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房間里，亨利大主教凝視著手中草擬的法桉初稿，目光時而晦暗，時而明亮。
關于境內反動勢力臨時應對法令
既要保證預言之日到來時，真理女神能夠登上神階，成為神明，解開眾神的枷鎖，又要限制真理教會的發展，不能讓他們太過壯大
無論怎麼想，這都是一個為難人的任務，可亨利大主教清楚，教皇並沒有為難他，這樣做也是無奈之舉。
唯有將真理教會的實力壓制在他們翻手即可覆滅的程度，智慧神教才能在未來的動蕩中獲得最大的利好。
為此，身為羅曼諾夫王國總負責人的亨利大主教，不得不絞盡腦汁、想方設法的限制真理教會，又不敢用力太狠，損害到女神尤妮亞的信徒根基。
搶奪真理教會本該獲得的信徒，就是亨利大主教思考出的應對之策。
事實證明，他這步棋沒走錯，在打出‘自由需要智慧’的口號後，智慧神教迎來了信徒增長爆發期，短短半個月，就有十幾萬人成為了智慧之神阿納托爾的信徒。
對王國、貴族心存不滿的前農奴當中，也分為激進派和保守派，保守派認為，武裝斗爭不可取，大家應該組織起來，以較為溫和的方式進行游行、抗議，為自己爭取權益。
激進派根本听不進去這些，他們只想填飽肚子，只要能奪回本該屬于自己的土地，他們不在乎使用什麼手段。
保守派大多加入了智慧神教，而激進派，大多成為了真理教會的信徒。
相比起風格保守，號召人們使用智慧爭取權益的智慧神教，加入真理教會的信徒更多。
智慧神教有十幾萬新信徒，真理教會的新信徒，已經達到了二十萬。
而這個數字，還在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飛漲。
半年前埋下的種子已經發芽，女敕綠的芽穗頂破表皮，突破了地面的束縛。
接受過真理教會恩惠的難民，回到家鄉後，將自己的幸運講述給了其他幸存下來的同伴，已經成為信徒的難民，更是大肆宣傳真理，將自己半年來听到、見到的事跡描述的繪聲繪色。
相比起身為國教的智慧神教，人們更願意相信做出實際行動的真理教會。
各地的教會、修道院每天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修士們忙到半夜才能上床休息，倒頭便睡。
長此以往下去，快速發展的真理教會就要失控了。
亨利大主教思來想去，這才草擬出了針對反動勢力的《臨時法令》。
尤妮亞需要多少信徒才能成神？
根據智慧神教的估算、統計，再加上典籍中獲得的資料，信徒數量在百萬上下才能觸踫到成神的門檻。
當然，這個數字是不準確的，信仰越堅定、越忠誠的信徒，提供的信仰之力就越多，一個忠誠堅定的信徒，往往抵得上四五個不堅定者，甚至更多。
百萬信徒，只是一個大致的數字，畢竟沒人拿這種事做過實驗。
命運三女神教會擁有幾百萬甚至近千萬的信徒，智慧神教也差不多，包括裁決神教、豐饒神教、巫神教這些教會，基本都在同一水平線上下浮動，沒有誰碾壓誰的情況發生。
也正因為如此，真理教會爆發性增長的信徒，讓亨利大主教心中生出了難以嚴明的恐懼感，他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如果放任不管，在預言之日到來時，真理教會的信徒數量，恐怕會達到一個天文數字。
擁有海量信徒的尤妮亞一旦登上神階
後果不堪設想！
羅曼諾夫王國多達兩千萬的農奴，如果都加入了真理教會
「呼」
亨利大主教呼出一口濁氣，揉著酸痛的眼皮，心情極差。
冬冬！
「大主教。」
一名黑衣修士敲了敲門，匆匆走進房間，對坐在桌後的亨利大主教說︰「保羅一世陛下說他想通了。」
「嗯？」
亨利大主教微微一愣，立刻放下草擬的法令，起身說道︰「帶我去見他。」
總算有好消息了。
如果國王能夠全心全意的幫助智慧神教，那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誰想背負殺死國王的罪名呢？
在任何一個王國，這種行為都是不被允許的。
教會想利用王國統治民眾，那就得給王國足夠的自主權，不能說殺就殺。
如果不是保羅一世不肯同意自己提出的法桉，亨利大主教豈會軟禁一位國王？
都是無奈之舉罷了
但凡有其他選擇，他都不會這樣做。
走過冬宮漫長復雜的廊道，亨利大主教來到了保羅一世臥室門前，在推門進入的前一刻，他忽然頓住腳步，沉思幾秒，撫模了一下小拇指佩戴的金色戒指。
嗡
金色戒指微微震顫，並未亮起，但一層肉眼無法觀測的屏障籠罩了亨利大主教的身體。
做完這一步，亨利大主教才對一旁的黑衣修士點頭，開啟了臥室大門。
卡噠
略顯雜亂的房間內，保羅一世坐在正對大門的沙發上，一掃前幾日的頹勢，容光煥發，頭發梳攏的一絲不苟，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臉色稍顯紅潤，甚至還戴上了自己的王冠。
從佣人正在打掃的食物殘渣來看，保羅一世應該是飽餐了一頓。
說不定還洗了個澡
「陛下，看到您有精神真是太令我開心了。」
亨利大主教親吻手指，恭敬行禮。
「請坐，大主教閣下。」
收回眺望畫像的目光，保羅一世露出笑容，一指對面的沙發。
在亨利大主教落座後，保羅一世伸手入懷，旁邊的幾位黑衣修士身體立刻繃緊，剛要有所動作，就看到保羅一世掏出了一個銀色煙盒，熟練地彈開，抽出一支手卷煙叼在嘴中，然後將煙盒重新揣進懷里。
叮！
滾輪火石摩擦，點燃浸泡煤油的火芯，幽幽晃動的火苗升起，灼燒煙絲。
「陛下您為何不抽雪茄呢？」亨利大主教笑眯眯的問道︰「在少女大腿上搓出的雪茄更能彰顯您的身份不是嗎？」
「哦，我最近閑得無聊，愛上了手卷煙，這其實是挺有意思的事情，當你想抽煙的時候，自己卷一根，準備過程會讓你心癢難耐，但你又必須耐心。」保羅一世吐出一口煙霧，澹澹的說︰「羅曼諾夫王國有一句俗語，習慣了苦，再吃糖會感覺特別甜，不是嗎？」
「看來陛下您確實是想通了。」
亨利大主教笑容絲毫不減，感慨點頭︰「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只要陛下您配合我們，我可以向您保證，您永遠都是羅曼諾夫王國的國王。」
「我相信你的承諾。」保羅一世彈了彈煙灰，詢問道︰「貴族派什麼反應？《自由民法令》的提出，應該激起他們的不滿了吧？」
「他們並沒有什麼不滿，我正奇怪這件事呢。」談起正事，亨利大主教收起笑容，嚴肅道︰「他們同意廢除農奴制，只是在我提出的《自由民法令》的基礎上，索要了一些本就屬于他們的利益。」
「正常。」
輕輕點頭，保羅一世掐滅香煙，端起桌上的香檳喝了一口︰「如果他們不索要利益那才奇怪呢，他們就是一群附著在羅曼諾夫王國身上吸血啖肉的水蛭，無論你做什麼，都不能讓他們松口。」
「陛下的話真是一針見血。」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呢？」
「最近真理教會發展的太過迅速，為了扼制他們，我草擬了一份針對反動勢力的《臨時法令》，過會兒送來給陛下您審閱。」
「不用送來給我了哦，如果是需要我簽字的話，那確實需要經過我手。」
保羅一世微微一笑，順手拿起桌上的火機，又將手探入懷中，這一次，站在旁邊的幾位黑衣修士毫無反應。
但
保羅一世這次拿出來的，不是煙盒，而是一把金色的轉輪手槍。
在黑衣修士們陡然瞪圓的眼楮中，金色轉輪手槍對準亨利大主教的胸膛，毫不猶豫的
吐出了火舌。
砰！
砰！
砰！
接連五聲槍響，火光伴隨著硝煙濺射，一顆顆子彈準確命中亨利大主教的身體，如此近的距離，空槍比不空槍更難。
亨利大主教安靜的坐在沙發上，身體隨著子彈射入而輕輕顫動，隨著硝煙散去，保羅一世看見他身體上一個個漆黑的彈孔，子彈命中了，卻沒有一滴鮮血留出。
「陛下，為什麼呢？」
彈孔蠕動著合攏消失，亨利大主教目光哀傷的看著保羅一世︰「您是國王，為何要做這種卑劣的行徑。」
「羅曼諾夫王國沒有投降的國王！更沒有被奴役的國王！」
保羅一世怒聲吼道︰「我要維護王室最後的尊嚴！哪怕你殺死我，我也不怕！」
「我不會殺死你的，陛下」
「不，殺死我的人，確實是你。」
保羅一世突然冷靜了下來，他斜眼看向牆壁上的畫像，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父親，母親，抱歉，我辜負了你們的期望，辜負了羅曼諾夫王國」
槍口再度舉起，這一次，金色轉輪手槍對準的，是保羅一世自己的頭顱。
在亨利大主教驟然收縮的童孔中，保羅一世朝他冷笑︰「我們會在地獄相見的，大主教閣下。」
「願光明照耀羅曼諾夫！」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