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場上發生的一切，被一個玩具望遠鏡盡收眼底。
嘴里的花生米咬得咯咯響，鐘悟塵突然放下望遠鏡，轉臉看著李思明。
「他就是許牧，對吧？」
李思明站在一棵樹下，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在身上，盡顯斑駁。
光，是破碎的。
鐘悟塵咧著嘴，笑了一聲，繼續拿起望遠鏡觀望著。
「我要是沒記錯，斬妖軍101團的團長，是周子易？」
「嗯，是他。」
鐘悟塵輕輕點點頭，然後慢條斯理地說︰「告訴他，等下次我親赴北疆，若是看到這種人混跡在斬妖軍中，我先斬他。」
「可以幫你傳話。」李思明輕笑一聲，說，「不過，就算是周子易，你怕也是打不過的。」
「無所謂的，我捅他，他不敢動。」
頓了頓，鐘悟塵又嘆了口氣。
「一個用丹藥和天材地寶堆起來的C級武者，他狂什麼呢……」
「年少好盛名，正常的。」李思明背著手，站在鐘悟塵身旁，對此倒是看的很透徹。
鐘悟塵卻不以為然。
「盛名？那是拎著刀追著妖魔砍出來的，不是在這！」
他看了眼李思明，繼續沉聲道︰「北疆那邊，動靜越來越大，那些人鎮不住的——你什麼時候去？」
「不急。」李思明喉結滾動，依舊是慢悠悠的姿態，「再等等。」
「等什麼？」
李思明眺望著武場中的那道身影，笑了笑，不回答。
……
當看到許牧飛出去的剎那，梁炮覺得自己人都麻了一下，然後月兌口而出︰「這是……要結死仇啊！」
許牧這個人，梁炮了解的不多。
可即便是那細微的了解，也能發現，許牧此人非常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為了那空中樓閣般的「人設」，寧願帶著面具生活，好像是拿到了什麼模板，一言一行都對照的分外仔細，生怕出現一點差池。
可現在。
這個被稱作武道學院第一的家伙，被一個荒級學生一拳錘倒了。
這場面看著，震撼的同時，又讓人覺得滑稽。
隱約間，甚至能听見有人低語呢喃。
「荒級學生，竟恐怖如斯！」
听到這樣的話，顧淵嘴角都在抽搐。
他望著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許牧，迅速沖到跟前，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哎呀！許牧學長，你沒事吧？都怪我都怪我，對不起啊！」
許牧被顧淵拉了起來，這一刻，他臉上就像是蒙了一層蜘蛛網，發麻。
甚至，他不敢環顧四周。
一道道目光，落到他身上，都如芒刺在背。
「你……」許牧知道，自己可能是上當了。
他看著顧淵，眼神中帶著仇怨。
「你玩我？」他壓低了嗓子，小聲說道。
顧淵搖搖頭。
「許牧學長說笑了。」
許牧眼神一冷，突然抬起手，握成拳頭，朝著顧淵的臉砸了過去。
顧淵心中一怔，完全沒想到許牧竟然會一點征兆都沒有便動手。
好在他反應迅速，立刻往旁邊閃躲，同時與怒火沖天的許牧拉開一個安全距離，眼神也變冷了許多。
魏玄衣也是一驚，她瞪大眼楮，頓時大怒，直接扯著嗓子充當氛圍組。
「你搞偷襲，你玩不起，你個小垃圾……」
許牧內心也是懵的。
其實，在揮出那一拳的剎那，他就有些後悔了。
他下意識環顧四周。
那一雙雙目光中，帶著震驚和鄙夷。
「許牧學長……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呢？他急了？破防了？」
其實。
根本沒有人這麼說。
可許牧卻覺得，每個人心里都是這麼想的。
而魏玄衣的吵鬧，也在最大程度上刺激了他。
他咧著嘴，想和往日一般，露出溫和的笑，給所有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
可他笑不出來。
深吸了口氣。
努力平復著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望著顧淵，艱難地笑了一下。
「學弟的反應能力果然超群，是我之前低估了，剛才這一下，說來慚愧，剛才這一下，還真沒試探出學弟到底是什麼境界，再來！」
說完這話，他先朝著顧淵沖殺過去。
帶著，滿腔怒火。
結結實實的一拳，仿佛要破碎虛空，C級戰力，被這一拳完美全拳勢。
他在笑。
但是眼楮里卻藏著殺氣。
顧淵臉色微變，腳下控制不住般後退兩步，氣海中的元瞬間被調動，並且充斥全身。
他深吸口氣，將體內的躁動強行壓了下去，選擇不退反進，直面這一拳。
兩拳錯開，腳下卷起一陣塵土，顧淵的拳砸在了許牧的肩膀，而許牧的拳，卻砸中了顧淵胸口。
許牧踉蹌兩步，在真元完全調動的情況下，C級武者的自身防御也徹底開啟。
相比較之下，顧淵就要狼狽一些，身體連連後退，足有七八米遠，才被周禛接住，胸口氣血翻涌，有口氣卡在胸口，倒不過來。
而周禛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一道真元涌入體內，將氣血壓住，顧淵蒼白的臉也恢復些許血色。
魏玄衣眼神冰冷，直接罵了一句無恥。
周禛卻對著顧淵，訓斥道︰「你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許牧作為天級學生，C級武者，這全力以赴的一拳，也是你敢硬接的？找死！」
顧淵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話，听著像是在訓斥顧淵。
可話里話外，都是在告訴其他人，許牧是個小垃圾，玩不起，面對一個荒級學生，都得全力以赴了。
許牧臉色難看，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些什麼，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時候，如果還否認，就顯得太虛偽了。
他沉思片刻，對顧淵抱拳。
「學弟雖然是荒級學生，可這實力，放在天級怕是都沒問題了，我武道學院，果真是人才輩出啊！以後要多多交流才是。」
顧淵沒有說話。
他不喜歡許牧。
一點都不喜歡。
……
鐘悟塵打了個哈欠，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毫無興趣了。
他收起自己的望遠鏡，李思明在旁詢問︰「看出什麼了嗎？」
「身體素質，堪比D級武者。」鐘悟塵說道，「說起來，我真是小看他了。」
李思明輕輕點了點頭。
「的確，在不使用自己特性的情況下，還能夠抗下C級武者全力一擊。」
顧淵的優勢，是獻祭妖魂後，獲取的妖魂能力。
觸手，蛛網，玄火，甚至還有空間規則。
可這一切，他都沒有用，單憑被妖魂沖擊改造後的身體，速度，力量，就能與許牧硬踫硬。
這讓李思明感到驚訝。
「許牧這個C級武者，水分太大了，若是從鎮妖司找個C級武者出來，這小子肯定扛不住。」鐘悟塵哈哈笑道，「但是，你看見嗎？你看見那一幕了嗎？」
李思明知道，鐘悟塵指的，是顧淵與許牧對沖之前，身上的鱗甲其實出現了，但是，又被他強行壓了回去。
就是為了，更好的隱藏自己。
又或者，顧淵也想知道，自己不進入「妖魔化」狀態下，是什麼樣的實力。
「少年心性，本該肆意飛揚，卻能隱忍不發，嘖……李思明，你給我送了個寶貝過來。」
李思明只是「嗯」了一聲。
「你打算，讓他進入鎮妖司？」
「嗯，那時，我會奔赴北疆。」
鐘悟塵搖搖頭︰「鎮妖司太小了。」
李思明皺起眉頭，抬起頭，看著面前這位曾經站在巔峰，斬妖如掠草的男人。
鐘悟塵從褲兜里，又摳出一粒花生米，丟進嘴里咀嚼著，順帶著將褲兜都掏出來，抖了抖里面的紅衣。
「他應該去北疆看一看巍峨高聳的妖山，與軍陣前變成一把鋒利的刃，融化妖山上萬年不化的雪。順帶著，哼唱著斬妖軍軍團慷慨激昂的戰歌，听一听城牆上迎風而奏的戰鼓，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