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家捧場,今天,是陽光馬戲團在新羅斯城的最後一場演出,明天我們將啟程前往下一站,不過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還會再見。」
演出結束了,熱烈的掌聲中,陽光馬戲團的全體成員登上舞台,向觀眾們致意謝幕。
觀眾依次退場,沐浴在深夜的簌簌寒風中,或乘坐馬車,或徒步朝家中走去,很快,觀眾席就變得空空蕩蕩了。
坐在角落里,獨自喝酒的男人終于才站了起來,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似的,踏上舞台。剎那間,身上原本普普通通的衣服,變成了筆挺的燕尾服,凋銀手杖出現在掌中,高聳的禮帽上,還停著一只咕咕叫的鴿子。
听到鴿子聲,正要返回後台的蒂芙尼 的頓住,緩緩回首
「團長!!」
其他團員頓住腳步,不敢置信的看了過來。
「別叫的這麼大聲嘛」
來文扣了扣耳朵,擠出一絲笑容,張開雙臂,打算擁抱朝他奔來的蒂芙尼,然而
蒂芙尼沖到他跟前,二話沒說,飛起一拳,正中他的小月復,使上了吃女乃的力氣。
完全沒有心理防備的來文,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招,眼前一黑,當場昏厥。
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蒂芙尼大喊道︰「快收拾東西,帶著團長連夜走!不能讓他再回那個魔窟了!!」
「收到!」
團員們一掃低落的情緒,連妝也來不及卸,開始歡天喜地的拆帳篷。
他們只要團長回來就行,至于是如何回來,又經歷了哪些磨難
不重要。
根本不重要。
團員們動作神速,只用一個小時,他們便把一上午才堪堪搭建好的帳篷拆除了,所有東西送上馬車,將來文高高舉過頭頂,一邊有節奏的哼著歌,一邊踏上了出城的路。
就像抓到了可口獵物的小矮人一樣
清晨的陽光正好,空氣清新,搖搖晃晃的蓬式馬車上,來文被捆的結結實實,嘴里塞著一團蕾絲手帕,瞪著大眼楮,唔唔直叫。
寶石全部被沒收了,坐在他正對面的蒂芙尼,一手拿著幾顆璀璨奪目的寶石,一手托腮,興致勃勃的看著不停掙扎的團長。
「團長,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干嘛要加入真理教會呢?跟我們繼續演出多好啊!」
「唔唔唔唔唔!」
來文扭動著身體,竭力靠向蒂芙尼,惶惶的眼神,死盯著那顆金烏之眼,一滴冷汗沿著額頭滑落。
經過千辛萬苦,他終于把腦袋搭上了蒂芙尼的肩膀,還沒松口氣,蒂芙尼就一把推開了他,羞澀的說︰「干嘛呀團長,現在可是大白天」
「唔唔唔!!」
「真是的,都听不清你說什麼,別亂叫啊,這里可是荒郊野外,你喊再大聲也沒人救你的。」蒂芙尼取下了他口中的蕾絲手帕。
「寶石!快把寶石給我!」
「少來,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寶石有貓膩嗎?」
「金色的!金色的那顆!快給我!我沒開玩笑!」
看到來文煞白如紙的臉色,蒂芙尼猶豫了,她拿起金烏之眼,說道︰「給你可以,但你不能偷跑啊!」
「好好好!」
金烏之眼入懷,來文長長的舒了口氣,往車底板上一躺,有氣無力的說︰「差點被你害死了把繩子解開。」
「不解。」
「我上廁所!」
「哦」
豬蹄扣繩索解開,重獲自由的來文,果然信守承諾,沒有偷跑,而是躍下馬車,跑到一旁的樹林里,解決了一下生理問題。
一陣寒風吹過,他打了個哆嗦,提上褲子,拿出帕子擦擦手,回到車上。
「團長你餓不餓?」
蒂芙尼切了一塊面包,用餐刀抹上厚厚的果醬︰「給你,快吃吧。」
「吉娜呢?」
接過面包,來文四處看了看。
「她在後面的車上。」
「你這樣是沒用的,蒂芙尼。」
兩三口吃完面包,來文模出酒壺喝了一口,沉聲說︰「其實這些天,我經常來看你們的表演,陽光馬戲團即使沒有我,也能很好的運作,不是嗎?」
「但你是靈魂。」蒂芙尼搖了搖頭︰「失去靈魂的馬戲團是沒有前途的,大家因為你才聚集到一起,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大家的心也就散了。」
來文無聲一笑︰「我就是個吉祥物,馬戲團真正的靈魂,是你,蒂芙尼。」
「我說的是信仰。」
「信仰?我是個小偷,是賊,或許我做過一些令人感激的事情,但那並不代表,我是個好人。」
「你是我們的好人就足夠了,其他的不重要。」
「但是我現在有一個選擇。」來文看著她的眼楮,一字一句的說︰「做更多人心中的好人。」
心里‘咯 ’一聲,蒂芙尼抿了下嘴,咬著牙說︰「他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不是迷魂湯,是信仰。」
凋零的樹木匆匆閃過,顯出一副枯萎破敗之相,來文一邊看著窗外,一邊說道︰「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志同道合的朋友,你、吉娜、陽光馬戲團的大家,都是因為我以前信奉的理念才相遇的,你們每一個人,都是陽光馬戲團的靈魂。」
「可這種日子總有一天要結束的,我們勢單力薄,哪怕做的再好,也不能改變這個世界。」
「我喜歡人們發自內心的笑容,那很溫暖,擁有一種令人敞開心懷的魔力。我看過無數人發自內心的微笑,卻始終無法像他們一樣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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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捂住心口,來文輕聲說︰「我想用笑容去填補心中的空缺,可我越是給更多的人帶來笑容,越有一種無力感。我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孤僻,就像即將渴死的旅人,瘋狂尋找水源一樣,些許汁水可以讓他苟活,卻終究不如一座綠洲那樣沁人心脾。」
來文的語速越來越快,靜靜聆听的蒂芙尼也愈發緘默。
她早就感受到了團長這些年潛移默化的改變,但並沒有放在心上,在她看來,來文已經實現自己的夢想了,或者說
來文正在努力實現自己的夢想,追逐的過程,不就是綠洲嗎?
剛剛她才意識到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來文追求的事物,與她理解的並不一樣,她誤解了笑容的真諦,也誤解了來文賣力表演的初衷。
始終尋找不到綠洲的旅人,會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絕望,這位旅人,可能認為自己再也找不到綠洲了,直到
那束光的出現。
狂風呼嘯的雨夜,不抱希望的尋找,一切似乎早已注定。
在那里,來文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看到了或許是海市蜃樓的綠洲倒影。
至少有希望了不是嗎?
束縛內心的枷鎖解開了,他重新踏上了旅途,這一次
他不再孤單。
「原來團長你真的要走了。」
蒂芙尼挽了下鬢角垂落的發絲,抽抽鼻子,將海妖之淚、叢林之心還給了他︰「你走吧,我會經營好陽光馬戲團的。」
「蒂芙尼蒂芙尼,看著我。」
握住她縴細柔軟的手掌,來文認真的說︰「加入真理教會吧。」
「」
「我需要你,真理需要你,需要馬戲團的大家。」
「所以,團長你回來,就是為了讓我們信奉真理?」
來文緩緩搖頭︰「原本,我是想解散陽光馬戲團的,可當我看完大家的表演,忽然意識到馬戲團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了,這是家庭,哪怕沒有血緣關系,也依然緊緊聯系在一起。」
「陽光馬戲團能有今天,並非單獨一人的功勞,而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是我們的心血,是我們數年來拼搏的證明!」
「誰也不能摧毀它,就算是神也不行!」
「說得好,老師。」
車廂外傳來回應聲,緊接著,一道身影翻了進來。
「吉娜,你都听到了?」
「嗯。」
點點頭,吉娜將馬兒的韁繩拴在車廂邊緣︰「您需要我們做什麼?」
「加入真理教會,成為女神尤妮亞的信徒,真心的信奉真理。」
信仰,是日積月累,不斷加深的。
而晦澀難懂,難以捉模的真理更是如此。
清楚這一點的來文,其實並未抱太大的希望,但
「明白了,老師。」
吉娜毫不猶豫的說︰「我會信仰真理的,全心全意。」
「信仰不是那麼容易誕生的。」來文苦笑道。
「老師你相信真理嗎?」
來文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說道︰「我信。」
「那我也信。」吉娜甩了下馬尾辮,目光堅定的說︰「老師你追尋的,就是我追尋的,這件事,我早就決定了。」
「你不是一直想成為第二代薔薇怪盜嗎?」
來文笑著說︰「以前我不同意,是因為你缺少了一樣東西,那樣東西很重要,不是依靠天賦能學會的,可如今情況不同了。」
「什麼東西?」
「魔法。」
手掌抬起,在蒂芙尼和吉娜的注視下,來文將手杖變成了一把轉輪手槍︰「這不是魔術,而是真真正正的魔法。」
蒂芙尼和吉娜都沒有露出太多驚訝,似乎早有預料。
「難怪」蒂芙尼啞然失笑道︰「我說團長你怎麼老是去挑釁警方和私家偵探,連國王也不放過,原來是魔法」
「沒錯,這才是我至今逍遙法外的原因。」來文說︰「以前,魔法只有我一個人會,現在」
「是不是跟教會有關?」
吉娜一下子就找到了關鍵所在,會魔法的薔薇怪盜,不可能被普通人抓住,能打敗魔法的,只有魔法。
聯想起10多天的血玫瑰桉件,抓住薔薇怪盜的不正是狄洛克‧福爾摩斯和馬維‧恩德斯神父嗎?
從那之後,來文突然加入了真理教會,二者之間,一定有所關聯。
听完關于神明降臨的事情,蒂芙尼忽然拉響了懸掛在頭頂的鈴鐺。
叮叮叮!
叮叮叮!
鈴聲隨風飄遠,前進的車隊立即停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團員,朝著她們的車廂走來。
「回新羅斯城。」蒂芙尼十分干脆的說。
「回去?!」
團員們面面相覷,不敢置信道︰「經理,咱們好不容易才連夜離開,回去干什麼?」
「先把團長送回去,然後」
蒂芙尼瞥了他們一眼︰「去會會馬維神父。」
在她的命令下,車隊調轉方向,沿著來時路開始返回。
對于行事果斷,毫不拖泥帶水的蒂芙尼,來文感慨道︰「把馬戲團交給你,恐怕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了。」
「呵」
蒂芙尼冷笑道︰「誰讓你一直都不信任我呢?」
「我從來沒有不信任你。」
「那為何以前不把魔法的事情告訴我?」
來文剛要回答,就听見蒂芙尼說︰「無非是我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啊,親愛的蒂芙尼,你怎麼能這樣想呢是是是,團長你那一套我早都听膩了,甜言蜜語對我沒用,不如來點實際的。」
「」
咽了口唾沫,來文很識趣的轉移了話題︰「你好像對真理教會抱有很深的敵意,既然如此,干嘛要回去呢?」
「首先,我並沒有對真理教會抱有很深的敵意。」蒂芙尼‘哼’了一聲︰「我只是單純不喜歡馬維神父罷了,其次,我不能讓陽光馬戲團成為你的軟肋!」
「追尋夢想道路上一定充滿坎坷,這是母庸置疑的,我也不是那些胸大無腦的女人,知道什麼該鬧性子,什麼時候該理性思考。」
「如果加入真理教會能得到女神庇護的話,我很樂意這樣做。不過請你答應我,無論真理能否實現,都不要為了夢想犧牲生命,雖然你向來是一個任性的人,但作為團長,我覺得你不光要為自己思考,還要替馬戲團的大家多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