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如此,便是對的嗎?
面對顧淵的質問,李秋水愣了愣,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輕輕揉了揉眉心。
而此刻,許牧大手一揮,立刻帶著鞏迪等人,將顧淵團團圍住。
「李叔,我們一同出手,斬殺此獠!」許牧說道。
李秋水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可突然,站在顧淵身後的一個武道學院學生,自以為顧淵後背不長眼楮,果斷選擇出手!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興奮的光!
在他看來,此刻背對著他的顧淵,注意力都被李秋水和許牧吸引去了,絕不可能注意到自己這個小趴菜。
「給我去死!」
可此刻,顧淵已經迅速做出反應,他幾乎是在轉身的同時揮刀而去。
動作連貫,絲滑,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啊!」
一聲慘叫,從小趴菜的嗓子眼里嚎了出來,但是在他身上並沒有什麼駭人的傷,只是腦袋上多了一道紅印。
顧淵反手,還是用的刀背,這就導致小趴菜看上去就像是凹凸曼。
李秋水深吸了口氣。
他看得非常透徹。
顧淵還是收力了!
否則,以他驚人的膂力,這一刀下去,即便用的是刀背,也能瞬間敲碎對方的腦袋!
牽一發,而動全身。
在顧淵反手劈刀的時候,許牧又一次沖上來。
他手中雖然沒有兵器,可他本身就不擅長兵器。
一個不會用刀的人,非得塞給他一把刀,並不是一件好事,反倒是給他套上了枷鎖。
拳風呼嘯,勢如破竹,等顧淵感知到拳風陣陣轉過身來,許牧已經殺至跟前。
面對殺氣騰騰的許牧,顧淵顯然少了些許好脾氣。
他看著對方的眼神,驀地冰冷,手中鎮邪刀直接砍落下來。
感受到顧淵身上的殺氣,再對上那冰冷的眼神,許牧的心中已經升起了一陣涼意。
這一刻,他甚至連速度都慢了許多,可拳勢一發不可收拾,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強行壓下內心強烈的不安,徑直一拳,砸在了顧淵的肩膀。
「嗯……」顧淵的口中,發出了一聲悶哼,同時側了一,就這麼一個微妙的動作便卸掉了許牧這一拳小一半的力道。
可他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滯,鋒利的刀鋒落在許牧的胸口,一道血花飛濺出來,他慘叫一聲,被這一刀直接貫摔而去,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唇都在顫抖。
「啊!啊!我……我要死了!」他伸出手模了一下胸口,手掌上滿是血跡,這一刻,許牧的心髒仿佛都要漏跳半拍,連傷勢如何都不敢細看。
顧淵繼續向前,李秋水迅速沖過來,一拳砸來,簡單利落,大開大合。
顧淵條件反射般舉起了手中的刀刃,拳頭砸在了刀面上,也幸虧鑄就鎮邪刀的材料非同一般,否則,單單是這一拳之威,就能夠將刀刃完全碾斷!
雖然擋下了這一拳,顧淵腳下卻連連後退,握住刀的手,虎口再度崩裂,刀刃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頻率顫了顫,發出細微的「嗡嗡」聲。
顧淵並不清楚李秋水的實力究竟如何,可但從這一拳來說,無論是力道還是速度,比起許牧強的都不止一星半點!
虎口鮮血汩汩,像是被硬生生撕下來一塊肉,顧淵反手就是撒上藥粉,然後隨意的抹了抹,疼痛感立刻有了緩解。
其實在星湖跟著戚長光練刀的時候,顧淵並不是那麼理解,一晚上,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用來練習對砍,握刀。
還有先生,天天讓自己舉刀,持平,刻竹板,日復一日,枯燥乏味。
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等到真的與人廝殺的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原來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力量與握刀,精準與專注,才是練刀的基礎。
趁著這個時候,楊素心單手捏劍訣,本命劍如同劃過天空的流星,「咻」地出現,直刺胸膛。
顧淵後退兩步,避開本命劍,一扭臉,口中迸發出一團熾熱的玄火!
「小心!快躲開!」李秋水大喝一聲,自己已經迅速後退。
楊素心的身體也往旁邊一撲,這才勉強躲開,心中卻是深深的忌憚!
如果剛才,反應稍微慢一點的話,自己都有可能葬身火海!
這火,非同尋常!
趁著這個機會,顧淵迅速往前沖殺,玄火開道,不過幾個呼吸間,顧淵已經沖出了包圍,他拎著小黃狗,健步如飛!
他快!楊素心的本命劍更快!
劍修的天賦,在這一刻被展現到淋灕盡致,她牽引著本命劍,劍虹已經來到身後。
顧淵的本能讓他感知到來自背後的威脅,幾乎是想也沒想,再度轉身揮刀,當刀被提起的時候,掀起了刀罡,體內的元與手中的鎮邪刀完美融合。
這一刀,要斬碎黑暗!
「鐺」的一聲!
本命劍被顧淵的刀拍飛出去,與此同時,與本命劍氣血相連的楊素心仿佛也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一口血從口中噴涌出來,臉色煞白,身體連連後退。
「這一刀,名叫風起!」顧淵雙目通紅,猶如人間殺神。
望著那從空中墜下黯然失去光彩的本命劍,顧淵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下意識轉臉張望著,卻沒看見戚長光,否則,一定要問一句。
戚先生,我沒給你丟臉吧?
站在巷子里的顧淵,他的身影獨立且蕭條,金色的光芒籠罩著他勉強算的上魁梧的身軀,而在光芒中,仿佛又躍動著一簇簇玄火。
身上的鱗甲堅韌,煞是威風。
這凜冽的光驅散了黑暗,晚來急的風吹動著他的衣袂,那塊將手和刀柄緊緊纏繞的布條早就已經被染成了深紅色,順著刀柄滴落在明亮刀刃上的血滾滾如珠。
它寂靜的滑落,從圓潤到破碎,再沁入腳下的石板。
「嗚……」
黃狗輕輕嗚咽著,睜著眼楮,看著顧淵。
顧淵輕笑一聲,轉身朝前走去。
「來,再攔我。」
他對身後的李秋水和楊素心說。
像是挑釁,也像是警告。
可都不是。
這是顧淵內心深處對這個世界的宣泄。
許牧蒼白著臉,顫抖著嘴唇。
「李叔,救我,救救我!」
李秋水看了看顧淵,又看了看滿臉恐懼的許牧,突然笑了一聲。
許家的未來……
就這樣嗎?
嘖。
無趣……
他嘴唇翕動,帶著幾分嘲弄。
「別哀嚎了,他沒想殺你,你啊……死不掉的。」
許牧听到這話,如釋重負。
不用死嗎?那就好……
只是流了這麼多血,真的沒事嗎?
而前方的顧淵,再次停了下來。
攔截他的人,擋住了巷口的光,影子自然被拉長,魁梧的身軀蘊含著強大的爆發力。
他叫武莽,本是負責許牧等人的安危,只要許牧和他的隊友們沒有生命危險,就可以不用出手,可現在不行。
顧淵要走,還要帶著妖獸一起走。
哪怕他欣賞這個年輕人,卻也不能坐視不理了。
「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但是我同樣相信你不是妖人,放下妖獸。」武莽的聲音沒了起初的渾厚嘹亮,似乎低沉了許多。
顧淵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只是見過幾次,在武道學院的門口,它跟著那個老人好像一直在路上,可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們要去什麼地方。」
武莽愣了愣,他看著顧淵,眉頭皺起。
顧淵抬起頭,看著被巷子限制了的夜幕,看不見繁星。
他輕聲說︰「王岩峰等人死有余辜,他們該死,真的……」
如果說一開始,他是說給武莽听,可現在,就是自己說給自己听,說給晚風听,說給這個世界听。
「這條黃狗殺了人,是鐵板釘釘的。可如果……沒有它呢?
誰能去在意那個夜晚,一個被這個世界遺忘的,蒼老的,落寞的影子就此消亡,到頭來便是個突發疾病甚至沒來得及和這個世界告別的可憐人?
平平無奇,生活依舊,繁華的世界依舊迷人眼,轟鳴的引擎也如往常般在這座城市的角落里奏響。
沒人听它說,也不會有人問。
于是,它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來復仇,錯了嗎?
武先生,它是妖物,實力不俗,可你應該很清楚,除了王岩峰等三人,鎮妖司,武道學院,衙門捕快數十人上百人的追捕中,它可曾殺過任何一個無辜人?沒有的,對吧?」
「停下。」武莽看著越來越近的顧淵,喝了一聲,「你說的這些,回頭慢慢說,但是你是武道學院學生,理應斬妖除魔!」
顧淵微微一怔,回過神來,像是夢醒。
他看著面前一臉警惕的武莽,咧著嘴,笑了一聲,嘲弄著對方。
「看吧……看吧……直到現在,你們還是不願意听的,但是沒關系,你們不听……」他低頭,看著鮮血染紅毛發的狗,輕聲說,「他們不听,我听。」
再揮刀,刀罡滾滾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