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兩手捧著一個扁盒進來,輕手輕腳把它放在謝寧手邊。
謝寧沒有抬頭,直到把最後一個風字寫完,才出聲問︰「這是什麼?」
「是請見折子。」
謝寧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還是謝家的?」
青荷抿著嘴笑︰「您看了就知道。」她把盒子又往前移了移。
謝寧扳開嵌扣,把盒子打開來。
這種折子都是一樣的,灰封皮綠包邊,格式也一模一樣,她前面都不用看,直接看請見人名就行了。
「……宜人林韓氏……」
謝寧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林韓氏是誰,她把折子抓起來又從頭到尾看一遍,最後目光還是落在林韓氏三個字上頭。
青荷含笑在一旁看著,可謝寧突然間站起身來還是把她嚇了一跳,趕緊搶上前扶住她。
謝美人身上沒怎麼胖,吃的好東西似乎都補到肚子上去了。青荷總怕她頭重腳輕會摔著。
謝寧穿著一件煙粉色高腰襦裙,因為不用出門,外頭披了一件杏紅罩衫,頭發挽成了魚尾髻,上頭隨意的裝飾了兩朵絹花,除了一對明珠耳墜身上沒有旁的首飾了。
「您這是要做什麼?」
「舅母來嗎?快請她進來啊。」
青荷樂了︰「只是遞了折子進來,最快人也得明天才能進宮來呢。」
「對對,我都糊涂了。」謝寧站在那兒手足無措︰「那現在怎麼辦?」
青荷頭一回見到謝美人如此分寸大亂,忍著笑說︰「您什麼也不用辦,回頭我讓胡榮去內宮監說一聲,他們自然會派人傳話,明兒一早林夫人就能進宮來了。」
她扶著謝寧坐了下來,謝寧扯扯衣角,又模了模鬢發︰「我……我有好久沒見大舅母了。」
上回告別之時她還是大舅母身邊听話的乖乖的外甥女,一別數年,她現在……
她算是嫁人了嗎?沒有坐花轎拜天地,沒有穿鳳冠霞帔蓋紅蓋頭,宮里哪個女人能說嫁給了皇上?她們只是被皇上擁有而已。
她還有了孩子。
想到要見到慈愛可又有些嚴厲大舅母謝寧不自覺的變得心虛,以前大舅母出了趟遠門,回來後發現她荒謬功課和小舅舅出去瘋玩了幾個月之後,她也是同樣的心虛。布置的字沒有寫,繡活沒有做,大舅母非氣暈了不可。
大舅母見了她會對她說些什麼?她這幾年里頭好象什麼也沒做,字還是皇上讓她好好練練才又撿起來的,繡活做的到現在還是差強人意,至于其他,簡直是一片空白。
謝寧到現在也沒有意識到她現在已經不歸大舅母管了,她甚至想讓人從里到外把永安宮再打掃一遍,還好這個命令沒出房門就被方尚宮攔住了。
「您看,明天穿什麼好?首飾也得選一選。」
一句話就把謝寧的注意力全轉移了。青荷不得不給方尚宮豎大拇指!到底姜是老的辣。
新做的春裝都送來了,針工局的人有方尚宮這麼一位關系親近的人在謝寧身邊,送來的衣裳準確無誤的把準了謝寧的脈。顏色都沒有特別鮮艷的,最艷麗的也不過是一件銀紅色底襯象牙色罩紗的瓖珠宮裝。謝寧出門又少,冬日里做的新衣還有好幾件沒上身的。而每季都會有新衣,這些舊衣又穿不出去,除了壓箱底,也只能挑出個別的賞人了。
謝寧現在不能勞累,所以青荷與青梅兩個忙忙碌碌把新衣從櫃中取出,搭配好了挑起來在謝寧面前一一亮相以供她挑選。趕著今兒天氣暖和,青荷她們都忙的要出汗了。
方尚宮隨口問︰「過去在家的時候謝美人都習慣穿什麼樣式的衣裳?」
謝寧回想起從前,臉上露出清淺的笑意︰「舅母對大表姐挺嚴格的,看見她穿略花哨一些都要訓她。可對我就寬容多了,每回做新衣的時候都特多拿幾塊料子給我挑。」
但她守了好些年的孝,父喪,外祖母、接著母親也去世,穿衣打扮顏色總是一色的清素。出了孝之後舅母一直想讓她穿的活潑些,連大表姐也是這樣。
不知道舅舅表姐他們怎麼樣,明天是只有舅母一個人來嗎?
舅舅當然不可能到後宮來見她,表姐已經出嫁了也不可能拋下夫家到京城來,至于其他人那也不可能。
可她真想念他們。
不知道小舅舅成親了沒有呢?謝寧越想越覺得迫不及待,恨不得舅母今天就進宮來。
她看著一套一套的衣裳從眼前掠過,始終拿不定主意。最後留下的是兩件,一件是杏色的,一件就是那套銀紅的。她想,舅母也許更想看她穿的鮮亮一些?可是她平時不習慣穿那樣的衣裳,舅母看她穿成那樣,會不會反而覺得陌生,會覺得不認識她,同她生分了?
方尚宮看她左右為難的樣子暗暗好笑,又有些心酸。
謝寧自己實在是拿不定主意,轉而問起青荷和青梅︰「哪一套好?」
結果青荷與青梅意見一致,都以覺得銀紅那套好︰「這套華貴,銀紅也襯得臉色好看。」
青梅還說︰「常听人說富貴還鄉什麼要穿錦衣的,主子應該穿的體體面面的見林夫人才是。也好讓林夫人放心,知道您在宮里過的好啊。」
听來似乎也有理,可謝寧還是在猶豫,又將目光投向了方尚宮。
「依奴婢看,您穿什麼都是一樣的。」
謝寧愣了下︰「能一樣嗎?」
「將心比心,林夫人對您,跟您對她的思念之情都是一樣的。您現在盼著見林夫人,林夫人明天穿什麼樣的衣裳過來估計您都注意不到。」
謝寧點頭︰「沒錯。」
到時候她哪有那個心思去注意大舅母穿了什麼?再說穿什麼都不重要。
「您就按平時的習慣穿吧,大概林夫人也看得更習慣。」
「那就杏色吧。」
青荷看著方尚宮,實在佩服方尚宮的口才。剛才說讓主子挑選衣裳行頭的也是她,現在說穿什麼戴什麼不要緊的也是她,偏偏主子還都听得進去。
晚上躺下了謝寧翻來覆去睡不著,幸好今天永安宮的床上只有她自己,要是皇上也在,她這麼輾轉反側只怕擾得他也睡不好。
舅母一定是接著她的信才上京的吧?
不知道這幾年舅舅身體怎麼樣呢?舅母總是勞心勞力,既要打點外頭的事,還要操持家務,照管兒女。
舅母待她那麼好,分別的這幾年,不知道她都是怎麼過來的。
青荷今天在屋里上夜,听著動靜就知道主子沒睡著。
她也知道主子是跟著舅母長大的,與上次來的謝夫人絕不是一回事,也難怪她這麼等著盼著坐立不安。
「主子?不早了,快些睡吧。」
「我睡不著啊,」謝寧慢騰騰的又翻了一次身,她現在翻身都很當心,生怕翻的太猛了孩子會驚著︰「這天怎麼還不亮?」
青荷忍著笑說︰「您越這麼想著,天越是亮的慢。您靜下心來,閉上眼別多想,等您再一睜開眼,天就亮了,林夫人也就來了。再說您要是熬著不睡,肚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明天林夫人見您一臉憔悴也會擔心的。」
青荷說的句句在理。
謝寧吁了口氣︰「你說的是。我今天是高興過頭了。」
「要是您實在睡不著,奴婢陪您說說話?」
謝寧輕聲說︰「不說啦,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舅母是個很精明能干的人,又不失寬厚。表兄表姐他們身上都有幾分象舅母,大表哥細心周到,二表哥手特別巧,表姐更不用說了,待人的那股誠懇貼心就和舅母一模一樣……」
她躺好了閉著眼,在心里慢慢背經文。這一招對她最好使,她打小一听念經的聲音就想打瞌睡,那種奇妙的平緩的韻律和聲音有一種讓人平靜的力量。有時候睡不著她就翻出本佛經,翻不了一頁就睡的不醒人事了。
這一回也算是比較有效,她背到第二段的時候已經平靜下來了,第三段沒背完就睡著了。
清早她比平時醒的還要晚了一些,可是精神卻好的讓人吃驚。青荷知道今天不同往日,打起精神替謝寧梳了一個牡丹髻。謝寧沖著鏡子里的青荷笑的甜甜的,輕聲問︰「怎麼樣?」
「好得很。」青荷扶著她站起來︰「您又漂亮又精神,林夫人見了一定心里高興。」
用過早膳,天已經大亮了,謝寧心里焦急,已經問過兩回,胡榮早早去宮門口迎人去了。
這回要見的人可是林家夫人,不是上回那位惹人憎厭的謝家嬸子,自然不會象上一回那樣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勢。簾幕不會放下,屏風也不用擺,方尚宮還同謝寧說,要是不想讓林夫人行禮,就讓青荷她們有眼色一些,搶著林夫人行禮之前就趕緊把人扶住︰「宮里的嬪妃們見親戚的時候多半都是這樣,很少有端坐受禮的。」
「舅母那個人很重規矩的,」謝寧說起這個也有些無奈︰「只怕就算讓人攔著,我也說了免禮,她可能還是會堅持要把禮行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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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舒服,可能是受涼了,頭疼,惡心。晚飯吃了幾口面條,喝了點豆漿,但是一直惡心到現在,倒是沒有吐出來。我想可能是因為下午睡午覺的時候沒有關窗戶。雖然春天來了,可大家也還是要注意身體,千萬別象我一樣弄得自己病怏怏的半死不活。本來這個周末有很多計劃的,現在看來都得耽誤了。
說好的雙更只能黃了,真對不住大家。等身體好一些會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