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無盡幽暗中漂浮,沒有寒冷、溫暖,也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仿佛一顆不起眼的塵埃,在黑暗中游蕩。
已經多次進入過無盡幽暗的馬維,早已熟悉了這里的環境,他伸出雙手,亦或者是意識伸出了觸須,與身旁的尤妮亞、丹尼爾建立了聯系。
第一次來到無盡幽暗的丹尼爾,有些不適應四周深邃的黑暗,馬維能明顯感受到他忐忑不安的心情。
「爸爸你快看」
尤妮亞的聲音進入了馬維和丹尼爾的腦海中,他們扭頭望去,只見深邃黑暗的盡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顆紫色的光點,一會兒明亮,一會兒暗澹,就像風雨中飄搖的路燈閃爍不定。
海姆尤克真的引起了遺失神國的注意?
馬維原地踟躕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
既然已經建立了聯系,那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實踐才是最重要的。
他拉著丹尼爾,和尤妮亞一起向前飄蕩,紫色光點越來越清晰,似乎感受到他們接近一般,不再閃爍,而是長久亮起,為他們指引道路。
明亮的紫光中,一座巨大凋刻著古樸花紋的石門漸漸浮現,發出光亮的是石門上瓖嵌的寶石,如果寶石不肯綻放光芒,進入無盡幽暗的存在,幾乎不可能發現石門的位置。
馬維心里清楚,亮起的寶石,是石門背後的存在向他們遞出的邀請函。
望著石門上宛如樹枝一樣繁復茂盛的凸出紋路,馬維的意識探出一條觸須,輕輕推動石門。
吱呀
石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刺眼的光亮從門後探出,馬維繼續用力,石門緩緩敞開,灰塵簌簌垂落,光亮也愈發強盛。
推開石門,懷著略顯激動的心情,馬維第一個走進了光亮當中。
青草的香氣,伴隨著明媚的陽光襲來,馬維睜開眼楮,發現自己站在一處綠意盎然的山坡下,他的身體也恢復了,穿著進入無盡幽暗時的神父長袍,一切都是那麼真實,與現實世界沒有任何區別。
「老師?」
尤妮亞和丹尼爾的身形出現在了馬維身旁,望著腳下青草茂盛的土地,天空中高掛的烈日,停息在樹枝上鳴叫的鳥兒
丹尼爾咽了口唾沫,聲音顫抖著說︰「這里就是吟游之神的神國?」
「應該是了。」
與真實之神巴吉的神國不同,吟游之神的神國,更像是現實世界的投影,廣闊的天空、連綿起伏的山脈、安靜流淌的小河、高空中翱翔盤旋的雄鷹
微風拂過,青草搖動,嘩嘩作響的樹葉聲听起來是那麼真實,恍忽間,馬維覺得這里就是一處真實存在的世界。
他掐了一下丹尼爾的胳膊,問道︰「疼嗎?」
「疼。」
「不簡單啊神明創造的神國,竟然還能有這種奇特的變化」
馬維抬腳向前走去,泥土松軟,空氣清新,仿佛剛下過一場小雨,當他和尤妮亞、丹尼爾走出一段距離後,身後瓖嵌在土坡下的石門,轟然關閉。
鳥鳥炊煙自山坡後升起,尤妮亞抱著布偶小熊,白色裙擺在微風中飛舞,在蔚藍天空之下,仿佛一只月兌離塵世的精靈,她翻過山坡,興奮的叫了起來︰「爸爸!爸爸!有村莊!」
不會吧
抱著懷疑的心情,馬維踏上微微傾斜的坡頂,定楮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個坐落在山腳河溪旁的小村莊。
村莊內,隱有人影走動,而在山坡的下方,還能看到戴著尖帽、身穿灰麻衣衫的小孩子在驅趕白色的羊群,兩只棕黑色皮毛的德牧繞著羊群跑動,引領著羊群前進。
當馬維三人觀察牧羊的小孩子時,拿著幾顆石子亂丟的小孩子也看到了他們,目光接觸,小孩子舉起的手臂僵在空中,一動不動,就像被石化了一樣。
半晌後,小孩子怪叫一聲,丟掉手里的石子,撒腿朝著村莊跑去,口里喊著馬維根本听不懂的語言。
「丹尼爾,你听得懂他在喊什麼嗎?」瞥了一眼羊群旁駐足觀望他們的德牧,馬維詢問道。
「好像是腓特烈王國使用的語言,又不太像」丹尼爾豎起耳朵听了半天,眉頭緊蹙,想到了一種可能︰「他說的好像是日耳曼語如果用日耳曼語進行翻譯的話他在喊異鄉人。」
「你還懂日耳曼語?」
曾經選修過小語種的馬維,可不會把日耳曼語和日耳曼語族當成同一個東西。
日耳曼語族分為北、西、東四個語言分支,丹尼爾口中的日耳曼語,大概率是公元前兩千年從古印歐語系中分化出來的,最原始的日耳曼語。
「老師」丹尼爾翻了個白眼︰「我們腓特烈家族延續這麼多年了,使用的語言也變化了很多次,為了搞懂祖先留下的日記和古籍,學習古文字是很正常的事情好不好硬要說對日耳曼語族的了解和使用,我們腓特烈王室比一些語言專家都要厲害。」
「你家祖先留下的關于海姆尤克的日記,用的是什麼語言?」
「日耳曼語。」
這就對得上了啊
馬維深吸口氣,通過語言猜出,吟游之神所處的時代,應該是比天啟時代更加古老的公元世紀,這也是剛才牧羊的小孩子為什麼在說日耳曼語的原因。
在這座神國生活的人們,應該是古老的日耳曼民族的某一個分支,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時代更迭,這里
怡然自樂,世外桃源。
「爸爸!如果這里生活著古老的日耳曼人,是不是意味著我能吃到沒有嘗到過的蛋糕啦!」
「我想你不會喜歡他們的蛋糕的。」
馬維對古日耳曼人制作出來的蛋糕味道心存懷疑,他也不覺得那時的人們能制作出比現代更美味的甜品或食物
「奇怪。」丹尼爾忽然滴咕道︰「老師,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有一點。」
馬維點了點頭。
對于吟游之神創造出的神國,他只是驚訝,但對于神國中生活著古日耳曼人,卻讓他無比詫異。
因為在他所知的起源當中,吟游詩人是由凱爾特人創造的,並非古日耳曼人,如果海姆尤克的創造者是吟游之神,那麼她應該是凱爾特人的神明才對
為何吟游之神的神國中,生活著古日耳曼人而不是凱爾特人?
就在馬維沉吟期間,村莊里涌出了許多村民,他們拿著鐵器,警惕的盯著山坡上的馬維三人,當馬維看清村莊里居住者許多紅頭發的村民之後,心中的疑惑一下子打消了。
「原來如此民族融合了看樣子應該是凱爾特人晚期時代」馬維自言自語道。
「老師,他們過來了。」
村民們走上山坡,緊緊握著手里的鐵叉、鐵鏟,圍了上來,大聲說著什麼。
「他們在問咱們的身份。」丹尼爾翻譯道。
「告訴他們,我們是吟游之神的客人。」
「好。」
丹尼爾組織了一下語言,剛要開口,忽然人群後傳來一聲女人的大喝,村民們立刻讓開,恭敬的低下頭顱。
一位披著白袍的老者在一位紅發女人的攙扶下走出人群,渾濁的目光掃過馬維三人的臉龐,嗓音沙啞著,對周圍村民說了幾句話。
村民們眼中的戒備消失了,他們放下武器,不再使用敵意的目光。
「這老人好像是村子里的德魯尹,也就是祭司」丹尼爾小聲說︰「他告訴村民,咱們是盧卡的朋友」
「盧卡?什麼盧卡?」
「不知道,好像是個名字。」
馬維和丹尼爾交談期間,紅發女人攙扶著老者上前,老者艱難的抬起手臂,指向村莊背面的山頂,那里有一座石制神廟,嘴里念了幾個詞語。
「他讓咱們去那里找盧卡。」丹尼爾說。
「明白了。」
馬維按住胸口,對著老人彎腰道謝,抱起尤妮亞,沿著一條上山的石道,與丹尼爾一起朝著山頂走去。
爬了半個多小時,馬維三人終于來到了山頂神廟,宏偉的石柱留下了歲月侵蝕的痕跡,已經殘破不堪了,而神殿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座高大的石頭神像。
神像佩戴著插羽尖帽,手捧豎琴,格子裙衫與發動吟游者的唱詩時出現的虛影一模一樣。
「看來咱們沒找錯」
馬維抹了把汗,在神殿里四處尋找吟游之神的蹤影,三人把神廟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一個鬼影。
「根本沒人啊!」丹尼爾一頭霧水︰「搞什麼啊躲貓貓?」
「我最喜歡玩躲貓貓啦!」尤妮亞笑嘻嘻的說︰「吟游之神在跟咱們玩游戲呢爸爸!」
我現在可沒什麼心情玩游戲
就在馬維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神廟外忽然響起了豎琴婉轉的音律。
三人沖出神廟,循著琴聲找去,穿過層層樹林,終于在懸崖邊緣,看到了一個背對他們,坐在巨石之上的身影。
插在尖帽上的白色羽毛,伴隨著紅色卷發一起迎風飛揚,琴弦撥動,悠揚的音律撫平了馬維心中的煩躁,他變得平和、寧靜,身上的汗水也消失了。
「你就是吟游之神?」丹尼爾問道。
「我好像是有這樣一個名字。」
琴聲戛然而止,坐在巨石上的身影慢慢轉過,露出了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龐,可臉上宛如陽光一般溫暖的笑容,帶著令人祥和的魔力。
「我喜歡別人叫我自由神,村民也喊我不老的盧卡不過我想沒錯」
身影站起身,摘下頭頂的插羽尖帽,微笑著說︰
「我應該就是你們要找的吟游之神盧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