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申山的小吏,是半月之前「竊賊」一案,最後的活口!
此人去鄰縣請動那位周統領,至今未歸,但邪修未必知曉內情,大約會盯著他的住處!
「邪修在此多日,官府中人,他只怕也能認得。」
「而且對方修為不弱,容易察覺埋伏。」
「因此這一次埋伏,無須官府派人,憑我等仙宗內門弟子藏于暗中即可。」
陳冰背負雙手,神情高傲,正發號施令。
當地縣尊,也只得在旁听令,不敢多言。
而就在此時,賀清毓出聲說道︰「陳冰師兄,我等對此地並不熟悉,還須有人相助,才能事先埋伏周邊鄰舍。」
盧小玄上前半步,躬身施禮道︰「小人自幼在此長大,與各家叔伯嬸娘熟悉,可以去打點一番!除此之外,小人雖是府衙之內的小吏,但也未曾上街搜捕,那邪修應當不識得小人!」
他面無懼色,一禮拜倒,沉聲道︰「小人的義父,也被邪修所殺,今夜願跟隨諸位仙長同去!」
——
時已入夜,月正當空。
經過一日部署,假扮的申山回到了家中。
申山的住處之外,四位仙宗內門弟子,各佔一個方向,在周邊的鄰居房屋之內埋伏。
申山家有妻兒,但未避免邪修察覺端倪,並未移走,還在家中。
「仙長,您說邪修會來嘛?」盧小玄低聲道。
「未必會來。」
李正景這般說來,他心中隱隱有著這樣的預感。
而盧小玄神色低落,不再說話。
過了小半個時辰,他便按照事先吩咐,離開此地,避免遭受波及。
但就在此時,卻又有動靜傳來,李正景握住狹長黑刀,往那邊看去。
來人一襲白衣,月光之下,清亮潔淨。
「賀師姐來此作甚麼?」李正景問道。
「我那邊的方向,已經讓白狼和黑鷹暗中埋伏。」
賀清毓走近前來,輕聲說道︰「邪修太強,只有陳冰師兄能與之匹敵,而我等三人,單打獨斗,怕都不是邪修對手!」
「周墨師兄修為稍高,且他與陳冰師兄二人是至交好友,只要一有動靜,陳冰師兄必會立即相助,無須擔心。」
說到這里,賀清毓正色道︰「我來這里,是為了跟你聯手。」
李正景聞言,笑著說道︰「怕我修為太弱,不能獨當一面,被邪修所殺?」
賀清毓頓了下,怕傷了對方的尊嚴,于是低聲說道︰「因為有你相助,我才能不懼邪修。」
「看不出來,師姐倒是很會說話。」
李正景笑道︰「你跟他們二人同行,從山門之中出發到此,按理說應該跟他們聯手,共同斬妖除魔才是。」
賀清毓搖了搖頭,說道︰「我跟他們不是一路人,只是結伴同行而已。況且今夜危險,我怕除了周墨師兄之外,陳冰師兄不會對你我及時施以援手,所以我來與你聯手,也是自保……」
李正景沉默了下,說道︰「有那兩頭靈獸,你足以自保!可師姐還是來此與我聯手……為何?」
賀清毓輕輕嗯了一聲,然後面露歉意,低聲道︰「對不起。」
「什麼?」
李正景不由錯愕。
「半個多月前,外門失控發狂的靈豹,是我親自馴化的。」
賀清毓語氣復雜,說道︰「靈豹失控,險些傷了你的性命。」
李正景這才恍然大悟,旋即又擺了擺手,說道︰「與你無關。」
此事乃是陳友語等五名執事共同策劃,無論是誰馴化的靈獸,最後都會失控發狂。
反倒是這位御獸堂的內門弟子,遭受無妄之災,被執法堂問責!
他想到這里,便也問了一聲關于責罰之事。
賀清毓輕嘆口氣,說道︰「御獸堂認為我馴化靈獸失敗,罰我面壁十日!」
「而執法堂那邊,罰了我一百功勛。」
「我進入內門三年有余,才攢了七十六功,還欠二十四個功勛。」
「還清功勛之前,不得在公事堂換取任何寶物,而這御獸一道,卻需要借助各類器物、藥物、以及不同類型的馴化法門!」
她面露愁容,說道︰「這是我入門以來,初次下山,不惜星夜兼程而來,為的就是盡快湊足功勛,免于責罰!」
「等會兒!」
李正景皺眉道︰「不惜星夜兼程而來?」
賀清毓不由疑惑道︰「怎麼了?」
李正景握住了刀柄,出聲說道︰「門中功勛,可以換取諸般資源,對我等而言,極為看重!而實際上,對于被迫離開山門之外的同門而言,功勛更為重要!」
他看著賀清毓,說道︰「分別去啟星府和仙宗山門報信的兩人已經歸來!那麼去鄰縣的申山,路程是最近的,他為何沒有歸來?」
賀清毓怔了下,說道︰「大約是周統領有事纏身,他等著周統領與一同歸來?」
李正景沉聲說道︰「可是對周統領而言,六十個功勛的妖邪,是他後半輩子都未必能攢夠的‘巨款’!你能迫不及待,星夜兼程而來,周統領為何不來?」
他站起身來,出聲說道︰「或許申山根本沒有去到鄰縣傳信,他早就死在半道上了!」
「什麼?申山死了?」
賀清毓面色微變,低聲道︰「那麼……他不會來了?」
若涉及此案的人都死光了,那麼這個邪修,昨夜殺死張育和張超兩個小吏之後,便已是報了仇!
此時此刻,邪修是否已經離開這里,逃出羽化仙宗地界?
「可是今日……」
賀清毓蹙眉道︰「我另外馴化了三百只鳥兒,白天並沒有發現可疑之人!若是外逃,應該瞞不過我的耳目……」
李正景沉默不語,心中卻念頭急轉。
那邪修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得到某一件「東西」!
若是沒有外逃,也就是說,他昨夜殺了兩個小吏,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這一件東西,會在何處?」
李正景頓時靈光乍現,出聲道︰「盧小玄!」
——
此刻的盧小玄,已經渾身籠罩在冰寒當中。
在他面前,是一個黑袍中年人,神情陰厲。
「你義父的遺物,都在你手里罷?」
「你……」盧小玄顫聲道︰「是你!你不是……」
「不是應該在申山家中,遭到圍殺?」
黑袍中年人冷笑道︰「就憑那四個初出茅廬的後輩,就想伏殺本座?今日見到申山回家,本座就知道有詐!」
「因為申山去鄰縣報信,還未離開萬林縣,就被本座宰了!」
「當時來不及追殺張育和張超,只能等他們回來,但昨夜我仍然沒有在他們身上,搜到那一件東西。」
「本座思來想去,只能是在你這個局外人的身上!」
他伸手掐住了盧小玄的脖頸,淡淡道︰「交出來,留你一命。」
盧小玄渾身冰寒,雙腿顫動,竟是全身癱軟無力。
他原本對于眼前之人,恨之入骨,也曾想過,若見到對方,哪怕拼了性命,也要為義父報仇。
但在這一刻,他竟然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
「我不知道你要什麼。」盧小玄顫聲道。
「半月之前,所謂竊賊一案,涉及的所有東西。」黑袍中年人說道。
「那個案子,兩個竊賊沒有得手,就被活活打死了,沒有物證。」盧小玄道。
「本座知道此案沒有物證,因為是被瓜分了啊。」黑袍中年人平靜道。
「不可能!任何案件所涉的東西,必然都在衙門當中!此案原本就沒有物證!」
盧小玄咬牙道︰「我義父不可能……」
他頓了一下,眼神變幻不定。
黑袍中年人淡淡道︰「想起來了?走罷!」
盧小玄不敢反抗,領著對方回到住處,打開房門,找到暗格。
吳捕頭的遺物,都在里邊!
一張地契、一張房契、一柄斷刀、一堆碎銀、三幅字畫、十本書籍,以及,一塊玄黑令牌。
「終于找到了。」
黑袍中年人伸手拿住玄黑令牌,陰厲的面容上,顯得極為復雜。
盧小玄渾身一震,眼神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十日之前,義父將這令牌交給了他,並告訴他,此物是傳家寶,堅不可摧,刀劍難破,乃是難得的寶物。
待自己五年期滿,前往仙宗山門,參與外門弟子考核之時,可以用此令牌,獻于外門執事,行個方便之門。
「很好。」
黑袍中年人面露贊賞之色,看向盧小玄,說道︰「你可以死了。」
聲音落下,他倏忽探出手來,呈墨黑之色,一掌拍向少年的頭頂!
但就在他一掌拍去之時!
黑暗中寒光一閃!
倏地一刀,從頭頂上劈落!
五雷斷岳刀!
「該死!」
黑袍中年人慘叫一聲,瞬息後退!
他一退便到院外,臉色蒼白,不斷顫抖,只見右臂齊肘而斷,鮮血泉涌!
「老子都在房梁上蹲了小半刻鐘了。」
李正景提刀走出房外,面上含笑。
「是你!」
黑袍中年人面色陰沉,說道︰「就你一個?」
他說話之時,左手運起內氣,往右臂斷處一抹。
頓時斷口之處,生機斷絕,血肉腐爛,卻也不再流出鮮血。
「我提前動身到此,讓賀清毓去通知了陳冰和周墨。」
李正景抬起刀來,笑著說道︰「他們隨後就到,大約還有半刻鐘……你現在逃命,或許還來得及。」
「逃命?」
黑袍中年人左手取出一柄寒鐵鉤,面露凶厲,往前撲了過來,喝道︰「本座殺你,何須半刻鐘,三息足矣!」
「四名仙宗弟子當中,就你最是年輕,修為最是淺薄,竟敢孤身赴死!」
「你斷本座一臂,若不斬你頭顱,本座顏面何存?」
他運起邪功,陰毒內氣游走,變得面目猙獰,宛如惡鬼現世!
他臨至近前,左手奮力一揮,寒鐵鉤朝著眼前少年的腦袋勾了過去!
然後他便見到這少年面色如常,張口吐出一字。
「殺!」
一字出,劍氣起!
劍氣迸發,穿破胸膛!
黑袍中年人尚未反應過來,便覺胸膛劇痛,往後拋飛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每次出劍,自己都要重傷,再好的身體也經不住這麼造啊……」
李正景口鼻溢血,嘆了一聲,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瓶子往嘴里倒。
吃了五行造化膏之後,他拖著長刀,往前行去。
臨到近前,他輕輕一刀抬起,架在黑袍中年人的脖頸處,說道︰「你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