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見她表情不對,擔心身子她有不適。
「夫人莫要生氣,洗漱一番早些歇息吧。」
「我看起來像生氣嗎?」她分明笑著,卻笑得深寒。
南楓和知意不約而同地點頭。
商桑心塞得緊。
屋子里彌漫著水汽,一層厚厚的氤氳,讓人視線迷蒙。
商桑身子浸泡在溫水之中,感覺肌膚每個毛孔都在擴張呼吸。
舒適的感覺讓她險些睡著。
如果子寧未出現的話,她還在享受久違的舒適。
隔著一道牆壁,她能听到知意與人交談。
「知意姑娘,夫人今日盛情難卻,我便多拿了些茶葉,回到羲和院才發現,沒有空閑的茶罐,不知知意姑娘可否再贈我一茶罐?」
商桑听聞這話幾乎要炸毛。
好個容井朧,也忒不要臉了。
知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隱隱約約的她能感受到由側房傳來的怒火。
子寧見她不作聲,便擅作主張道,「夫人平日把玩的瓷瓶倒有不少,不如就隨意贈我一個。」
不待商桑炸裂,知意咬牙吐出一個字。
「滾!」
這澡也沒法洗了。
商桑咻的一下由水桶里站了起來。
水聲嘩啦啦地響起。
知意連忙進屋伺候。
*
涼風習習,烏雲灌頂。
眼看就要入秋了,這天兒還是說變就變。
果園里還有好些果子未摘完。
商桑命知意和南楓組織院里的奴才,將成熟的果子全部摘下。
並分給了院里各處。
姨娘們收到果子,滿目驚愕。
華蓮本以為她該給自己準備棺材,沒想到還有這份閑心。
前往翠荷院的路上,她刻意留心了幾眼落霞院。
隔著一道門,只能看到開始泛黃的大片葉子。
以及下人們忙碌的身影。
想到商桑上回的狀態,華蓮甚至不敢靠落霞院太近。
只是遠觀了一眼。
院子里並未透著死氣,還是和平常一般。
華蓮一路走得心不在焉,身後有人連著喊了她好幾聲,她都無甚反應。
直到窈鴛拽著她袖子,提醒她一句。
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莫芙蓉正在她經過的荷塘邊喂魚,沒想到她走得匆忙。
「怎心不在焉的?」莫芙蓉見她神色慌張,禁不住有想探究的心思。
華蓮穩了穩心神。
「方才還尋思著去找你,沒想到這兒遇上了。」
莫芙蓉領著她到亭台上坐下。
「听聞夫人給各院送了果子,二姨娘處定也未落下?」許是心緒還未穩定,華蓮額間沁出細密的汗珠。
「我尚未回院里……」她遲疑了一陣,又道,「難怪丫鬟們個個樂呵呵的。」
華蓮看著她,一時啞然。
「怎的了?」莫芙蓉裝作不解地問了一句。
「你說……夫人這病是能好還是不能好?」華蓮明知此言多有不妥。
再想到莫芙蓉也是有野心之人,商桑死了,受益人便是她,便也免去那些委婉的言辭。
她是整個容家,最盼商桑死的人。
莫芙蓉神色有些微妙,瞬息間又顯得有幾分惱怒。
「夫人的病自是能好的,你怎口無遮攔。」
華蓮愕然,瞠著眸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可……」
這時正好見著有兩個小丫鬟提著果子經過。
莫芙蓉便攔下盤問起來。
「今日可見著夫人了?」
小丫鬟雖然不明白她何意,還是老實地搖了搖頭,順便交代果子是知意和南楓去著手安排的,並未見過商桑出現。
莫芙蓉心下稍安。
未出門,至少說明還未痊愈。
回光返照也說不準。
只是這事兒也瞞不了多久,就不知道商桑打算以何種形式公布自己的病情。
亦或是生什麼不光彩的病,才這般遮遮掩掩的,生怕別人知道。
「想不到二姨娘這般沉穩,從前倒是我看走眼了。」華蓮話帶譏誚。
「戲還未到最後,誰人也不知道結局會是如何。」她也不解釋,依然是勝券在握。
「我便祝二姨娘早日得償所願。」華蓮朝她欠欠身,神色不虞地離開了。
「借你吉言。」莫芙蓉笑彎了眼。
天嬌由莫芙蓉眼里看到一絲狠辣,心里不禁猜測她是否暗中給商桑下了毒。
「姨娘這般有把握?」
把握?
那日商桑的病態刻入她腦海里,如何也揮之不去。
那是一張毫無生氣的臉。
若不是絕癥,如何會那般?
與其說她有把握,還不如說商桑生病反應太過夸張。
她淡淡一笑沒有回話。
「四姨娘兩面三刀的本事,著實讓大開眼界。」天嬌那日親眼見過她是如何攛掇肖晴的。
肖晴雖然表面上不為所動,內里性子還是沒變。
「外室生的就沒幾個好苗子。」莫芙蓉心中一直十分鄙夷她的出身。
為了府邸和睦,她一直不曾表現。
想到她今天算計到自己頭上,難免說幾句尖酸刻薄的。
雖然知道她說的是氣話,可在天嬌心里,兩人實力不相上下,要真斗起來指不定誰會更凶狠些。
「二姨娘可要去夫人那兒探探風?」天嬌總覺得不對勁。
她的提醒換來莫芙蓉一記白眼,「兩句話便被人攛掇,那我與那肖晴有何分別?」
天嬌神情一僵,默默收了聲兒。
商桑沒想到送果子事件,還能引發後院各位主子鉤心斗角。
她下床走動有幾日了,關于她命不久矣的傳聞略有耳聞。
這讓她禁不住哂笑出聲,好嘛,敢情這些人一個個都巴不得她早些死。
「莫要說旁人,就連奴婢也被您嚇著了。」知意想到她病得最重那幾日,整個人瘦得月兌了相。
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心里也不是沒有那些猜測。
好在她如今好了,凹陷的面頰逐漸飽滿,知意這才稍安。
聞言,她眸光微沉,「倘若我真有個三長兩短,你還需為自己打算著。」
知意哪兒能听得了這些沉重的話題,眼眶頓時泛酸。
「夫人,奴婢跟著您這些年,您可不能將奴婢拋下,即便是死,奴婢也要跟您做伴,不能讓您孤身上路。」
商桑咯咯一笑,並未能讓氣氛變得輕松。
縱然她再沒心沒肺,听了這些話也很難不感動。
「待我死後,你便是新生,可以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