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夜黑的深邃,零星的路燈發出微弱的光,照亮夜歸人的路。
大城市的夜晚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光怪陸離的傳說,人們口口相傳,越傳越玄乎,比如都有這麼一所學校以前是墳地,精神病院鬧鬼等等。
金木研就不信這些,他只相信手中的刀劍,此時此刻離林清嫻的死亡還有不到八小時,他知道接下來該干什麼了。
豪車的大燈開到最亮,將前方的垃圾堆照的直反光,這是他在這個年代「出生」的地方,今天剛滿四天。
金木研坐在引擎蓋上,手拿一瓶啤酒大口的灌著,其實他想買「北冰洋」來著,奈何小賣鋪老板娘太能說,嘴碎的像大話西游里的唐僧。
「明天見。」四下無人,他說給自己听。
今晚就準備守著垃圾堆了,或者跑去學校守大門,當然要是能直接守在女生宿舍最好了,一步到位多省事,如果不被當成變態轟出來的話。
「真是難得的輕松時光。」金木研輕嘆,隨後舉起酒瓶悶了一口,這麼多年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一直奔波從未停歇,這就是他的生活,可現在著實倦了些。
生活是什麼?生活就是剛買了一雙新鞋卻踩到了狗屎,你用力挑著鞋縫里的髒東西又不小心迸到了臉上;是小時候上課想放屁,你自認為能完美的控制音量和產量,卻連湯帶水的拉了一褲子,無能為力又無可奈何。
金木研決定這次任務後得好好休個假了,遠遠看去他就像是借酒消愁的失戀少年,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憂郁。
現在的氣氛真傷感,傷感的叫人想哭。
鬼使神差的,他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大樹,那里有兩抹血紅色的光芒在閃爍,細不可查又真真切切,像是迷霧中睜開眼楮的怪物,難不成都市傳說還真讓他遇到了?
不對,他一激靈,記憶瘋狂涌現,是第一天晚上的那只烏鴉!
金木研起身走進,和上次一樣通體漆黑,與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它沒有飛走嗎?還是一直都在這兒?
民間傳說里烏鴉是霉運和大凶的代名詞,性格凶悍,喜食腐肉,更有個別地方傳聞烏鴉能提前看到死亡,然後駐足等待。
「鬼?」他的聲音沉得像老牛耕地,隨即便又覺得不太現實。
虛無縹緲的傳說當然不能盡信,但金木研的心里一咯 ,強烈的失落感油然而生,這種感覺絕不是空穴來風。
再加上這只烏鴉跟得了紅眼病似的,這讓他突然煩躁,煩躁的想拔刀砍了眼前的這只畜生。
金木研不願再呆在這兒了,他現在就要去確定林清嫻的安全,其實再過十多個小時就要按照約定去接她了,「三天後一早我來接你」可不是隨口說著玩的。
活了這麼久,他哪能察覺不到林清嫻此時對自己的感情,他的目的達到了,這就是想要的。
其實說起來完全可以不用認識呀,只要在今晚偷偷模模跟蹤保護一下就好了,可日記本上的內容讓他心軟,歷史上的結局已經如此悲慘了,怎能忍心連感情也是一塌糊涂。
所以他挺身而出,救人救到底,哪怕是夢一場,但也曾幸福過。
沒有猶豫,金木研一騎絕塵,本想開車過去的,可轉念一想四個輪子還沒自己兩條腿快,再加上華夏酒駕查的嚴,還是用跑的吧。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注意到場中還有另外一人,一個撐著黑傘躲在陰影里西裝革履的小男孩,弱小又挺拔的身形在風中有如一桿插入地面的長槍,臉上的表情流露出淡淡的憂傷,像是來參加葬禮即將上台念悼詞。
「哥哥,你嘗試過失敗的滋味嗎?」他問出了和夢中一樣的問題,全黑的眼楮仿佛藏著無盡的歲月
林清嫻一人走在深夜的馬路邊,涼颼颼的天氣特意添了兩件衣服,她左手拿著一把雨傘,右手插在了兜里,手心中是一個戒指盒。
道理她都懂,也知道明天就能和心心念念的某人見到啦,可有些事情拖不得,這個特殊的日子里就要做一些不留遺憾的事情。
前方是一段沒有路燈的小路,幽邃的一眼看不到頭,只能借助點點月光模索前行,她站在了原地,她的膽子不允許做這樣的事情,可這偏偏又是去新街的最快道路,再繞一圈的話最起碼多花一個時辰。
「林清嫻,加油,你可以的,這條路很短。」她給自己加油打氣,一遍遍告訴自己可以的,仿佛面臨一場大戰。
就在她即將踏入「戰場」之際,一陣妖風刮來,吹的差點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像是有火箭從她身旁一瞬而過,強大的慣性依舊讓她心有余悸。
「誰?!」
林清嫻四下看了看,還是死一般的靜謐,什麼東西竄過去的?跑車也該有個聲吧。
難不成是上天在勸她回去?
心中的恐懼在無限放大,沒人會不害怕,少女打起了退堂鼓,可就這麼回去做夢都會不甘心的吧。
「沒事的,大不了找到他就死皮賴臉不回來了!」林清嫻安慰自己。
稍稍回過神,她握緊了手中的戒指,好像一股莫名的力量將恐懼驅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凌厲的眼神,按照動畫片的路數,怎麼也該是放大招前才有的!
「姐姐。」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雖然聲音很甜但還是嚇得林清嫻魂飛魄散。
「啊!」她尖叫一聲拍了拍胸脯,這兩字差點沒給她送走,有沒有公德心?現在這種情況會嚇死人的好不好。
定楮一看,是個戴著眼鏡的小朋友,肉嘟嘟的樣子很是招人喜歡,有板有眼的造型像是一個小大人。
「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呀?」林清嫻俯身,好奇中帶著擔憂。
「我家在後面。」小男孩指了指幽黑的小道,乖巧的回答,「我去找爸爸媽媽的。」
林清嫻隨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原來那邊有人家啊,心中的害怕瞬間消除了不少。
「真勇敢,你一個人要小心哦。」她在想要不要先把這個小男孩送到安全的地方。
「嗯嗯,姐姐也是。」小男孩笑著真誠道,笑容的背後藏著催命符。
目送小男孩遠去後,林清嫻沒有多想,踏上了昏暗的小路,邁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帶著對心上人的念想她不再害怕。
「多傻的女人吶,傻到不忍心騙她。」遠處,小男孩撐著黑傘面無表情的說道,他是高等的神明,對螻蟻般的凡人沒有憐憫之心。
「可是為了哥哥,為了戰爭的重臨,只有犧牲你了。」他激動之情溢于言表,瘋狂的神態像是被綁在火刑架上的理智學者,仿佛在質問整個世界。
不知走過了多久,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換季總是這樣,小雨一陣一陣的,好在有天氣預報提前帶了傘。
林清嫻提心吊膽的走過了前半程,泥濘的路面已經污染了她刷的干干淨淨的鞋,周圍除了听不懂的鳥叫聲就是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的像是要隨時跳出來。
曙光就在眼前,依稀可見的前方是一片光明,好像夢中的天堂。此景像極了《桃花源記》里的「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越是有了希望就越是害怕。
突然,耳邊傳來陰惻惻的笑聲,像是指甲磨擦黑板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怪物出現了,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不知何時擋在了前方。
林清嫻小跑沒剎住一腦袋撞了上去,像是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一座小山上,疼的她捂住頭連腰都直不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道歉。
沒有回應,場中安靜的落針可聞,林清嫻緩緩抬頭,看見了一張如野獸般猙獰的的臉,渾濁的雙目都掩飾不住婬邪的光,散發出的味道像是烈日下腐爛的臭雞蛋。
「剛才很抱歉,我還有急事就先走啦。」林清嫻強裝鎮定道,心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金木研。
「野獸」舌忝了舌忝嘴唇,多棒的獵物啊,美的簡直不像話,上天好心送來哪有放跑的道理?
這樣的一具身體在胯下尖叫是什麼樣的感覺?他不能再想了,他要燒起來了,連口水直流都沒有發覺。
「光道歉就完了?」他一步步的逼近,眼珠子瞪的如銅鈴般,嘴里臭的像吃過排泄物,「是你自己月兌,還是我撕開?」
林清嫻一愣,以為自己听錯了,心中的恐懼如同泄閥的洪水,她剛要開口,巨大的黑影已經撲來,帶著死亡的氣息仿佛要將她撕碎…
……
金木研一個橫跳幾米高,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女生宿舍旁的歪脖子樹上,透過窗戶看向了燈火通明的房間內,他在想要不要直接破窗而入,還是先喊兩聲?
就在他糾結的時候,窗戶被輕輕推開,由內向外。
「金木研?」唐燁文眼前一亮,上一秒還睡眼惺忪現在眼里滿是星星,「你要進來嗎?你看你頭發都濕了。」
「呃,燁文。」窗戶開的太突然金木研還在措辭,「清嫻在嗎?」
好奇怪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
「你們不是明天就能見到了嘛,這麼著急。」唐燁文頗有些吃味,眼里的光也黯淡了不少。
「不是不是。」金木研連忙解釋,他也不知道為啥要解釋,「我就是想確定一下她的安全,對我很重要。」
見他一臉嚴肅,唐燁文也不在調侃,「清嫻半小時前出去了。」
「什麼!」金木研大喊出聲,一嗓子堪比打鳴的公雞,喚醒了整座校園。
「你怎麼了?」唐燁文急聲道,這樣過激的反應也把她嚇了一跳。
「她去干嘛了?」
「他去找你啦。」
回憶如放映機般在腦海中一一篩過,破碎的畫面縫合再次破碎,他的硬盤燃燒到了極致,在回憶中尋找蜘絲馬跡。
天空終于下起了傾盆大雨,金木研卻好像失去了觸感般任憑風吹雨打,耳邊唐燁文的焦急呼喊漸漸模糊,只有嘴巴在輕輕的開合︰
「清嫻,下雨了,你帶傘了嗎?」閉著的眼楮猛然睜開,白茫一片的眼框中爆射出比太陽還熾熱的光芒,他抬頭看向烏泱泱的遠方。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