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飄下細絲般的小雨,一輛輛華貴的馬車駛過街道,停在了立著彼得大帝凋像的參議院廣場街道旁。
車門打開,一名名穿著貴族禮服、衣裝精致的男人下了馬車,接過管家或車夫遞來的皮包,徒步朝著參議院大樓走去。
今天是5月7日,召開參議院大會的日子。
因為是總會,所以下議院與上議院的成員將一同出席。
莫斯克方面也派來了代表,就是馬維先前在慶功宴會上見到的奧哈爾。
奧哈爾捻著胡須,腰桿挺得筆直,站在馬車旁整理了一下禮服,再三確定自己儀貌整潔後,從皮包里拿出一瓶紅色的香水,嗤嗤在身前噴了兩下,隨後邁動步伐,大步走進香水構成的噴霧中。
奉卡捷琳娜的命令,他今天是來旁听的,因為亨利大主教忽然出招,導致原本應該在今天大會上提出的政策、法桉延期,卡捷琳娜和馬維都想看看亨利大主教是如何制約貴族派的。
不出意外的話
今天會有好戲登場。
狗咬狗一嘴毛,奧哈爾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刻跳出來分散火力,讓貴族派和亨利大主教對噴是他最想看到的結局了。
走進宏偉壯闊的參議院大樓,跟隨著其他議員一起,踏上樓梯,來到位于二樓的會議大廳,在右側的階梯椅上落座。
奧哈爾是上議院議員,嚴格意義上,上議院應該被叫做‘委員會’,下議院叫做‘杜馬’,而身為貴族的他,與成員繁多的下議院不同,屬于精英階級、決策層,擁有立法投票權。
參議院由彼得大帝建立,由于彼得大帝改革剛剛開始,所以參議院的權力更傾向于上議院,也就是貴族階級,他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改革就去世了。
正是因為如此,下議院提出的法桉,必須得到上議院通過,再交給國王簽字才能生效,只能算是個擺設。
真正有話語權的,是奧哈爾所在的上議院。
不過今天
參議院大會上,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亨利大主教。
保羅一世沒能出席今天的大會,原本專屬于他的座位旁,增設了一個席位,當奧哈爾走進大廳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亨利大主教。
看來卡捷琳娜殿下說的沒錯啊國王陛下真的要被架空了
奧哈爾從胸前外口袋抽出白色手帕,疊成正方形,放在腿上,其他議員落座後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每當議員們揮舞手帕,就代表他們贊同發言者的提議。
這是來自溫莎王國的習慣,彼得大帝建立參議院時,參照了溫莎王國的眾議院,這也是他想彷照溫莎王國進行大規模改革的象征。
隨著大門重重關閉,空氣中立刻被香水味覆蓋,不同種類、不同濃度、不同味道的香水交織在一起,仿佛一鍋亂炖,在大廳里四處飄蕩,好似一個沒有顏彩的調色盤。
因為是莫斯克大公的代表,奧哈爾一人擁有兩票,坐在了最靠前也最靠中間的位置,旁邊就是尹萬諾維奇公爵、第比利斯公爵、希爾科夫伯爵他們,每個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根據地位高低劃分。
尹萬諾維奇公爵正在和第比利斯公爵小聲交談著什麼,奧哈爾豎起耳朵,剛打算偷听,二樓屬于國王的位置就響起了敲槌聲。
「各位,國王陛下因身體不適,無法出席今天的會議,由我全權代理。」
亨利大主教向下俯瞰,目光掃過表情不一的議會成員,沉聲說道︰「同時,他委托我向參議院提出一項全新的法桉《自由民法令》。」
抽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演講稿,亨利大主教高聲朗讀了起來︰「鑒于羅曼諾夫王國目前所面臨的嚴峻形勢,我,羅曼諾夫王國國王,保羅一世,正式向參議院提出以下建議。」
「一、從即日開始,羅曼諾夫王國廢除農奴制,農民享有人身自由和一般公民權。」
「二、地主不得買賣和交換農民。」
「三、農民有權擁有財產、擔任公職進行訴訟和從事工商業」
听著《自由民法令》的內容,坐在左側的下議院議員們,紛紛看向了對面的上議院成員,絕大多數目光,都落在了最中間的尹萬諾維奇公爵身上。
讓他們意外的是,尹萬諾維奇公爵並沒有表現出憤怒的表情,而是澹定的伸手入懷,掏出了
一根雪茄。
點燃。
心情緊繃的下議院議員們松了口氣,他們還以為尹萬諾維奇公爵要掏槍射擊亨利大主教呢,不過仔細想想也知道不可能,這是參議院大會,不允許攜帶槍支、刀劍等傷害性武器。
果然開始了
奧哈爾深吸口氣,模出手卷煙,順便向旁邊的尹萬諾維奇公爵借了個火。
他很緊張,甚至比尹萬諾維奇公爵還要緊張。
比起泰然自若的尹萬諾維奇公爵,旁邊的第比利斯公爵臉色就不是那麼美麗了,臉色發黑,眼皮半抬,一副誰欠了他幾百萬盧布打算賴賬的樣子。
「買賣農民將屬于違法行為,任何人、任何勢力不得違反」亨利大主教念完了《自由民法令》的內容,放下演講稿,詢問道︰「這就是國王陛下向參議院提出的建議,如果有反對者,請立刻提出。」
大廳里一片死寂,唯有煙霧縹緲。
「沒有人反對嗎?」亨利大主教看向尹萬諾維奇公爵︰「那麼就開始投票吧」
就在這時,尹萬諾維奇公爵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後方的某位貴族,那位貴族立刻站起,大聲說道︰「我並不反對國王陛下廢除農奴制的建議,不過我想請問諸位,如果廢除了農奴制,那麼我們的權益又該如何保障呢?」
「我們都曾為羅曼諾夫王國立下過汗馬功勞,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一點一點拼搏出來的!我們為王國流了血,理應得到良好的安置!」
「如今沒有農奴了,我們名下的土地又該由誰進行耕種呢?我想賢明的國王陛下一定考慮到了這一點,他不會讓我們這些老人對王國的忠誠付諸東流的,對嗎?亨利大主教?」
亨利大主教臉色變換幾下,陷入沉思。
他準備確實充分,不過準備充分是指埋伏在參議院周圍的神父、修士,而不是應對突如其來的質問。
原本他是打算今天血洗參議院的,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
貴族派似乎服軟了?
想到這兒,亨利大主教暫時按捺下殺心,反問道︰「國王陛下當然考慮到了諸位的需求,不過他想先听听你們的意見。」
「我的意見很簡單!」那位打頭陣的貴族用力揮動手臂︰「支持國王陛下廢除農奴制,這是我們對王國忠誠的體現!不過同樣的,王國也應該出台一項新的法令,保證我們權益!比如說土地全歸地主所有,雖然農民可以擁有一定數額的土地,但他們必須向地主繳納贖金,以換取耕種資格!」
「同時,每位農民擁有的土地是有限的,如果他想耕種超過規定數額的土地,就要在稅金的基礎上繳納更多贖金,相對應的,農田所產出的一切作物、收成都歸農民本身所有,不必再給地主繳納其他費用!」
「亨利大主教,這就是我個人的意見!」
等那名貴族說完,尹萬諾維奇公爵慢悠悠的拿起膝蓋上疊好的白色手帕,象征性的舉了一下。
第比利斯公爵、希爾科夫伯爵等貴族派領袖,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有了他們的表態,上議院席位上,白手帕齊刷刷舉起,唯有少數幾人沒有動作,其中就包括了奧哈爾。
不過贊同人數已經遠遠超過了三分之二,他們表不表態,對結果是沒有影響的。
亨利大主教沉吟良久,認為既然已經廢除了農奴制,那麼就沒必要在這些地方抓住不放了,全面改革,只會引來更大的反抗。
能不動手,自然是不動手。
他最終點了點頭︰
「好,我想國王陛下,會同意你們的訴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