即便不讀書的,也都是附庸風雅之人。

對于張安世的評價,那真是一言難盡。

那狗東西靠賣書,坑了大家多少錢啊!

此時听到張安世要受天罰,一個個都心里暗爽呢!

早就該劈死這家伙了。

「你看,咱們這鋪子,便是承恩伯開的,為的就是回報大家,這里的東西,賣一件,虧一件,哎……承恩伯為了讓自己虧少一些,所以決定,在此購物,一次只能購三兩銀子,再高,就不賣啦。」

此言一出,許多人又議論紛紛起來。

這消息自然不脛而走。

此時,碼頭處,幾個讀書人正急急忙忙地趕過來,為首一個,乃是曾棨,其次是周述和周夢簡,還有楊相。

此前他們有過爭吵,不過畢竟是同鄉,難免有人撮合,最終又和好如初了。

殿試在即,四人反而心態放松,听說這兒有上等的筆墨紙硯賣,且價格低廉,這讀書人其實悠閑,也都愛湊熱鬧,索性便相約同來了。

這一路上,周述恨恨地道︰「哼,那張安世,也有遭天譴的時候,活該如此,哈哈……快哉,快哉。」

楊相不吭聲,只默默地跟著。

曾棨道︰「周賢弟,此人確實心術不正,可我等讀書人,何須和他計較?」

周述惱怒地道︰「我只是心里不忿罷了。

出了渡口,不遠處就是集市,此時人流如梭,居然很熱鬧。

而且來的讀書人不少,曾棨驚訝道︰「沒想到這南京城外,還有一處這樣熱鬧的地方,倒是教人沒有想到。」

他們自進了京城,就極少出城。

不過只是听聞,現在出城走水路便利的多,在城內哪一處碼頭,這船幾乎上去便可以發船,比之前便利得多。

坐船總比走路強,因而有時候,你在南京城那想從東市到西市,可能走路或者坐轎子的時間,還沒有從碼頭坐船直達棲霞的快。

到了地方,正見許多人都圍著一個鋪子。

曾棨幾人便也跟了上去,一時之間,這鋪子是擁擠得水泄不通。

有人驚喜地道︰「大家快進去買呀,都是低價的筆墨紙硯,太廉價啦,比南京城的有些地方的價格便宜太多了。」

還有人道︰「听說張安世遭天譴,不得已出來做善事,大家趕緊的買,多買一份,他就多虧一份,虧死這個狗東西。」

這一下子,人群更是聳動了,大家有一種莫名的激動,好像……是一種報復的暢快感覺。

甚至還有人,心里滋生出莫名的使命感。

生為讀書人,要為民除害,既然打不過,我買這狗東西的筆墨紙硯,我虧死他。

「我听說張安世躲在家里抱頭哭呢!諸君,諸君,不要和此人講什麼道義,咱們非虧死他不可,教這姓張的,虧得血本無虧。」

「好。」眾人都熱切地回應。

曾棨見這場面,不禁瞠目結舌。

周述和周孟簡二人,此時也熱血沸騰起來,既可讓自己便宜地買到文房四寶,還可以買到張安世抱頭大哭,一想想,便覺得心里暢快無比,當下二人都大喜。

「幾位兄台,我先去搶了。」

當下,便也鑽入這人潮之中。

楊相低頭不語,他有些哭笑不得,原本他覺得張安世很不簡單,可這一次,張安世竟會相信和尚之言,至于什麼抱頭大哭之類的事,此時想來,真覺得哭笑不得。

遠處,有人大笑︰「正好,三兩銀子……嘿嘿……那張安世至少得虧五百文。」

又有人道︰「別擠,都別擠,都是讀書人,大家一個個地進去,不要教人看笑話了。」

楊相沒有去湊熱鬧。

倒是曾棨在旁關心地道︰「楊賢弟,怎麼不去買?」

「這麼多人,不買也罷。」

曾棨畢竟是學霸,也是要斯文的,跟著笑道︰「兩位周賢弟也是被仇恨沖昏了頭,我們就不湊這熱鬧了吧。嗯,你看那兒……竟還有書鋪呢,不妨我們去那看看!」

當下,二人便抬步走到了隔壁的書鋪。

隨手看了看,二人最後各買了一份邸報和自己選的書。結完帳,周述和周孟簡二人也抱著一沓紙出來,二人都眉開眼笑的樣子。

「曾兄,你是沒看那些賣貨的伙計,好像死了娘一樣,一個個如喪考妣的,哈哈……快哉,快哉。」

「我也買了幾部書,哎……肚子餓了,去那里坐坐。」

這兒的客棧和酒肆,大多都是泥腿子吃的,走到了街尾,才發現一排的酒樓。看上去倒頗為雅致,當下去問了幾家,都是客滿,好不容易又轉了一條街,方才尋到一個有空位的。

可即便如此,里頭還是爆滿。幾人好不容易坐下,點了酒菜。

「我還听說了一件事。」周述喜笑顏開地道︰「說那家鋪子,張安世他一日,至少要虧幾百兩,明日我還要約上其他幾個同鄉一起來,這次是我大意了,只帶了二兩碎銀,明日帶三兩來,總要教這張安世虧個血本無歸。」

很快,七八個的菜肴上了來,四人邊說邊聊。

楊相道︰「我方才見這里的百姓,都去客棧吃飯。」

周述冷笑道︰「那客棧,我也見了,是何等骯髒的所在。」

楊相沉吟著道︰「江西已算是魚米之鄉,可吉安府城,還有南昌省城,包括了現在的南京城,你在這幾處可有見過這麼多百姓進客棧用餐的嗎?」

周述笑著對一旁的周孟簡道︰「楊賢弟這是被張安世勾了魂了。」

周孟簡便也笑道︰「哈哈,那明日更該來了,張安世這狗東西,他可把我們讀書人坑苦了啊。」

楊相卻自問自答地道︰「且我在這里,竟沒看到有人行乞,人雖多,卻不似其他地方魚龍混雜,罷罷罷……我知道我再說這些,兄台們又該不高興了。」

說著,便搖頭苦笑。

他不禁為張安世擔心起來,許多的讀書人算是將張安世恨透了,一部張安世的八股筆談,不知多少人恨不得打破張安世的狗頭呢!

片刻之後,又有三三兩兩的讀書人進來,曾棨提議道︰「方才我見那兒有一處茶社,還算是幽靜,待會兒吃飽喝足,就去那喝幾口茶吧。我听那里有琵琶聲,三位兄台都是懂音律之人,不妨去鑒賞一二。」

周孟簡和周述心里很痛快,便笑著道︰「好好好,去听听,今日高興,好好逛一逛。」

…………

「張安世虧死了。」

「听說現在已賣了上萬兩銀子的貨,怕是至少要虧千兩,等到了夜里,還不知道要虧多少呢,依我看……可能虧一千五百兩也不無可能,若是一年下來,那還不是要讓張安世上街去討飯?」

「嘻嘻……開心。」

兩個人……正帶著數十個護衛,頭戴斗笠,听著街上的閑言碎語。為首那個……身子在顫抖。

帶著斗笠下的其中一人正是朱棣,朱棣的臉漲得像豬肝一樣。

他此時可氣得七竅生煙呢!

這何止是張安世要抱頭痛哭,他朱棣也要欲哭無淚了!

徐輝祖卻很自在地看著,哪里都覺得好奇。

他自幼可是在南京城長大的,卻沒料到,這里竟還有這樣的去處。

朱棣走得虎虎生風,到了街尾,較為僻靜的地方,卻見一個鋪子前,上頭掛了牌子︰「募工,每月四兩銀子,包吃住。」

朱棣一愣,側目看後頭的亦失哈︰「來。」

亦失哈連忙點頭哈腰地上前。

朱棣指了指牌子道︰「當初在北平的時候,你也經常在城中采買的,若是募工,是什麼價?」

亦失哈苦笑道︰「有六七百錢就不錯了。南京城可能高一些,不過應當也只是一兩銀子吧。」

朱棣眨了眨眼,臉色古怪起來。

當下,他進了那鋪子。

這是一家紙扇店,掌櫃見進來了人,連忙迎上來道︰「客官要什麼扇子?」

朱棣目光幽幽,道︰「你這里募工?」

掌櫃笑了︰「客官說笑,小的一看客官便不凡,斷不是來做工的。」

朱棣指了指身上的布衣︰「是嗎?怎麼不像了?」

掌櫃道︰「也說不上來,總之就是覺得不像。」

朱棣沒有跟人家爭辯,倒是道︰「你倒是好眼力,我只是看著你這兒招工的價錢不少,所以才來問問。」

「我這價已是低了。」掌櫃的苦笑道︰「客官不知道,想來是初來此地吧。咱們這集市,現在鋪子一間一間的開,買賣也一天比一天好,現如今,哪里都缺人手啊!」

「不過……客官想來也知道,我大明律里,尋常百姓沒有路引,可不能隨意離鄉十里,如若不然,便要照流民來處置。」

頓了頓,這掌櫃接著道︰「所以現在大家都在招募人手,棲霞這地方,大抵有一千五百戶,方圓十里呢,至多也還有兩三千戶人家,能雇佣的人只有這麼多,工價可不就往上漲了嗎?說實話,我現在募的只是來看店的伙計,我這紙扇店平日還算是清閑,所以才肯出四兩銀子,倘若是客棧里的廚子,或者是碼頭上的腳力,那些有本事或掙辛苦錢的,哪一個不要六兩、七兩呢!」

六兩、七兩?

朱棣直接听得瞠目結舌。

連徐輝祖都禁不住動容。

這絕對是聞所未聞的事了。

朱棣不禁道︰「這樣說來,就這棲霞,百姓可以安居樂業至此。」

「何止安居樂業。」掌櫃笑了笑道︰「其實呢,大家都是過日子,就算多掙一些,這大家伙兒也有大家伙兒的煩惱,不過在這個地方,咱們子民的日子,倒是蒸蒸日上。」

他隨即又嘆氣道︰「我這四兩銀子,怕也招募不到人,只怕明日,得再加一兩了。」

朱棣驚異道︰「這又是為何?」

掌櫃正要說,這時又有客人來了。

那掌櫃曉得朱棣不是來購物的,便忙去招呼那幾個客人。

朱棣尷尬,心里頗有幾分惱怒,便帶著人走了出去。

這外頭車水馬龍,朱棣低頭思索。

徐輝祖低聲道︰「陛下,這樣的經濟之才,臣真是聞所未聞。」

朱棣苦笑道︰「他倒是經濟之才了,你沒听說嗎,他每日虧一千多兩。他虧的是朕的銀子啊。」

徐輝祖道︰「陛下富有四海,當以天下為重。」

朱棣︰「……」

朱棣便叫來亦失哈︰「張安世現在身在何處?」

「奴婢去打听。」

過了一會兒,亦失哈回來道︰「承恩伯此時在不遠處的一出宅里,奴婢領路。」

片刻之後,果然一行人到了一處較為僻靜的宅邸,只見這門口站著幾個人守著。

這些人風聲鶴唳,似乎隨時都有人要對宅邸中的主人不利一般,一見有人來,正待要上前盤查。

朱棣的身後,幾個護衛立即將他們攔住,而後取出一塊腰牌。

這幾個護衛顯然也是專業的,雖然看不出這腰牌隸屬于哪個衙門,不過通過自己的專業判斷,便曉得這些人不簡單,當下便退開,朱棣當先入宅。

這處宅院,明顯是張安世臨時的駐地。

左右有許多的廂房,廂房里大多數似有人進出。

而沿著中軸線,卻是一個大堂,沒走幾步,便听那大堂里傳出哈哈哈哈的笑聲。

朱棣听這笑聲,覺得格外的刺耳。

接著便听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傳出來。

「後來怎樣,後來怎樣了,快說。」

「後來他們都說,要虧死承恩伯,要叫承恩伯每日抱頭大哭。」

「哈哈哈哈哈……」

張安世狂笑的聲音。

朱棣︰「……」

「還有呢……」

「還有,小人不敢說。」

「你說,你趕緊說,我正樂著呢!」

「他們還說承恩伯將來要到街上行乞。」

張安世大叫︰「妙啊妙,到時候我一定要滿足他們,我要穿丐衣上街去乞討,畢竟顧客就是上帝嘛,我得讓他們開心一點。」

朱棣听到這里,臉都拉下來了。

徐輝祖也不由得咳嗽。

朱棣再也忍不下去了,大步流星,直接登堂入室,咳一聲道︰「怎麼,你還要做乞丐?」

張安世本是捧月復大笑,嘴都快要笑歪了。

此時听到這熟悉的聲音,打了個冷顫,忙像趕蒼蠅一般趕著一旁也跟著笑的朱金。

朱金連忙退下。

張安世才苦著臉,只是這苦瓜臉的樣子,又好像有點忍俊不禁的樣子︰「陛下,您怎麼來啦,也不早說。」

朱棣瞪著他道︰「你這話,倒像是朕不該來!幸好朕來了,不然還不知你在這里胡鬧呢。」

張安世讓朱棣和徐輝祖坐下,蹦蹦跳跳地要給二人奉茶。

朱棣擺擺手︰「不必啦,坐下說話。」

張安世當下像受氣的小媳婦一般,欠身坐下︰「陛下此來……」

「你開了一家店鋪?」朱棣盯著張安世。

張安世點頭︰「是,開了不少家。」

朱棣嘆道︰「兵法有雲,驕兵必敗,我看你是屢戰屢勝之後,志得意滿,已經有些得意忘形了!你呀你,怎麼能做這等虧本買賣呢,那什麼佔卜的事,你也能信?你實話說吧,那店鋪今日虧了多少了?」

張安世道︰「可能有幾十兩銀子吧。」

朱棣一愣︰「才幾十兩?可我听聞你虧了上千兩。」

張安世便笑了,道︰「成本不是這樣算的,若是照南京城里的鋪面,倒可能真虧這麼多?可是陛下忘了臣有幾個優勢,第一個,這兒的地皮不要銀子,鋪面也不需收租,這是不是省下來了一筆?」

「再有,陛下也看了,這兒的銷量可不是其他的鋪面可以同日而語的。臣直接與各處的作坊恰談允諾每一個月給他銷多少貨,讓他們多給臣一些折扣,就說硯台吧,一般的鋪面,每個月倘若進一百方,可臣一人,卻可以允諾一個月給他們賣兩三千台,陛下想想看,像臣這樣的大買賣,這進貨的價格,是不是低廉得多?」

「如此一來其實臣根本沒有虧,就算真的虧,也不過是雇佣伙計的銀子罷了。」

朱棣又是一愣,他雖未必懂經營之道,不過張安世的話,卻是入情入理,倒是頗有幾分道理,便不確定地又問︰「沒虧?」

「沒虧!」張安世信誓旦旦地道︰「而且……這價格,臣過幾日還想再降一降呢!臣自己也沒想到,銷量居然會如此的火爆,這樣說起來,銷量還會更大,下個月,得跟作坊再談一談,把進貨的價格再壓一壓。」

朱棣長長地松了口氣,像一下子放寬心的樣子,道︰「朕看外頭許多讀書人都眉開眼笑的,還以為你血虧了呢!沒虧便好,不對……你是吃飽了撐著,就算不虧,這不掙銀子的買賣做來干什麼?」

「張安世啊,朕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你不要把精力浪費在無用的地方。你小小年紀,做什麼善事!你想想朕,想想朕要面對這江山社稷,這是何等的重負啊,朕還指著有人給朕做善事呢!」

這話就有點不太要臉了。

張安世︰「……」

徐輝祖瞥了朱棣一眼,似乎打小徐輝祖就鄙視朱棣的為人一般。

「陛下……」終于,張安世尷尬地道︰「其實……臣賺了啊,賺了那麼一點點。」

朱棣皺眉道︰「你掙了什麼?口碑?你也不想想,人家在外頭是怎樣罵你的,讀書人都是養不熟的狼,你以為他們得了你的好處,還會道你一句好?這世上除了朕……」

張安世感覺自己被精神pua了。

于是忙道︰「是真的賺了,真賺了!陛下有沒有想過,為何外頭會如此興奮?」

朱棣沒耐性地對他冷哼一聲道︰「你別賣關子。」

張安世道︰「臣就是要給他們制造賺了大便宜的錯覺,只有讓他們覺得賺了大便宜,他們才會接踵而至。」

朱棣︰「……」

張安世接著道︰「只是一般人,是不會相信有人虧本甩賣的,這個時候,臣不得已,只好借用了一下棲霞寺的和尚們了。這個借口說好不好,可說壞也不壞,而且這是真真切切的低價,由不得他們不信。」

頓了頓,張安世又道︰「陛下是否想過,臣為何賣的是文房四寶?」

這個時候,朱棣已經察覺出了一丁點的異樣了。

朱棣表情認真起來︰「你繼續說。」

張安世道︰「因為文房四寶的買家,是讀書人!陛下……在這京城里,真正手里有消費能力的,讀書人絕對佔了多數。能讀書,而且對文房四寶,尤其是質地上好的文房四寶,能買得起的,他們手里的余錢最多,花起銀子來,也是最舍得的。」

「所以,臣才從文房四寶開始切入。」

朱棣皺緊眉,他隱隱感覺到了什麼,不過依舊還是有些地方沒想通。

「臣表面上,是在文房四寶這兒虧了錢,可是陛下不要忘了,整個市集,是一個整體,現在市集大小的鋪面,有一百四十三家,其中半數,是臣在操持,也就是商行自己開的,有高檔的茶肆,有酒樓,還有書鋪,有鞋帽和布店,林林總總,這麼多的買賣……不少店鋪,賣的都是較為昂貴的貨物。」

「至于其他七十家鋪面,雖是尋常商戶開的,可這些商戶……他們的鋪面,也是臣的,難道不要交租金嗎?」

「現在,一大批腰里纏著銀子的人蜂擁而入,這些人,難道趕來這兒,只買一個文房四寶就回去?就算他們直接打道回府,可是陛下不要忘了,這渡口的船,也是咱們商行的啊。」

「所以,臣不怕文房四寶虧本,唯獨怕的就是他們不肯來,只要他們肯來,那麼他們就要吃用,要坐船,有時也會四處閑逛,說不準,就相中了什麼,順道兒買回去了。敢問陛下,這筆帳,陛下能算出來嗎?」

朱棣恍然大悟,驚呼道︰「原來……你這是苦肉計。」

張安世扭捏地道︰「也算不得什麼苦肉計,其實……混口飯吃罷了。」

張安世繼續道︰「其實臣起初,也沒想到效果會如此驚人,讀書人們的熱情很高,早知如此,臣就該再多開幾家鋪子了。」

這確實是沒有想到啊,誰能想到這些讀書人對張安世恨得如此咬牙切齒呢?

所以仇恨,有時候也是一種力量。

「至于以後嘛,這人是有慣性的,這些讀書人相約多來了幾趟,習慣了此處,也就願意隔三差五的來這兒了。臣打算在此,專門營造一個讀書人采買的一條街,什麼文房四寶,什麼書鋪。」

頓了頓,張安世目光炯炯地繼續道︰「對了,還有一樣東西,保管從此之後,這條街會成為下金蛋的母雞。」

朱棣好奇萬分地看著張安世道︰「什麼東西?」

張安世笑著道︰「這個得明日才開業,臣為了這個……可是煞費苦心。眼下是將讀書人吸引來了,可是人吸引來,除了文房四寶之外,還得留人,若是人留不住,那可不成。」

朱棣此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家伙……他真的是個人才。

徐輝祖突然有一種自己過于老實,和這君臣二人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

哎……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

張安世看了看天色,卻是道︰「陛下,時候不早了,臣得去看看今日的賬,看看今日相比昨日掙了多少,這文房四寶,到底能帶來多少效益。」

朱棣听罷,龍精虎猛地道︰「朕也去瞧瞧。」

當下,張安世便領頭,來到了隔壁的一處廂房,顯然就是此處的賬房。

在這里,七八個賬房正在緊張地計算著從各處店鋪匯總來的收益。

越來越多的賬目匯總過來。

直到天色黑了。

朱棣卻還不肯走,他不見數目怕是睡不踏實,哪怕此時肚子饑腸轆轆了,卻也在此等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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