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神威浩蕩!
見火光沖霄,劍意橫掃。
又有金龍幻化,強悍絕倫。
金剛寺佛子生恐爭斗余威,波及眾生,不敢懈怠,他將袈裟當做飛舟,繞行周邊,將周身佛寶,盡數拋下,埋于地面。
過不得片刻,便見方圓三百余里地界,升起一片佛光屏障,庇護眾生。
而在此刻,金剛寺佛子才松了一口氣,升上天穹,參與此戰。
他雖然算是年輕一輩,但在這個境界已駐留多年,只差半步便能成就金身,被譽為世間最有希望成就羅漢之位的人物,手中更有金剛寺諸多佛寶,對于此戰也無畏懼之意。
只是這位金剛寺佛子的眼中,也充滿了驚愕之色,顯然未有料到顧長州手中的異寶,竟然是大周皇室獨有的鎮殿龍柱!
但此刻也不是詢問之時,他乘坐袈裟,沖上雲霄,參與圍攻!
「佛子也要來戰上一場嗎?」
南域神母愈發震怒,揮舞之間,萬千神光,鎮壓八方,掌中一握,便是一根長矛,掃向了金剛寺佛子。
「神母既然不給顏面,要降落神罰,為此地眾生,小僧只能與他們聯手,將你擊退了!」
金剛寺佛子雙手合十,佛珠頓時飛出,互相之間,光芒勾連,化作大網,籠罩而去!
與此同時,顧長州稍退數步,臉色蒼白,運使真氣,催動金龍,盤旋咆哮,直撲南域神母。
李正景得了兩人相助,愈發輕松,身外法力化作劍氣,漫天飛舞,手中長刀,接連斬去雷霆。
而他左臂的離火神劍,蓄勢待發,只要尋得機會,便能以此重創神母。
「好!好!好!」
南域神母萬分震怒,心緒動蕩。
昔年祂是天鈞王,人仙之中也屬上層之列,死後入主神軀,成為了南域神母,本領不如生前,但受得眾生香火八百年,萬般意識影響,愈發倨傲,俯視眾生。
如今三個後輩,竟如此壓制于祂,不免讓祂心中大為憤怒,尤其是羅浮仙宗顧長州施展出來的鎮殿龍柱,乃是大周皇室獨有。
這讓祂幾乎篤定,此事乃大周皇室所為,引祂來到沒有香火供奉的臨遠府,削弱祂的本領,借此設局將祂伏殺!
思及過往,功勛卓著,今日反被大周所殺,心中的憤恨之意,幾乎攀升到了頂點!
「以為臨遠府不曾建廟,就能削弱本神?」
南域神母動念之間,于各方大地,千百里外,萬千金光,匯聚而來!
那是眾生香火願力,蘊藏著眾生所求,包含眾生意念,瞬息之間,在祂神軀之外,覆蓋一層金光!
神道金身,愈發強盛!
祂本領幾乎倍增,神光外放,驅逐金龍,更是震退金剛寺佛子,當頭便朝著三人之中最強的李正景而去!
「本神先滅了你這不知好歹之徒!」
瞬息之間,南域神母已至近前!
李正景持刀迎上,左臂神通率先轟出!
而袁正風的聲音傳入耳中,說道︰「八百年香火願力,不但延續了祂的神魂壽數,還增強了祂的神道金身,不能硬撼……且避其鋒芒,等佛子和顧長州近前,三人聯手!」
然而李正景看了金色書頁運勢一眼,毫無半點波瀾,徑直迎了上去。
但就在此時,南域神母的身前,倏忽多出一個光輪,萬般璀璨。
剎那之間,天地凝滯。
李正景的刀,開始變得緩慢。
金剛寺佛子持降魔杵,奮力抬起,卻也比正常動作慢了百倍。
顧長州更是因為真氣運行不暢,無法運使鎮殿龍柱,而導致那條金龍虛幻不明。
「昔年本神便以天鈞之輪橫掃八方,如今以此寶來煉就香火神道金輪,豈是你們這群後輩可以抵擋的?」
就在此時,南域神母近前而來,探出手掌,匯聚風雲,便要將李正景擒拿在手。
可就在這一瞬間,便見南域神母的動作,也變得無比緩慢。
天地之間,似乎徹底停滯下來。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南域神母身側的小女娃兒。
那小姑娘約莫四五歲的樣子,五官精致,粉女敕玉琢,頭上長著兩根小鹿角。
她探出細女敕的手掌來,輕輕取走了南域神母面前的光輪。
眾人為之屏息,眼神之中充滿了無法置信的意味。
因為這龍女娃兒,雙手捧著光輪,仿佛捧著一個燒餅,輕輕咬了一口。
接著她露出了笑容,眼楮眯成了月牙兒,又繼續咬了一口兒。
轟!
李正景毫不猶豫,剎那之間便將滿面震驚的南域神母擊退!
先是一記離火神劍,又是接連五刀,雷霆轟擊!
最後他法力外放,上百道大衍洞虛萬化劍氣,將南域神母的神軀,給穿了上百個孔洞!
顧長州畢竟出身羅浮仙宗,作為真傳弟子,反應亦是不慢,運起鎮殿龍柱,化作金龍,將南域神母卷起,困在當中。
金剛寺佛子雙手一揮,原先散落各處的佛珠,以及他布置在臨遠府方圓三百里地的寶物,盡數匯聚而來,將南域神母連同金龍,都裹在當中。
而李正景握住龍紋鎮邪刀,喘息不定,感受著體內法力消耗,還不等袁正風大聲抗議,他便張口吞下了十余枚入品靈石,堵住了袁正風的聲音。
然後他松了口氣,才看向了邊上的龍女娃兒,震驚之余,又頗是惱怒。
「你怎麼什麼東西都往嘴里放,這玩意兒都不知來歷,誰知道髒不髒?以後吃東西,得水洗火烤,不然吃壞肚子怎麼辦?」
他甚是惱怒,往前而去,然後便听得袁正風開口。
「靈氣不夠啊,正景小友你再吃幾個靈石唄。」
「……」
李正景取出靈石,加以示範,水洗火烤之後,才吞入口中。
龍女娃兒張口,便是晦澀古語,但意思十分明朗。
「剛才你也是直接往嘴里塞的呀。」
「這能一樣嘛?」
「怎麼不一樣?」龍女娃兒抱住光輪,又啃了一口,應道︰「紅佳兒。」
「你說好吃?」李正景頓時有些意動,心道︰「她能吃的玩意兒,我大約也能吃,這玩意兒應該是香火願力凝結而成,內中蘊藏神力,自然也是靈氣充沛,金色書頁煉化之後,便極為純淨……」
「不給你吃!」龍女娃兒抱住光輪,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小氣鬼!」
李正景滿是惱怒,轉身便朝著南域神母方向而去。
此刻金剛寺佛子,以及顧長州,都神色異樣,不斷看著李正景身後的小女娃兒,眼神之中甚為震驚。
而李正景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主要是他也不知曉這龍女娃兒究竟是憑什麼方式,輕而易舉拿住了南域神母的香火神道金輪。
但他知曉這小姑娘來歷不俗,具有諸般神異,其實心中倒也談不上震驚。
「若不是這位……」金剛寺佛子遠遠看了龍女娃兒一眼,說道︰「南域神母威勢極強,縱然你是人仙,縱然顧師弟具有異寶,再加上我諸身佛寶,也險些栽在了祂的手中。」
「無論如何,本神今日栽了,便也認了。」
諸多佛寶之中,金龍盤踞,南域神母傷勢頗重,神道金身逐漸剝落,掉下一層香火金光,露出內中的天域神石。
「原以為只是你們三個後輩,再是強大,也敵不過本神,可未想今日之局,背後竟還有這樣一尊存在,能輕易克制本神的金輪,大周朝廷何時除了這樣一尊強者?」
南域神母的聲音當中,充滿了復雜之意。
而李正景三人,忽地對視了一眼,皆有錯愕之色。
最後目光盡數匯聚到了那條幻化出來的金龍身上。
「鎮殿龍柱,大周皇室獨有之物。」
金剛寺佛子看向了顧長州,緩緩說道︰「神母似乎已經認定,是大周朝廷的手筆?你作何解釋?」
李正景神色平靜,偏頭看去,露出審視之意。
此刻就連以往與顧長州有著交情的金剛寺佛子,都似乎開始認為,此事跟大周朝廷月兌不了干系。
畢竟鎮殿龍柱,乃是大周皇室煉制之物,包括催動的口訣,都是皇室嫡傳!
「莫非今日之事,我與佛子,皆為棋子?」
李正景語氣平淡,這般問道。
顧長州低頭看著手中一截金色龍紋柱,正欲開口解釋,卻听得神母再度開口。
「今日本神落敗,想必難逃此劫,但唯獨一事,心中不解。」
南域神母低沉著說道︰「本神縱橫天下足有千余年,自早年跟隨太祖皇帝自立門戶,直至定鼎天下,作為開國功臣,對大周王朝的建立,有不可磨滅的功勞!而本神更是為守護太祖皇帝,重傷而亡,才無奈成為南域神母,但至今八百年,庇護南域各方百姓神靈,未曾瀆職!」
祂聲音之中,有著悲憤之意,說道︰「在這八百年間,諸般隱秘,本神守口如瓶,一字未曾外傳,時至如今,本神雖有香火覆蓋神軀,神魂腐朽之跡象得以延緩,但滿打滿算也不過再殘存百余年的光景,為何還不能讓本神得以安享晚年?」
「……」
眾皆沉默,無人回答。
而李正景模著下巴,心道︰「諸般隱秘?祂是覺得大周皇室,為了滅口?」
但在此刻,金剛寺佛子忽然壓低聲音,看向李正景。
「當年天鈞王身殞,其實死得古怪,按道理說,他當時才五百余歲,正值盛年,並非壽盡而亡。」
「天鈞王死前一年,京城有過一場劇變。」顧長州也隱約明白了什麼,低聲道︰「劇變之下,皇宮以西,房屋崩塌,人畜死傷無數,事後太祖皇帝下罪己詔,祭天求福,于百年之後的同一日,郁郁而終。」
「在那一場劇變之中,死傷數萬之眾,其中不乏達官顯貴,開國功臣。」金剛寺佛子低聲道︰「更重要的是,自太祖皇帝之後,大周皇朝每一任皇帝,都無法修成人仙。」
「皇帝受限,修行難成,更不能長生,皇權帝位約莫在百年更替一代,這對于仙宗及佛門而言,自然是好事。」顧長州這般說來,又沉吟著道︰「但祂先前說,為守護太祖皇帝而亡,如今也是覺得因此事而被滅口?」
「看來此事背後,有很大的古怪啊。」李正景摩挲著下巴,說道︰「如今祂已被困住,要怎麼套出話來?」
在這一刻,李正景腦海之中浮現出了掛壁鳥,連忙翻開梧桐木匣。
掛壁鳥在陰世之中,輕易套出玄剎鬼王的話,可是頗有心得,但在李正景探知之下,發現掛壁鳥听聞其祖父遇險之後,渾渾噩噩,半晌沒有動靜。
李正景嘆了一聲,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揉了揉眉宇,卻見金剛寺佛子上前去。
「出家人不打誑語。」
佛子先這般說來,旋即平靜道︰「你捫心自問,當真不曾泄露過一字半點?」
「……」
南域神母沉寂了一瞬,說道︰「八百年前之事,本神守口如瓶,半字不敢多言……如今皇室決意滅口,是因為本神今年上京,撞見東宮太子豢養蠱蟲,毒害自己?」
場中氣氛愈發凝滯。
三人對視一眼,露出震驚之意。
「還是因為此前本神被眾生香火雜念,沖擊了意識,導致神力不能通暢,從而在飲下靈酒之後,撞破了當今皇帝為延壽而屠殺北域逃難而來的百姓一事?」
「又或者是太祖皇帝勾引前朝神女,奪取神物,事後因暴露此事,才揭竿而起,自立為王?」
「又或者是,太祖皇帝打著復興前朝,為百姓重定天下的旗號,事成之後,由本神率眾,親自誅滅了所有前朝皇室血脈?」
「可是這些事情,都過去久遠,本神就算近來被眾生意識沖擊,偶爾酒後失言,也罪不至死啊!」
「本神僅存百余年壽元,如何還不能讓本神善終?」
南域神母聲音顫動,充滿了極大的怨念。
眾人皆是沉默了半晌,忽然反應過來,似乎發現了什麼,紛紛朝著另一邊的龍女娃兒看去。
此刻龍女娃兒滿面無辜,她抱著神道金輪,像是啃燒餅一樣,細嚼慢咽。
但她每啃上一口,南域神母的意識便愈發混亂,接連開口,道出眾多秘辛。
「乖!繼續吃!」
李正景露出鼓勵之色,轉頭又看向了佛寶之中,被金龍卷住的南域神母。
而南域神母意識愈發混亂,不斷低語。
「本神知曉,皇室最在意的,是八百年前,太祖皇帝下令屠滅西城百姓,建造血神大陣,連同眾多武將,共同擊退大敵。」
「可是關于此事,本神過往不曾提及啊。」
「此外,本神……」
祂聲音停頓,倏忽一僵,然後身外香火,此起彼伏,萬般洶涌。
接著在天域神石之軀的九竅八孔之中,神力外泄。
「糟了!」
金剛寺佛子上前去,雙手一按,便要堵住缺口。
李正景眉宇緊皺,耳邊听得袁正風開口。
「這回真被滅口,是皇室香火的調動!」
「……」
李正景運起虎豹雷音鎮獄功,壓制其中神力。
但仍然是在片刻之間,南域神母的神力,徹底流逝殆盡。
此刻在佛寶之中,金龍盤卷之下,只是一具空殼般的神軀。
南域神母……準確地說,是天鈞王,徹底消亡了!
「怎麼回事?」顧長州上前來,神色之間,驚疑不定,看向了邊上的金剛寺佛子。
「祂最後提及八百年前,屠戮眾生一事?」金剛寺佛子神情復雜,低聲道︰「他生前定然是立過道誓,不能提及此事,而這一次,因為那小姑娘吃掉了祂的神道金輪,讓祂被眾生意識沖擊,所以才會言語無度,說出了這麼多隱秘。」
「這不像是道契反噬。」李正景這般說來,看著金剛寺佛子,說道︰「佛門立廟無數,傳于世間,同樣聚斂香火,你對此應該極為熟悉的。」
「這是朝廷香火。」金剛寺佛子說道︰「祂是朝廷認定的正神,所以才能受南域百姓的供奉!而除此之外,每當逢年過節,大周皇室會祭天求福,而百姓也會祭拜天地,祈禱求福,從而產生的龐大香火願力,是與國運息息相關,作為……大周正神,祂是有資格享用的。」
「但是享用了朝廷香火,就要受朝廷所制。」顧長州低聲道︰「剛才祂提及八百年前的隱秘,引動了道契,所以……祂這次是真被朝廷滅口了?」
「應該是當代國師。」金剛寺佛子說道︰「那位國師,擁有資格調動香火神道,統御大周境內諸神的權柄……」
場中氣氛再度陷入沉默當中。
適才南域神母隕落之前所說的事情,涉及巨大。
大周太祖皇帝,為擊退大敵,血祭了西城數萬百姓?
「這位大周太祖皇帝,能夠定鼎天下,其修為至高,能與三大仙宗掌教級的存在並肩。」
「他立國之後,更是掌控國運,強大到了極點,讓天下宗派盡數歸服,就連三大仙宗也不例外,最後在仙宗管轄地界範圍之內,建立各地官府,其中官吏雖然都出自于仙宗,但卻都會上報朝廷任命,給予最大的尊重!」
「這等人物,手底下更有不少人仙級數的強者效力,早知有大敵來襲,卻仍要屠戮百姓,來建造魔道大陣,才能抵御?」
「那麼這個大敵……」
三人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數日之前,羅浮仙宗劇變,掌教真人隕落,各脈高層傷亡過半!
八百年前京城劇變!
能以一人之力,擊潰仙宗,驚動王朝,如此強大本領的人物,世間唯有一人!
「債主!」
顧長州握緊了拳掌,低頭看著手中的鎮殿龍柱。
而就在此刻,金剛寺佛子聲音響起,說道︰「顧師弟,你不來解釋一下,這大周皇室獨有的鎮殿龍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