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之一個機靈,循聲望去,隨即面上一笑,便迎了上去。
「躲開!」玉君澤推了她一把,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他此刻見兩人心中沒有半點欲念,回想昨夜情景他只覺胃里翻騰。
杳之不知他何處來的怒意。
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軟著聲音道,「君少爺這是怎麼了?可是府里下人沒長眼沖撞了您。」
慕絮一聲不吭的看著他,隱隱感覺不對勁,便越發緘默。
「你倒是對自己很有自信?」玉君澤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好似看著小丑一般看著她。
杳之一雙杏眼里寫滿了不解。
「君少爺……莫要嚇唬奴婢……」
玉君澤目光凌厲的掃了兩人一眼,那眼神看得慕絮渾身發冷。
「奴婢身子有些不適,便不打攪了。」
見她是個有眼力見兒的,玉君澤身上的煞氣頓減,甩了甩手允她退下。
一雙冷眸隨即瞟向杳之,眼里滿是厭煩。
「沒有我傳喚,這幾日莫要再來。」
這句話幾乎用光了他的耐心,杳之若是識趣應該連滾帶爬的消失。
她愣在原地矯揉造作的眨著眼。她從前不會這些,肖晴前幾日遞給她一本戲折子,那里頭說的全是女子如何柔弱可憐,讓男子好生憐惜,她也是有樣學樣罷了。
「君少爺……奴婢只是想陪著你,並無其他奢求,若是惹您不快,你大可‘懲罰’奴婢,奴婢心甘情願受著。」她眼中泛著水霧,我見猶憐的姿態學到了四分,未滿的六分起到了東施效顰的作用。
玉君澤眸光一凌,抓著小案上的茶杯狠狠擲到地上,茶杯應聲而裂,白色的碎渣濺到杳之手臂上,疼得她失聲尖叫。
玉君澤不為所動的看著她,那雙黑沉沉的眼楮好似一把刀刃,讓她脊背發涼。
「君少爺……救救奴婢……」
她夸張的求救。
玉君澤依然冷眼看著她。
她這才意識到今日的玉君澤與以往不同。
「滾出去——」他言語冰冷,一瞬間讓杳之入墜冰窖。
那些歡愛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來……
他總是習慣性用帕子捂住她的頭,隔著一層薄薄的綢緞,她能感覺到玉君澤濃烈的愛意。
難不成那都是假的?
或者只是她做夢。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玉君澤趕出來的,待她回過神時,不少下人婆子圍著她指指點點,嘲諷她不自量力。
可她依然固執的認為玉君澤只是心情不好,過幾日便會好轉。
慕絮得知杳之被玉君澤罰跪一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偷模著去看來一眼跪在院門口,神色哀哀的杳之,心里有些唏噓。
他溫柔的樣子,兩人見過不少,如此暴戾還是頭回見識。
只從開始伺候玉君澤後,兩人便未在府中勞作,日日除了陪伴玉君澤,其余時間也不好打發。
神差鬼使的她來了落霞院。
商桑依然在繡那副還未繡完的金茶花。
見她的出現商桑並不意外。
吩咐她落座後,她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直到知意端了一杯茶給她,才稍微淡定。
「夫人果真心靈手巧。」她目光停留在繡架上。
商桑只是淡淡笑了笑,「從前在宮里跟嬤嬤學的。」
「不知以後是否有機會跟夫人學學。」說完她發出一聲長長的嘆謂,「可惜我命不好,想來是沒機會了。」
「有什麼便說什麼吧,不必整些虛頭巴腦的。」商桑放下繡架,輕呷一口茶。
慕絮面帶窘色,「奴婢就想問問夫人,君少爺在永定官拜幾品,奴婢也好早做準備,省得日後丟了容家顏面。」
「他不曾與你說?你以為他是何品級?」商桑明知故問,想著她心中應當有所猜測。
她比杳之聰明些,至少知道打探玉君澤的身份。
慕絮搖搖頭,十分苦惱。
「奴婢猜不出來,唯一能確定的官階定不小于五品。」
豈止五品。
慕絮還是見過世面太少,才會有這樣的篤定。
就玉君澤那副天王老子來了都要繞路走的架勢,怎麼也不會只是個五品頭餃的官員。
「此事你大可與他直言,他興許還會覺得你純良無害。」商桑說著咯咯笑起來,「我並非擠兌你,他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你事事與他直言依賴他,他反而對你少了戒備。
慕絮先是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
鄭重點了點頭,「多謝夫人指點。」
看著商桑的目光亮得好似遇見掃地僧。
她不過對玉君澤多少了解些罷了。
那樣高深莫測的形象,也並非她所求。
「我未曾指點過你,你若不合他心意,不管何種性情他都懶看你一眼。」
人活一世,還是糊涂些好。
「奴婢明白。」許是覺得商桑好相處,心中的忐忑有所松懈。
「奴婢見君少爺與夫人感情甚篤,心里十分羨慕,奴婢雖然有兩個哥哥,可從小未相處過幾回,感情堪比陌生人。」
知意聞言,生怕觸及到商桑的傷心事,連忙冷聲道,「夫人要歇息你,我送你出去。」
慕絮猝不及防的被知意趕了出來。
她苦思冥想,不知道那句話不曾說到點子上,惹商桑不快,要這般落她面子。
想著或許商桑就是瞧不上她卑賤的身份,不願與自己親近。
心里有些泄氣時,遇到迎面而來的南楓。
她站在竹林那頭,高挑的身材幾乎與翠竹融為一體。
只是那渾身透著的清冷,讓人望而卻步。
南楓本想對她視而不見,卻見她脖頸處那一枚紅色的印記,她頓覺雙眼被灼燒,整顆心都在油鍋里煎燙。
「你配不上他。」
話一出口,南楓沒想到自己會這般失言。
慕絮也是一陣愕然。
「你何出此言?」
南楓死死盯著她脖頸處,心中嫉火如山洪暴發。
「莫要以為得了幾日恩寵,就能飛上枝頭,他身邊女子身份高貴,個個都是金枝玉葉,你個小小賤婢算什麼東西。」
「你……」慕絮眼中含淚,不明白為何南楓如此針對自己,是商桑授意,還是她內心不平?
她心里很亂,理不清頭緒。
「君少爺寵愛我,自有他的道理,南楓姑娘若是有質疑,何不去問問君少爺。」
南楓頓時噎住。
這天底下能與玉君澤匹配的只有商桑一人,其他女子連給玉君澤提鞋都不配。
可商桑心比天高,居然對玉君澤視若無睹。
南楓心里依然有火苗在燃燒。
看著慕絮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玉君澤紅帳翻浪‘驍勇善戰’的事跡傳到容井朧耳朵里,他頓時笑眯了眼。
能促使此事發酵,也就只是商桑本人了。
「商縣主不只本事大,膽子也肥。」子寧嘖嘖稱奇。
容井朧笑得高深莫測。
她豈止膽肥,還能耐著呢。
子寧抹了抹脖子,「那可是挑戰帝王威儀,商縣主就不怕……」
「她不過是成人美事罷了,談不上帝王權威。」
窗外小鳥鳴翠,嘰嘰喳喳的絲毫不顯喧鬧,反而感覺帶著恬靜與美好,讓他整個人怡然自樂。
堂堂一國之君,居然淪落到與小倌兒相提並論。
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哪怕是坊間野史也不敢這般胡扯。
子寧緊繃著一張臉,「少爺還是離夫人遠些,以免殃及池魚。」
「她如今身份是容家主母,我如何與她保持距離,也免不了被波及。」容井朧不甚在意。
完了!完了!
子寧在考慮要不要直接拎包袱走人。
容井朧遞給他一記「稍安勿躁」少安毋躁的眼神。
隨後走到院子里閑庭信步。
*
禁欲好幾天的玉君澤隱隱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
他見了女人提不起勁兒,奈何容家女子比男子多,他看了只覺心煩氣躁,心中越發郁結。
河邊上楊柳依依,玉君澤大馬金刀坐在八角亭內,任誰看都覺得好似門神一般,讓人肅然起敬卻不敢靠近。
「夫人自從生病後,便鮮少出城,你們說那城外的賊匪會不會因此餓死?」
那聲音咯咯地笑了起來。
隨後幾個聲音同時響起,笑聲此起彼伏。
聲音是從有人高的花壇對面傳來。
玉君澤乃習武之人,耳聰目明的听得真切。
「我若有那個膽子,也去裝一回賊匪,興許下半輩子就不用發愁了。」
「是呀,誰還在容家當下人,看主子臉色呢。」
「瞧你們一個個說得,就跟你們有那個膽兒似的,搞不好三兩句便被夫人嚇尿褲子了。」
哄笑聲再次響起,不過比之前要壓制許多。
「你們可小點聲。那外頭土匪個個人高馬大的,說是盜亦有道,劫財不劫色,誰知道其中真假。」
此話一出,空氣仿若靜止。
方才編排主子已是大逆不道,這會兒居然拿主母清白說笑,更是罪該萬死。
「你就不怕夫人割了你舌頭?」那個故作嚴肅,可臉上笑意不減,似乎恨不得這把火燒得更旺一些。
「她哪兒能管得著咱們呀,你看她如今病怏怏的還不知能活到什麼時候呢,照我說,咱們不如多巴結巴結二姨娘呢……」
話還未說完,一道陰影落下,截斷幾個丫鬟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