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景趁夜來到了涼亭之上,這一次他將木箱打開,開封了一壇烈酒,掛在上邊。
根據金色書頁詳細指引,他將剩余酒壇,放在了涼亭之間,然後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平常此時,他掛了酒,便會直接回返住處,但這一次,他只是走出了千余步,便停了下來,靠樹坐下。
再過兩刻鐘,他就要折返回去,然後他便能得到五行造化樹!
「怎麼覺得這種事顯得十分荒謬?」李正景心中吐槽了一聲,之前兩夜他掛了烈酒之後,便徑直回去,今夜在此吹著寒風,心中又頗是忐忑緊張,暗道︰「如果能得五行造化樹,這點寒風又算什麼?」
此刻他並不知道,正是因為他跟往常一樣沒有回返住處,所以此刻在他住處之外,年過六十的林執事也在寒風之中喘著粗氣,正在心中怒罵。
「才十七歲人,天天夜不歸宿,毫不檢點,有辱仙宗,這等不良少年,真是死不足惜!」
林執事暗自寬慰自己,心道︰「罷了,只要能讓他李正景去死,這點寒風又算什麼?」
而與此同時,涼亭之外,李正景離去之後不到一刻鐘,便見一道白光劃破夜空,瞬息落在涼亭之上,赫然便是那一只白鳥。
「今夜怎麼有這麼多酒?」
白鳥心道︰「雖說仙宗之內,必然不可能會有什麼陷阱,但聖賢書言,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十二壇烈酒我不能全喝了……」
它這樣想著,便一頭扎進了掛著的酒壇子里,心道︰「就喝幾口,剩下的酒不去理會,便不上他的當。」
酒過三口,它探出頭來,喘息著,又覺不大潤喉,干脆將這壇子酒喝了個干淨。
旋即便見它從酒壇里鑽出來,正待展翅飛走,卻又看見地上一整箱子的酒壇子,露出了猶疑之意。
「如此好酒,在此浪費,豈非暴殄天物?」
「聖賢書言,勤勞節儉,是我輩美德,怎可暴殄天物?」
「況且,這酒自然而然便來此處,必是有靈。」
「書上說,無主之物,有德者取之!有靈之物,有才者得之!」
白鳥眼神恍惚,心道︰「我今年八歲,已讀書三年,學富五車,德才兼備,合該是我的靈酒!」
它酒勁上頭,不再猶豫,一展雙翅,爪下拎起這十二個酒壇,朝著來處飛去。
「都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將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這酒必然是磨礪我道心,醉倒我筋骨,不久的將來,我必有大任加身!」
白鳥心中大喜,暗道︰「這是上天對我的考驗吶!」
它抓著這一箱子酒壇,徑直飛回山谷,遙見前方一片紅光。
而紅光的源頭,正是一株小樹,高不過五尺,具有五根枝椏,隨夜風搖動。
其中一根枝椏正閃爍赤紅光澤,映射山谷,而小樹周邊,凡赤紅光芒映照之處,草木枯萎,仿佛被炙烤過了一樣。
整個山谷,僅存這一株小樹,生機勃勃!
「不好!林師弟來了!」
白鳥遙見山谷前方正有一人,朝著山谷這邊走來,步伐輕快,如行雲流水,讓它不由心中一驚,暗道︰「可不能讓他看見我擅離職守!」
白鳥頓時飛高,生恐被他看見,連忙又繞行半圈,落在山谷後方。
旋即它看了看腳下這十二壇烈酒,立即將它們藏于周邊雜草之內。
做完這一切,它似乎才松了口氣,往前飛去,落在這造化五行樹之上。
「林師弟,你怎麼來啦?」
「……」
山谷前方的那名白衣青年,停步下來,看著落在五行造化樹之上的那一只白鳥,神色之間頗有怒色,沉聲道︰「你奉命看守五行造化樹,怎可擅離職守?」
這白鳥心中一驚,渾身炸毛,氣急敗壞,怒道︰「怎能憑空污我清白?我鎮守五行造化樹三年,寸步不離,何曾擅離職守?你這是誹謗!你誹謗我啊!」
林姓青年眼神冷淡,出聲說道︰「近來得你祖父教導,我修為大有長進,剛才你從天上看見我的同時,我也看見了你,還想抵賴?」
白鳥聞言,聲音低了一些,悶聲道︰「我就是去茅房撒了泡尿。」
林姓青年問道︰「你一只鳥,上茅房撒尿?」
白鳥怔了下,旋即惱怒道︰「鳥怎麼了?鳥就不能上茅房?你這是瞧不起我等鳥類?我祖父也是鳥,你不也跟隨著他修行?先賢有言,眾生平等,你敢瞧不起我?」
「少跟我胡攪蠻纏!你這一身酒氣,還敢狡辯?」
這林姓青年頓時拂袖,喝道︰「五行造化樹,是本門至寶,每六年經歷一次變化,如今變化正在五行之中的‘火’。」
「而我修行的是天火烈焰焚仙訣,在這六年之間,如若能夠在五行造化樹之下修行,汲取火焰之氣,可謂事半功倍。」
「念在你祖父的恩情,我才將看守這五行造化樹的機緣,拱手相讓與你,助你增強離火神通!」
「三年來雖是你在看守五行造化樹,但在宗門之上負責看守的名字,依然是我。」
「你屢次擅離職守,浪費這大好修行機緣不說,若是這五行造化樹有了損傷,到時候連我也要受到牽連!」
說到這里,白衣青年愈發不滿,說道︰「你看看你自己,都是八歲的鳥了,早就不是雛兒鳥,還能不能讓人省點心?」
白鳥一時語塞,垂下腦袋,低聲道︰「也就今天晚上,出去了一回……」
然而這青年又冷聲哼道︰「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擅離職守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白鳥見他一切都已知曉,于是更不敢張狂,弱弱抬起腦袋,右翅舉起三根羽毛,聲音更低了些︰「也就三次,就這三天夜里。」
「你當我糊涂嗎?事到如今還敢抵賴?」
青年聞言,更是惱怒︰「你來鎮守五行造化樹之前,天天去給後山禁地之中棲息的那頭白鶴舌忝羽毛,早已是人盡皆知!」
白鳥不由爭辯道︰「這又怎麼了?這跟我擅離職守有關嗎?那都是我來鎮守五行造化樹之前的事情了!」
「你在這里三年,她都孵蛋七窩了!」
青年冷笑道︰「你還敢說你沒有擅離職守?若你守護五行造化樹三年以來,當真是寸步不離,那這七窩鳥蛋難道還能是我的種?」
「……」
那白鳥眼神呆滯,立在樹上,搖搖晃晃。
「今夜我親眼看見你擅離職守,看你該如何狡辯!」
這位林姓真傳弟子當即怒而拂袖,轉身離去,留下話來︰「明日我就將此事告知白老,此後看守五行造化樹的職責,換我自己來!」
「……」
白鳥仿佛不曾听見,只是眼神恍惚,鳥喙微動,喃喃低語︰「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不知廉恥……不知廉恥……」
它嗷地一聲,慘叫哭嚎,倏忽落下淚來。
淚落于地,剎那之間,土地焦黃,宛如火烤一般。
它嚎啕大哭,淒涼悲慘,泣不成聲:「混賬玩意兒……混賬玩意兒……」
它只覺渾身郁氣,無處發泄,驟然高呼!
轟隆一聲!
便見它郁氣之下,不由口吐火焰,倏忽照亮夜空!
火焰綻放,濺射八方。
轟隆隆!!!
只見適才它藏在邊上的十二壇烈酒,竟然在剎那之間,被火焰點燃,驟然爆開!
火焰頓時蔓延開來,頃刻之間燃燒各處,沿著地上的雜草!
風吹火勢,擴散開來!
「……」
白鳥頓時一個機靈,剎那之間醒悟過來,驚呼道︰「禍事了,禍事了……」
它心中慌忙,看著火焰越燒越近,酒勁上頭,悲情未散,腦袋渾渾噩噩,竟是嚇得振翅高飛,徑直逃了!
火焰繼續燃燒,逼近五行造化樹!
原本寒冷的夜風吹過,變得熾熱,拂過樹梢,發出聲響,竟如人言!
「禍事了……禍事了……」
風拂樹梢,聲響似是有人說話一般。
隨後這話音變得憤怒,更有些驚慌失措:「那該死的鳥,它不來救火,竟然逃命去了,這是成心要燒死我……」
嘩啦一聲!
火光映照之下,便見樹上五根樹枝垂下落地,就像五條手臂,往地上一撐!
這棵樹竟然拔高六尺,樹根全部拔地而起!
然後……它以千百條樹根當做腿腳, 里啪啦一溜煙逃出了火場!
而剛走出山谷不久的那名真傳弟子,頓時感應身後變故,轉身過來,看著山谷火勢驟然爆發,面色大變。
「混賬!」
這真傳弟子神色驚恐而憤怒,當即腳下一踏,竟有真氣自足下而發。
轟地一聲!
地上炸出一個三尺深坑!
而他人已離地而起,一躍百丈!
與此同時,周邊巡視的執法堂弟子,亦是察覺變故,紛紛從各方趕來,身法如風,速度極快。
此刻涼亭當中,剛離去兩刻鐘的李正景,重新折返回來,便看見遠處山火蔓延,不由得一臉茫然。
按道理說,作為本門弟子,他應該前去參與滅火,但是看了金色書頁之上的改命之法,便也沒有動作,只是心中暗道︰「只要留在這里,我便能得獲五行造化樹?真有這麼荒謬的事情發生?」
他正是猶疑之間,忽然便見涼亭下石階有個身影正快速臨近,不由心中一凜。
然而待得那身影臨近,細看之下,李正景更是一驚。
這身影骨瘦如柴,長了五條手臂,更有千百條腿腳,一溜煙跑得極快!
再近一些,他便看得清楚,跑過來的竟是一棵樹!
「這就是五行造化樹?」
李正景怔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就迎了上去,掏出準備好的巨大麻袋,當頭罩了上去!
「誰敢偷襲樹爺?」麻袋之中不斷掙扎,竟然發出聲音。
「居然成精了!」
李正景心下慌忙大驚,熟練地按住麻袋,連著揍了十七八拳,直到麻袋沒有動靜,才連忙扛起來,趕緊離開。
而在他身後,山谷之間的火勢,也逐漸平息了下來。
林姓真傳弟子與執法堂眾位弟子,看著被燃成灰燼的山谷,臉色難看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