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萬界,無盡塵世,誕生了諸多奇才。各界都有反抗神靈壓迫的強者,揭竿而起,然後被全數鎮壓,身死道消,魂靈破滅。
也有如六世人仙那般,忍辱負重,藏匿幕後,為後世造勢者。但人族有史以來,最為出色的存在,終于誕生了。
李正景本以為數百年前,他降落人間,與神皇一戰,就應該是帝君降生的時代。
那一場大戰,是他準備掩護帝君降世!但是帝君沒有降生于那個時代!
準確地說,那個時代降生的新生兒,都不是那個承載了後世希望的帝君。
「四十年前誕生的,一個普通的人族嬰孩兒,沒有半點異象,沒有諸般奇異。」李正景嘆道︰「連我都認不出來,他竟然是後世的帝君……退回去罷!」這些年間,李正景的目光,全數匯聚到了六世人仙的身上,忽略了許多。
沒想到,帝君已經在四十年前降生了,平平無奇,未興波瀾。船神操控著造化古船,倒退四十年。
——這是一座村莊,甚是尋常,並非什麼風水寶地。在這座人間,在這個時代,人族部落已經逐漸發展,形成了國家。
盡管在偏遠地帶,依然還有各族部落,但是在這里……是一座名為大乾的王朝。
繁華的城池,在很遙遠的地方。偏遠的部落,也在很遙遠的荒林。而這里,屬于一座小鎮的邊緣村莊……類似于這樣的村落,單是在這個國家,少說也有數萬。
降生的嬰兒,沒有引起異象,也不具備天族本源氣機。他是諸天萬界之中,無數普通人族的一員。
但他頗為聰慧,被父母送入私塾,讀過幾年書。他在六歲那年,得見村中祭神,場面極為宏大。
但祭神之後,他發現村里最好的玩伴不見了,後來他終于明白,那就是祭品。
書中的教導,一是敬神,二是忠君。可是他第一次生出了逆反的念頭。
他並沒有帶來
「宿慧」,不具備修行法的碎片。可是……他行走于山林間,眺望著大河,思念著朋友,忽然領悟了些許異樣,呼吸之間,萬般清晰。
舉手投足間,似有不同。他記下了這些感受。
「他沒有憑借前人的修行法,自己開悟,已經領悟了天地奧妙……」李正景低語道︰「若放在千年前,他就是第一批創造修行法的那些先賢了!」隨著歲月長河繼續往下。
這少年與老師提及了他關于感悟天地的心得,對方感到萬般震驚,最後將他送至城中,讓老友引薦了傳說中的修行者。
這個具有修行法的人,約莫等同于內氣境界。這是少年修行路上的第一位老師。
這位老師震驚于少年的悟性,也感慨于少年的根骨,堪稱奇才。少年並沒有讓他失望,未過三月,已經突破內氣境界。
歲月長河之上的李正景,看得神色復雜。
「父神在當年,沒有成為天族之前,修行之初,想必比他更強。」船神這般說來,語氣中充滿了堅定。
「……」李正景神色平靜。他半年修行,終于達到了橫煉外功巔峰大圓滿,成為了羽化仙宗的奇才。
可是這個少年,就在這個時代,修行法還略顯粗糙的時候,就已經三月修成內氣。
隨後他展現了更為恐怖的天資。這一年,他突破了真氣境界。此後三年,他達到了真氣巔峰。
他的天資之恐怖,堪稱天地枷鎖打破之後的第一人……哪怕放在後世,似乎也沒有誰能與之並肩。
但這一年,他村中再次舉行大祭,祭品是他的妹妹。當他回村之時,祭典已經結束。
他怒而出手,大戰河伯,將之斬殺!這大約是古往今來,第一位憑真氣境界的凡俗之身,逆斬神靈的存在……而這位河伯,約莫等同于後世的人仙初境。
大戰過後,他傷重潛修,待到數日之後,維持傷勢,再度現身,才發現……朝廷賜封了新的河伯!
他的家鄉,被大水沖毀了,死傷無數。他的授業恩師,被凌遲處死,魂靈破滅,不得留存。
因為人間的修行者,膽敢觸怒神威,乃是不可饒恕的大罪,株連無數。
听說他兩位恩師,臨死之前,倒也未曾埋怨,只覺教出了此等奇才,萬般榮耀,死而無憾。
他憤怒萬分,魂靈波蕩,拼著傷勢,斬掉了新上任的河伯。但這一次,他快要死了。
但有人救了他。
「未成人仙,已能弒神,大有可為啊。」來者須發皆白,是當世的人仙,他指向京城的方向,說道︰「殺了一尊神,還有千千萬萬的神,錯的根源……在那里!」
「推翻朝廷,重建秩序!」
「打碎神廟,以人治世。」
「既然天地的秩序都錯了,那就打翻它,建立正確的方向!」這位人仙,含笑說道︰「我們都在為此而努力……如果可以,你該加入我們。」少年答應了。
其實在內氣境界之後,便沒有人教導他的修行。如今加入了這位人仙的麾下,他得到了完整的修行法,並從中悟出了更為優秀的法門。
三年後,他凝就陰神,突破人仙。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年輕的一尊人仙。
他開始行走人間,屠神!最初時,他見神則斬,再後來,他發現神靈之中,也有善類,也有真心為民者。
所以他不只是為了屠神,他只斬惡!上至惡神、下至惡人、無論妖邪鬼物,作惡者斬!
這一年,他修成了人仙上境,出關之時,正逢當世神廟的大長老,宴請各方神靈。
其中一項美味,名為壽丹!以人為物,男女分陰陽,煉制之物,可鞏固自身神魂,減少香火對意識的沖擊,是近年來,各方神靈喜愛之物。
少年闖入了宴席中,斬神六十七尊。其中三尊神靈,堪比人仙上境。此戰揚名天下!
他已打破了這個人間的界限,放在後世,便是掌教級戰力。他借此號召世間修行者,抗衡神靈,未足數年,大勢已成,聚于京城,沖殺神廟,打碎皇權,重建天地的秩序。
——與此同時,陰世之中,輪回道上。大限將至的六世人仙,察覺到了端倪。
因為諸神隕落頗多,其中人間修行者隕落不少,不少人仙級數的陰神,落入了幽冥之中。
他細察之下,才發現有大半人仙的陰神,來自于同一人間。
「這些人間修行者,壽元尚在,何以盛年而亡?」
「听聞又有一界人間造反,欲沖擊神權。」有陰世鬼神應道︰「事關重大,神廟已上報天界,報知神庭,想必又是雷尊下界,要掃平人間啦……上頭那位,正高興著呢。」
「胡說,本神覺得這次應該是風神下界,以巽風掃平塵世。」又有另外的鬼神,如是應道。
「造反……」六世人仙,恍忽間憶起當年。各處人間,神廟之中,最強大的神靈,可敵人仙上境,但懷有天神賜寶,往往能夠鎮壓得住人仙上境的修行者。
一座人間,妄圖造反,通常都會被壓制下來。除非人仙上境的修行者,超過了一定的數量。
或者這座人間,出現了戰力超出人仙範疇的存在。只有這樣的局面,神廟壓制不住,才會緊急上報天界。
他心中微動,仔細了解關于這座人間的起勢,得知為首之人,修行未滿十年,本領之強,勝于自己生前,而今率眾攻打神廟,導致神靈與修行者,都死傷慘重。
「此子天資,在我之上。」
「若得成勢,或許能打破更高的枷鎖。」他這樣想著,心中卻也沒底。畢竟在他的認知當中,諸天萬界之中,各部人間,再強大的修行者,也不可能勝過天神!
但自身大限將至,也該搏一搏了。雖然素未謀面,但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激蕩之意。
——少年率眾,攻打京城,隕落眾位人仙,終于攻至神廟。他眼神熾烈,想著打破神廟,推翻皇權,就可以重定天地的秩序。
但就在此時,蒼穹大變,虛空破碎。天神下界了!無盡的神威,壓碎了眾生的希望。
他們的大勢,掃平了此世,要重建此世的一切,但誰能想到……天穹之上,降落了更強大的神靈!
這是無法匹敵的神靈。強大如這少年,也自感弱小如螻蟻。
「走罷!走罷!逃出去……」耳邊傳來虛浮的聲音。——李正景在歲月長河之上,未有插手,靜觀大勢變化。
六世人仙,顯現了陰神的真身,進入了塵世間,迎戰風神。他在陰世之中,給那少年留了一條生路,讓他頂替自身。
然後他被風神所滅,灰飛煙滅,魂靈不存。巽風波及人間,要掃平所有,杜絕傳承。
不少僅存的人仙,都試圖阻攔風神,為少年爭取逃生的機會。但是他們弱小如螻蟻一樣。
少年在天地陷入浩劫的時候,終于踏出了最後一步。陰神在蛻變。
「道果!」李正景眼神熾烈,低聲道︰「他成就了元神!」少年早些時候,就已經具備掌教級戰力,這些年間聚勢,掃平人間諸神,同時也沒有耽誤修行。
他成為了天地間,第一尊真仙。當然,此刻只是半仙,因為他還在人間,尚未飛升。
風神萬般震驚,欲痛下殺手。南斗星君及時趕至,阻攔風神。此處的動靜,驚動了天界諸神,皆匯聚而來。
——天神!這是天地誕生的存在,掌控者大道的權柄。這是無上的榮耀!
過往無論人間多少風波,縱然凡人斬殺世間偽神,她們其實也不在意。
從某種角度上來看,世間那些偽神,終究也只是世間的生靈,與天界諸神並非同一物種。
但是現在,出現了一位堪比天神的存在。這才是真正威脅到了先天神靈。
人間的生靈,螻蟻般的東西,怎麼有資格與天神並肩?天地創生以來,世間的神是固定的,就連位階也是與生俱來的,不會有任何改變!
所以有天神要抹殺掉這個後世生靈。但也有天神,要保住這個沖破界限,達至天界的後世生靈。
「修行已至此等地步,雖非同種,也屬同類。」南斗星君應道︰「天地已變,再無枷鎖,他能修行至此,是他的本事……」
「此子不死,神靈威嚴何在?」風神應道。
「斬了他!斬掉一切威脅神靈的物事!」
「諸位不想更進一步嗎?」就在這時,又有神靈開口。天界陷入寂靜。枷鎖破除,不單是對眾生而言,還有對神靈,也是如此。
這些年間,香火願力,可以增長神力,就是一種新的方向……幾乎成為了讓神靈打破位階的方式。
如雷尊此等,誕生以來,便是上位真神。如南斗星君,誕生于星辰之中,在神靈之中,屬中上游。
但如今的南斗星君,憑著香火之威,可與上位真神匹敵……盡管神位品階依舊,但戰力提升,地位也再非過往。
「區區人間螻蟻,能修行至這般地步,我等若能修行……」這樣的念頭,一經升起,令諸神動搖。
但也有殺機堅定者,仍要出手。而另外一邊,就連先天雷神,也不由思索。
——李正景微微屏息。他知道諸神之中,因為神位的不同,思考的方式其實也不同。
而且香火願力,確實也造成了影響。有部分神靈,如南斗星君,也受天公影響,為的是給世間生靈,一線生機!
有部分神靈,是對現狀不滿,覺得諸神近乎邪惡,也覺得此子罪不該死。
還有部分神靈,確實對
「成仙之法」動了心思……灰塵一般的凡塵生靈,可以憑修行法提升至這等地步,若是生來強大的神靈,也以此法修行呢?
但更多的神靈,還是堅定于誅殺此子。直到神庭來了消息。神皇出關,免其死罪。
「為什麼?」船神詫異地問道︰「父神,為什麼神皇會容忍他繼續活著?」李正景想了想,說道︰「因為我跟神皇交過手了。」——神庭之中。
神皇遙望天邊,眼神異樣。她察覺到了,這少年身上的力量,是一種不弱于神力,但卻截然不同的力量。
這種力量,她曾經領教過。造化古船,太初之眼。
「雖有差別,但屬同種。」神皇低語道︰「為何區區人間,誕生了與太初之眼同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