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仄仄的天空下,一輛四輪馬車緩緩駛入克爾大街,停在了真理教堂門前,嵌著玻璃的車門打開,狄洛克‧福爾摩斯單手壓帽,皮鞋踏上了門口的石階。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進去,而是站在門口駐足觀望,打量教堂古樸的建築以及周圍的環境,正當他觀察的津津有味時
一個身穿達瓦里斯神父長袍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懷里抱著一本牛皮書,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福爾摩斯先生?你怎麼來了?」
「馬維神父」
福爾摩斯收回目光,含笑說道︰「我來找您商量一件事,不知您現在方不方便?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就改天再來。」
「這樣啊」馬維想了想說︰「本來我是打算出門的,不過既然大名鼎鼎的福爾摩斯先生專程拜訪,那我說什麼也得盡到地主之誼,馬上就要下雨了,請進吧。」
「多謝。」
二人步入教堂,沉默的坐到同一條長凳上,彼此之間僅有一拳之隔,說是肩挨著肩也不為過。
福爾摩斯月兌下高筒氈帽拿在手中,也不急于開口,欣賞著面前高大的瑰麗的神像,仿佛是被吸引住了。
真是比狐狸還精馬維月復誹道。
從一分鐘前的見面開始,他與福爾摩斯的心理博弈就正式展開了,雙方都想在接下來的談話中佔據主動權,想利用話術取得心理上的高位,從而壓倒對方氣勢,達成自己的目的。
但
接受過精英教育的馬維,在談判心理學方面,造詣頗深。
「我去倒茶。」
馬維起身走進廚房,端出了兩杯熱騰騰冒著白氣的紅茶,放到自己和福爾摩斯中間的空位上,輕聲打斷對方的思緒︰「福爾摩斯先生,請喝茶。」
福爾摩斯深深看了一眼馬維,舀起一勺砂糖放入茶杯,隨後端起杯子,微抿了一口︰「非常新鮮的茶葉看樣子神父你很喜歡喝茶啊。」
「茶擁有一種令人安靜下來的魔力,我確實很喜歡。」
「您養了兩只貓,兩只很厲害的貓。」
「福爾摩斯先生喜歡貓咪嗎?」
「不喜歡,也不討厭」福爾摩斯掏出一盒火柴︰「可以抽煙嗎?」
「請便。」
嚓!
跳躍的火苗陡然升起,與綿密的金黃煙絲一接觸,就發出了滋滋的灼燒聲,福爾摩斯搖滅火柴,美美的抽了一口,任由淡薄的煙霧飄入教堂上空。
「我今天來,是想請神父你幫一個小忙。」他說。
「連狄洛克‧福爾摩斯都感到頭疼的麻煩我可不一定能幫上什麼。」馬維笑了笑。
「正因為是你,所以才能幫上我的忙。」
福爾摩斯面無表情的說︰「我想借用你的力量。」
聞言,馬維眉梢輕挑,試探性的問道︰「為什麼要找我?其他人就不行嗎?」
「我又不認識他們,為何要找他們幫忙?」福爾摩斯嘴叼煙斗,凝視著高大的神像︰「我跟其他教會沒有任何聯系,這一點你很清楚,如果我獲得了什麼神明的恩賜之力,昨晚會差點被殺死嗎?」
「嗯」
昨晚在瑪姬夫人家中,福爾摩斯確實命懸一線,如果不是馬維讓胖橘出手相救,他早就死在靈傀的利爪下了。
正因為推理出了這一點,馬維才放任福爾摩斯等人離去,但他依舊不知道福爾摩斯身後有沒有其他勢力,譬如王室、貴族背景什麼的
「你要我幫你做什麼?」
馬維放下茶杯︰「說來听听。」
「就在半個小時前,比爾男爵收到了薔薇怪盜的預告函,對方要在後天晚上8點,偷走他們家族的寶物,血玫瑰。」福爾摩斯說︰「我之前沒有跟薔薇怪盜交過手,不清楚他的底細、手段,而昨天晚上經歷的事件,讓我意識到這個世界似乎正在發生劇變,為了以防萬一我想請你協助我,抓住薔薇怪盜。」
「你懷疑薔薇怪盜是某座教會的信徒?」
「有這個可能,我也不確定,畢竟他向來神出鬼沒,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
頓了頓,福爾摩斯補充道︰「如果薔薇怪盜和吉爾伯特‧威爾金一樣會用魔法,那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但若是神父你在旁邊,情況或許就不一樣了。」
馬維沉默了,低著頭,開始思考是否要答應福爾摩斯的請求。
他也要抓薔薇怪盜,大家出發點是一致的,合作未嘗不可,但關鍵在于
福爾摩斯想讓自己做他的副手,听他的指揮,而馬維則想利用薔薇怪盜,獲得新羅斯城貴族們的友誼,然後去接觸城主亞瑟王子,迅速發展教會。
做副手的話,功勞將全部落到福爾摩斯的頭上,他只是個協助者,就像跟在麥克米倫警督身邊的手下一樣,根本無法引起貴族們的重視。
如此一來
他的計劃不就落空了?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不過」
馬維眯起眼楮說︰「咱們之間的關系是合作,並非協助。」
「你也要抓薔薇怪盜?」福爾摩斯一臉詫異道︰「他跟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哦,原來如此。」
突然,福爾摩斯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一邊把玩著胡桃木手杖,一邊淡淡的說︰「看樣子,你的處境似乎不太樂觀啊,神父。」
作為一名擁有邏輯真理的大偵探,福爾摩斯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站在馬維的立場上略動腦子,他就想通了其中關鍵。
「難怪這兩天城里一直有其他教會的神僕在明察暗訪,調查什麼神使。」福爾摩斯恍然大悟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神使就是神父,能麻煩你讓它把爪子從我脖子上移開嗎?」
略感溫熱的呼吸撲打福爾摩斯的後脖頸,可他非但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反而寒毛倒豎。
胖橘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座椅後方,閃著寒芒的爪子距離他脖頸只有幾厘米的間隔,隨時都可能落下。
「胖橘,對客人要尊重一點。」
听到馬維的聲音,胖橘猶豫片刻,不情願的縮回爪子,轉身離去。
「神父,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把神使隱藏起來的?」
福爾摩斯灰色的瞳孔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的他,竟然又開始在刀尖上跳舞,宛如一個願意為了真相不惜付出生命的瘋子。
見到他這副神情,馬維笑了,搖頭說道︰「秩序。」
「秩序?」
「以前的流浪貓,有各自的領地範圍,常常爭斗,但只要把它們統一起來,凝聚成一個團體、一個組織,賦予秩序,它們就會發生質變!」馬維擲地有聲的說︰「好比螞蟻,擁有社會性的生物所擁有的力量都是不可小覷的!令行禁止,整齊劃一,它們缺少的,僅僅是一位君主,一位能讓它們心悅誠服的貓中君主!」
「就是剛才離開那位?」
「千萬別小瞧了它,它非常聰明,尤其是獲得恩賜之力以後,智商更高了。」
「我可沒有小瞧它。」福爾摩斯笑著說︰「只是神父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哦,我讓它們暫時住在教堂里,早出晚歸。」
「不會被人發現嗎?」
「誰能跟蹤一只貓貓呢?」馬維兩手一攤︰「它們是城市中最神秘的生物,根本不走尋常路。」
「食物問題是如何解決的?既然它們擁有了秩序,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樣偷魚搶肉吃了,每天的開銷也是一筆天文數字。」
「我給它們錢,讓它們自己去集市上買東西吃,至于零錢問題,我另有方法。」
「唔這樣做真的萬無一失嗎?」福爾摩斯自言自語的說道︰「我這兩天在城里逛了幾圈,發現各座教堂附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盯梢的眼線,如此多的流浪貓,不會被發現嗎?」
「他們監視教堂,貓貓也在監視他們。」
馬維指了指頭頂,似笑非笑道︰「居高臨下,俯瞰一切。」
「太棒了!我竟然忽略了貓咪的習性!」
福爾摩斯眼楮一亮,起身說道︰「就按神父你說的,咱們合作抓捕薔薇怪盜!」
「嗯,我現在要趕回去,好好想一想」
嘀嘀咕咕中,福爾摩斯離開了教堂,乘坐停在門口的馬車,朝著羅斯大道趕去。
「為什麼放他走?」
胖橘再次歸來,跳到凳子上,質問道︰「他太聰明了,一旦成為敵人,簡直後患無窮!」
「他是敵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馬維小口喝著已經涼掉的紅茶,輕聲說道︰「一個聰明人,會在敵營當中,大聲說出自己發現的線索嗎?這跟找死有什麼區別?」
「萬一他是裝出來的呢?」
「有這個必要嗎?咱們誰都不會讀心術,他如果不講出來,誰知道他已經發現了?」馬維悠悠然的說︰「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是裝出來的也沒關系,有貓貓盯著,根本不需要害怕。」
「可你剛才把這件事直接告訴他了!他肯定會心生警惕啊!」
「知道又怎麼樣?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咱們的監視之下,一旦泄露秘密,咱們能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不是嗎?」
「你就這麼相信他?」
「從我跟他第一次見面起,他就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可疑之處,我有什麼理由懷疑他呢?」
馬維眺望窗外陰沉沉的天空,幽幽的嘆了口氣︰「教會想要發展壯大,光有錢還不行,人才更是重中之重,如果能把他拉到咱們的陣營里,將是一股巨大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