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賈璐寶玉兩個正在書房里說話,卻听得外頭有婆子說話,又有女孩的哭聲。
賈璐听了蹙眉道︰「是誰屋里的女孩在這哭呢?」
寶玉紅著臉低頭看書只裝作沒听見賈璐的話。
見賈璐起身要往外頭去看寶玉才拉住了說道︰「是我屋里的茜雪,因那天我摔了茶盅子的事被老太太知道了,說她挑撥事,要把她攆出去……」
賈璐不禁奇道︰「就因為那點子事?不是說襲人已經把那件事給擔下了麼?
再者說了,老太太是出了名的慈善人,怎麼會因為這點子小事就把茜雪給攆了?
我看茜雪那丫頭脾氣也好,人也俊俏,你就舍得她?怎麼不去跟老太太求求情?
老太太那麼疼你,這點子事又算得了什麼?」
寶玉吭哧了一會兒才說道︰「你不知道,自然是不能怪茜雪,老太太听了李嬤嬤的事也生氣,因而說李嬤嬤年紀大了,不用她進來伺候了,只讓她在外頭清清靜靜的養老罷了。
可若是只攆了李嬤嬤出去又好像給了她沒臉了,因而就把罪責都推在了茜雪頭上了,說讓攆出去。」
賈璐一陣無語,這算什麼?又問道︰「那你就舍得茜雪麼?」
寶玉道︰「自然是不舍得了……可想想若是往後再不用成日里看著李嬤嬤那張老臉,也值得了……」
賈璐听了這話看著寶玉半天沒說出話來,這還是那個最會疼女兒的賈寶玉嗎?
看來他疼女兒也是有選擇性的,不光是因為長得好就會疼啊。
「那……茜雪被放出去了,往後她怎麼辦?」賈璐問道。
雖然說她在榮國府里是個丫頭,做的是伺候人的差事,平日里吃穿用度也堪比外頭小富之家的閨秀了。
寶玉道︰「這……我哪里管得了這個?听說她在外頭還有個舅舅……出去了自然有她舅舅照料,難道還能餓死了不成?」
「有道理。」賈璐也懶得跟他廢話了。
他也看出來了,賈寶玉永遠都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
茜雪被攆了她無動于衷,後來在王夫人屋里跟金釧打情罵俏王夫人打了金釧一巴掌寶玉轉身就跑了。
一直到金釧跳井自盡了寶玉也不過是掉了兩滴眼淚。
再往王熙鳳帶著婆子抄檢大觀園,晴雯在病中被攆出去了寶玉也是沒有說一句話,只听說晴雯病重了出去看了一回。
對于寶玉來說,為了自己少挨一句罵,別人的性命都無關緊要。
茜雪被攆出榮國府的事自然瞞不住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婆子的耳目,不到半天這話便就傳開了。
其中有個草字輩的遠房子孫換做賈芹的听了這件事不免就動了心思。
听說這茜雪如今十三歲年紀,長得極是俊俏乖巧,在這邊也沒有別的親戚,只有舅舅舅母在京中,她那舅舅又是個好賭貪杯的,想來沒有能力照料茜雪。
又想著才進京來的薛蟠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也曾揚言要買幾個絕色的丫頭使用,自己何不也做一次人牙子,將茜雪搭個線賣給薛蟠?
薛蟠若是喜歡了少不得謝自己十兩八兩銀子的好處。
拿定主意,便打听著往茜雪舅舅家里去了。
茜雪舅舅名叫何九,卻也認得賈芹,便請他進屋說話。
賈芹說了些客套話便問道︰「听聞西府里恩典,把茜雪姑娘放出來了可是有的?」
何九臉上便有些不好看,說道︰「正有此事。」
賈芹便說道︰「不知九叔有何打算,可想著再賣一戶人家?」
何九之妻葉氏早在里屋隔著簾子偷听,听賈芹說起這話來只當他是來討便宜想買了茜雪去做屋里人。
她們兩口子日子本就過得緊吧,哪里願意白養活一個便宜外甥女?早就暗中商量著要把茜雪賣了去。
葉氏又怕何九不會說話,賣不得好價錢,索性挑開門簾出來了笑道︰
「哎喲,這不是廊下的小芹大爺?今兒是什麼風把您吹到我這來了?」
賈芹忙起身問好,又問是否想賣茜雪的話。
葉氏只以為是賈芹自己想買了去受用,因笑道︰
「我們家茜雪可是在榮國府里伺候過老太太又服侍過寶二爺的。
模樣又好,年紀也輕,還懂規矩,我和她舅舅早就商量過了,一般人家我們是不會讓茜雪去受苦的。
需找個大富大貴的人家給哪個少爺老爺的做個正經妾,才不枉茜雪這丫頭的人品呢。
若是那日子過得緊吧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家,我們是打死都不會讓茜雪跳那個火坑的。」
賈芹听得葉氏奚落也不生氣,而是笑道︰「這是自然,我倒是知道有個極富貴的大戶人家要買個女孩子呢,這不就想起茜雪來了?因而才來問問。」
何九和葉氏兩個听了都大喜,問道︰「是哪家的公子?」
賈芹道︰「你們可听說金陵薛家的太太帶著兒子女兒進京來了,如今就住在梨香院里頭嗎?」
何九听了忙說道︰「听說過,那薛家的太太不是西府里二太太的同胞妹子?敢情是他家里要買人口?」
賈芹點頭道︰「正是,你們有所不知,這薛家的大公子叫做薛蟠的,最是個一等一風流富貴的公子,
出手也大方,平日里拿的是金,花的是銀,家里又是戶部掛名的皇商,金陵、神京兩處有多少產業鋪面。
我同薛大爺是極好的,正巧他前兩天說要在京中買個角色的丫頭收在屋里,你們茜雪就被放出來了,你說說,這不是緣分麼?」
何九夫婦听了喜得了不得,忙說道︰「若是真有著樣的緣法,還要多靠小芹大爺從中牽線搭橋了。此事若是成了,我們必重謝你!」
賈芹听了心下歡喜,說道︰「只是薛大爺是個及挑剔的,總要先讓他來瞧瞧茜雪的模樣才可以。」
葉氏忙說道︰「這是自然,買只貓狗還要看看模樣眼緣,更何況是個大活人呢?就請芹大爺費心,將薛大爺請過來吃杯茶罷了。」
賈芹答應了,也不久坐,說了兩句話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