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封王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一說到流言蜚語四字,朱棣便氣不打一處來。

偏生在徐皇後的面前,朱棣極盡努力,總算是憋住了滿腔的怒火。

于是又道︰「這事看來是勢在必行了,名不正則言不順。」

徐皇後頷首道︰「此事依陛下而言,如何辦才好?」

徐皇後已經明白了朱棣的意思,可她想來也明白,這事不小,問題關鍵之處就在于,事情要辦,也要辦的漂亮。

古人是最講名正言順四字的,但凡有一丁點教人詬病的地方,都難免會讓人生出非議。

朱棣微微一笑道︰「這個好辦,只要有兩個人,這件事便成了,而此二人……朕看火候也到了。」

他智珠在握的模樣。

徐皇後听罷,便也不再追問。

別看朱棣有時候魯莽,可在許多地方,心卻細致得很,他既覺得有穩妥的辦法,那麼這事準是能成。

沒一會,卻見朱棣又一臉憂心的樣子,幽幽地道︰「朕現在擔心的,反而是太平府的問題,听聞是百業蕭條,哎……」

徐皇後道︰「這幾年,內帑充實,與這太平府,確實也不無關系,如今出了岔子,陛下確實應該留心。」

朱棣凝視了徐皇後一眼︰「怎麼,你有什麼話說?」

徐皇後溫和地笑道︰「我是婦道人家,沒有什麼高見,能說出個什麼來?只不過……陛下,常言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眼下那些人竟干弒君,可見這些人,已是喪心病狂!正因如此,他們狗急跳牆,卻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以我這婦人之見,眼下這太平府出了事,就更難保沒有人暗中使絆子了。」

朱棣听罷,深吸一口氣,又頷首︰「朕也早料定這個,這些人……呵……」

朱棣露出不屑于顧之色,冷冷道︰「若是不能將這些人統統一網打盡,我大明永無寧日。」

徐皇後嫣然一笑,道︰「陛下,從前靖難時,再難的事,不也這樣過來了?若是往好里去想,至少……陛下和張卿想要做的事,已成了大半,如若不然,這些人又怎會狗急跳牆到這樣的地步呢?」

朱棣道︰「這話倒沒有錯,若不是當真刺痛了他們,倒也未必有這樣的膽子,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新政卓有成效。」

徐皇後道︰「臣妾這些年,雖久居宮中,卻是知道,人心是最難為的,為了蠅頭小利,甚至只是一個職餃,宦官們要爭斗,後宮的嬪妃們也要爭斗,就如陛下方才所言,太祖高皇帝為了杜絕諸子爭位,甚至不得不去疏遠諸子,也是深知,一旦不如此做,斷了人的念想,便要兄弟鬩牆,歷朝歷代,父子相爭,兄弟相爭,大臣相爭,哪一次不是你死我活?這樣的事,還少了嘛?陛下不應為此而介懷,更不必憤慨。」

朱棣恨恨地道︰「朕厚待他們,他們竟敢如此,怎能不恨?」

徐皇後搖頭微笑︰「因為不能生恨,人有了恨意,就不免會被憤恨蒙蔽了心智,做出不理智的判斷。」

「而陛下是要成大千秋大事之人,任何時候,都要比天下人更冷靜,任何時候,也需做出更好的選擇,九五之尊,手握天下的權柄,本就是萬千人矚目,人人既敬畏,又不免會有野心勃勃之人覬覦這大位,若是連陛下,都被憤恨所蒙蔽,那麼怎麼可能成就大業呢?」

朱棣听著,神色一愣,旋即啞然失笑道︰「你說的對,朕不該動輒怒火焚心,任何時候都不可易怒和沖動,如若不然,反而要壞大事。」

本來心情糟糕的朱棣,被徐皇後這麼一番安慰,便也舒心開來。

當下,他悠悠然地道︰「去傳亦失哈,朕有事吩咐。」

………………

一封密旨,很快地送到了江西布政使司。

禮部尚書劉觀在這里已經殺瘋了。

甚至連陪同他一起辦案的錦衣衛千戶陳道文,都覺得這家伙有點不可理喻。

這哪里是查辦欽案,這是殺人如麻。

所有牽涉鐵路之人,統統抄家,拿著賬簿,一個個比對,先下了駕貼,人叫了來,隨即便連夜審問,次日就有錦衣衛開始抄家。

以至于這南昌府的大獄根本不夠用,索性,將所有的衙署,統統變為大獄。

反正這南昌府的衙署,絕大多數的官吏,也都被清掃了個干淨,正好騰出了地方。

劉觀對于錦衣衛極為不滿,他總覺得錦衣衛太過客氣,劉部堂是與罪惡不共戴天之人,他受不了錦衣衛這種下駕貼,審問再抄家的風格。

于是他對著陳文道不滿道︰「太慢了,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將此地的妖祟們清理干淨?陳千戶,們錦衣衛做事太古板,直接照著那吳氏手里搜抄出來的簿子全數拿人便是。客氣個什麼?現在獄中業也是人滿為患,在這樣下去,哪里還有地方,安置這麼多的囚徒?以老夫愚見,還是快刀斬亂麻為好。」

陳道文一臉復雜地看著劉觀,卻還是道︰「錦衣衛有錦衣衛的規矩。」

劉觀便兩眼微微一張,一臉嫉惡如仇的樣子道︰「這些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不給他們一點厲害瞧一瞧,他們還以為朝廷軟弱!你是不知道他們貪婪到了什麼地方,更不知道他們猖狂到了何等的地步,你曉得不曉得,他們猖狂的時候,禮部尚書也未必放在眼里,只要錢!」

陳道文道︰「劉公息怒。」

劉觀嘆了口氣,道︰「現在的年輕人啊,沒當初的心氣了,想當年,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哪還管這些。」

陳道文一時無言以對。

「劉公。」

就在此時,行轅的文吏快步而來,行色匆匆。

劉觀見了,不禁奇怪,便道︰「何事?」

文吏道︰「宮中有旨來。」

劉觀先是一怔,隨即覺得整個人都麻了,他現在最怕宮中有什麼旨意!

為什麼?

他擔心陛下秋後算賬啊!

只見這文吏又道︰「是密旨。」

劉觀忙道︰「還不快請天使進來。」

「已安排在書齋了。」文吏道︰「說此事,還是避著一點人為好。」

劉觀不敢怠慢,連忙舉步而去,匆匆來到了書齋。

隨即,在這等候的宦官便給了劉觀一份旨意,等那宦官告辭,劉觀才小心翼翼地挑燈,取了旨意,細細地默讀了一遍。

而後,劉觀的眉頭一皺,口里忍不住嘀咕道︰「在江西的時候,老夫沒得他們一文錢的好處,反而差點被他們拉去墊背。到了宮中,也沒給老夫半分的好處,如今卻又教老夫作擋箭牌?」

他唏噓了一陣,甚是無言。

…………

張安世被罰了一日,很快滿血復活,此時楊溥卻來東宮覲見。

楊溥顯然是專門為了張安世來的,當然,他同時也是詹事府的屬官,本也可借著覲見太子的名義出入。

朱瞻基高坐,張安世陪坐一側,楊溥所帶來的,卻是一個簿子。

簿子里都是表格。

記錄下來的,乃是太平府的情況。

楊溥的表情凝重,他看著張安世,不發一言。

而張安世則低頭看著各項的數據,臉色微微不悅。

「情況竟比想象中還要糟糕。」

「各府縣的數據或許會有出入,會有不準確的地方,可是鐵路司這邊的數目,卻是實打實的,每個月運載的貨物幾何,一清二楚。可現在的情況,令人十分憂心,不只如此,從前與鐵路司長期合作的不少商行,現在也不景氣了。下官曾親自去拜訪了幾個,不容樂觀。」

張安世道︰「這也不急,咱們恢復即可。」

「可下官有一點擔憂。」楊溥看著張安世,臉上是明顯的憂色,此時沉吟著道。

張安世道︰「這里並無外人,你但言無妨。」

楊溥想了想,便道︰「下官認為,眼下百業蕭條,乃是大勢。可這大勢的背後,卻更像是有人在故意滋事搞鬼。現在太平府內部,有不少人煽風點火,鬧得也頗厲害,現在本就人心紛亂,再加上有人故意如此,那便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張安世神色也不免認真了幾分,道︰「都是些什麼人?」

「讀書人居多,可只些許讀書人,或只是表象……」

張安世冷冷一笑,隨即道︰「他們現在是狗急跳牆,卻想著索性反正逃不掉了,就來個玉石俱焚。」

楊溥點了點頭便道︰「都督這兒,只怕要早做打算才好。」

張安世微微低垂著頭思索了一下,便道︰「這個放心,我心里有數,跟我張安世玩,也不看看他們有沒有分量。」

頓了頓,張安世又道︰「我現在便去棲霞一趟。」

幾個時辰之後,張安世便出現在了棲霞,陳禮、高祥、朱金人等,早已是望眼欲穿,他們一個個來見張安世,將這太平府的情況一一相告。

情況,確實有些不容樂觀。

一方面,是第一次遭遇了危機,所以大家都有些手足無措,另一方面,是隱隱感覺到了一些不對的苗頭,令他們擔憂。

張安世大抵听過之後,視線對向一個人,道︰「朱金……」

「在。」

張安世沉著眉道︰「現在起,所有錢莊,統統給我暫停幾日業務,就說整頓。」

朱金大驚失色,急忙道︰「都督。現在錢莊這兒……本就……情勢不妙。若是再這般,只怕……非要鬧出天大的亂子出來不可。」

張安世卻是顯得氣定神閑,道︰「就照著這麼辦,入他娘的,他們不是想亂嗎?那就教他們知道厲害。」

朱金只覺得張安世有些瘋,這哪里是解決問題,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張安世隨即看向陳禮︰「將街上的校尉都撤了,不要到處拿人。」

陳禮只是奇怪地看了張安世一眼,卻是毫不猶豫地道︰「遵命。」

張安世接著看向高祥︰「高府尹。」

「在。」

張安世道︰「知會各府縣,教這上上下下,按部就班,各司其職即可。其他的事,一概不要管。」

高祥沉吟了一會兒︰「都督,真不管?」

「不管!」張安世斬釘截鐵地道︰「怕個什麼,天塌不下來,我張安世回來了,模範營和錦衣衛待命,又能怎麼樣?可是那些人……」

話說到這里,張安世的那股隨意便一下子消失了,臉上透著一股火氣。

被阿姐教訓了一頓,他正愁沒處發泄呢!

于是他道︰「就讓他們為接下來的事,陪葬吧!」

說罷,張安世手一揚,拂袖道︰「依命行事,這各商行,各街巷,各府縣的情況,依舊要隨時奏報到我這兒來。」

「是。」

一個個領命便離開忙活了,值房里終于清淨了。

張安世反而氣定神閑起來,眼下的局面,似乎有些混亂,若要慢慢梳理,或者對某些人進行整治,看上去,需要費一番的功夫,再加上眼下的百業蕭條,必然會導致官府投鼠忌器,可張安世顯然沒心思去慢慢的梳理,他要的是快刀斬亂麻,要見血!

…………

棲霞這兒,已是人心惶惶,大宗的商品,已經不斷地暴跌,許多的商戶,囤積的貨物紛紛滯銷。

街道上,也開始出現了混亂,現在街上流行一種小冊子,冊子之中,多是一些流言蜚語。

而在此處,已有人火速從此,抵達了京城。

京城某處。

一干人默默地坐著,低垂著頭,面如死灰的樣子。

朝廷已經封閉了京城,形成了甕中捉鱉之勢,那蔣臣生生在大臣們面前被陛下活活打死,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那種恐怖的場景,宛如烏雲,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終于,有人艱難地道︰「遲早……遲早……錦衣衛順藤模瓜……」

「陛下已經瘋了,他們現在還有什麼事干不出來?」

「我等必受波及,哎,當初他們在江西干此等事,老夫便說絕不可為,風險太大,可那吳氏……」

「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有人站了出來,怒氣沖沖地道︰「大丈夫死節,舍身就死又何足道哉?既然逼到了這個份上,那麼就索性,魚死網破。」

「不知還有什麼高見。」

「鬧,鬧個天翻地覆。」這怒汽沖沖的人道︰「新政這麼多年,鬧的雞飛狗跳,哀嚎遍野,可換來的是什麼呢?現在太平府,不也怨聲載道嗎?依我看,那便教這太平府鬧的更凶狠一些,天翻地覆了才好,正好教天下人看看,這新政是什麼模樣。」

「鬧,憑什麼鬧?憑我等嗎?」

「我等何等人,自教那軍民百姓們去鬧騰,那秦亡,不是有陳勝吳廣這等匹夫嗎?漢之亡,不也是先黃巾賊子嗎?先教無知百姓大鬧大通,等差不多了,也就是我等出來收拾山河的時候。」

眾人默然。

有人道︰「可陳勝吳廣這樣的賊何在?」

這人道︰「放心,已經在教化了。」

此時的眾人,更像一群即將溺水之人,他們深知繼續這樣下去,遲早要查到他們的頭上,落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可現今,但凡有一個主意,他們也當這是救命稻草,死死的攥在手里。

明知這些話……實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有一句話說的好,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索性,攻擊太平府,教這太平府天翻地覆,至少也教陛下和張安世焦頭爛額,顧頭不顧 ,給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匆匆而來。

「宮中有消息。」

眾人只當大難臨頭,又不知朱棣查到了什麼,當下,一個個色變,臉色鐵青。

這人卻道︰「蜀王朱椿與禮部尚書劉觀上奏,懇請冊封張安世為王。」

此言一出,堂中又是一陣沉默。

蜀王乃是宗親的代表,他乃太祖高皇帝之後,又在京城,某種程度而言,所代表的乃是宗親們意思。

至于禮部尚書劉觀,執掌禮部,這禮部權柄雖不及吏部、戶部、兵部,卻最是清貴,畢竟它所執掌的乃是禮教。

封王對于這里的人而言,可以說是極意外的事。

可得知是此二人上奏,卻又覺得合情合理。

這天底下,非此二人上奏,還真無法做到名正言順。

終于,有人按耐不住地冷笑道︰「倒是真舍得,只是……這難道不有違祖制嗎?」

「現在人家做了天下,當然他說什麼祖制,什麼便是祖制,反正這祖宗是人家的。」

有人沉思著,口里邊道︰「文淵閣和各部的動向如何?」

「能有什麼動向?」有人搖頭道︰「此二人上奏,只要宮中順水推舟,那麼這事便算是定了,就是不知,這異姓王,又要沿用哪一朝的禮遇。」

要知道,歷朝歷代,王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大明從未有過異姓王,天知道是不是按照宗室封藩的辦法,還是沿用古典。

眾人又不禁嘆息。

這消息也很快的,便到了張安世的案頭上,張安世將錦衣衛的奏報看了兩遍,而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他神色間顯得有些古怪,卻誰也不知道,他此時心里在忍不住地嘀咕道︰「阿姐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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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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