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睦男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把視線從手機屏上撤了出來,然後投射到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上。
簡正知道她看完了,所以就問她︰「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嗎?」
「記得!」那次自己失手,用剪刀扎了的手臂,那個場景的每個個細節都在她的腦海里反復呈現。
「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失態了,我把你看成了另一個人,因為你和她太像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是‘凌毣’嗎?」
「是!」
「所以,你當時喊出了她的名字‘毣’,對嗎?」
「是!」
「真的那麼巧嗎?連名字都一樣?」她心底有點不樂意,覺得自己成了別人的替代品,心底又有種慶幸,正因為這樣她才走進了他的視線。
「我知道,這樣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
也許真有那麼一點點,但她不想讓他難受,所以就說︰「沒有啊,我應該感謝你的‘毣’,要不是她,我怎麼能入到你的法眼呢?」
「你真這麼想嗎?」
「是的!」睦男點著頭,但那多少有點違心,「這麼巧合的事,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可能就是你們的女兒嗎?」她本來就是想開個玩笑,因為她心里清楚,她的父母另有其人。
「嘿嘿——」他尷尬地笑了,「最開始我還真的是這樣想的。所以我就去查了你的檔案,那出生時間還真能湊的上。」
「這麼狡猾!」她笑了起來,「那後來為什麼又不懷疑了呢?」
「有一次我看了你的軍帽。」
「軍帽?」
「是呀,軍帽是要寫啥還記得不?」
「當然記得了,部別、姓名和血型。」這個她記得很清楚,入伍的第一天班長就跟大家學了。
軍帽都是一樣的,為了不拿錯,寫上部別和姓名這個很容易理解。
那為什麼要寫上血型呢?這是因為軍上的職業特性,可能隨時要上戰場,而上了戰場,那流血犧牲就避免不了,為了方便及時搶救流血過多的軍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輸血,所以,部隊就要求每名軍人把自己的血型都寫在自己的帽子里。
「是呀,你軍帽里寫著你的血型是O型,而我的血型是AB型,所以說,那就是不可能的了。」說完,簡正會心得笑了一下。
睦男心里一下子就樂了。那天班長叫她把部別、姓名和血型填上,她當時還為難了一下,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的血型,所以就隨便填了一下。既然簡正難得笑一下,那也不當場說穿了吧,所以她就附和著他,「想不到你還會耍小聰明哦。」
「嘿嘿!」他又笑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下,之後又沉默了。
她也沒有打擾他,而是抓著他的手,輕輕地撫模著他的手背,像是在給他力量,把該說的都說出來。
「唉——」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以為她死了,所以一直都沒有去找她,但是她沒死!」
說到這里他把手反了過來,緊緊地抓著睦男的手,那麼用力,以至于她都感覺到痛了,但她沒有喊痛,因為她知道,他那傳遞的是一種信任。
她安靜地看著他,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她想讓他把心里的話都講出來,傾訴是解開心結的最好辦法。
後來,他在一次非常巧合的機緣下又見到了凌毣,她把那以後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他。
凌毣的父親是村里的赤腳醫生。
她雖然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但那時做為一名高中畢業生在村里也算是知識分子了。
母親的死對父親打擊很大,再者父親也卻確實是老了,做為赤腳醫生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了,于是她就接父親的班替他分憂,為此她買了很多醫學的書籍來看,學了很多關于醫學的知識。
但最終她沒有當成赤腳醫生,因為她的肚子越來越大,父親怕她露餡,就帶著她躲進了更深的大山里。
終于到了她生產的時間了。
但難產了。
她被折磨了兩天天夜,已經非常虛弱。
在那深山里,根本就沒有醫院,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個接生婆。
但那接生婆已經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可還是無濟于事。
屋外接生婆在和父親討著。
盡管她已沒有一絲力氣,但神志還是很清醒。
紙糊的窗戶沒有一點隔音效果。
他們的對話,她听得一清二楚。
「你要拿個主意,到底是保大人還是保小孩,再拖下去,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這是接生婆那著急的聲音。
「真的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父親很是無奈。
「要是有一點辦法,我還同你說這些干啥?」
「那——那就保大人吧」
「對了,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
……
這些對話對她來說那就是五雷轟頂。她自己的命對她來說無足輕重,但她絕對不允許別人傷害她月復中的小孩,因為那是她和簡正的愛情結晶。
她要保護那還未來到世上的孩子,保護她和他的孩子。
她用盡全身力氣坐了起來。
她拉開床頭的一個櫃子,她哆哆嗦嗦翻尋著,終于找到了一把閹家畜的用刀片。
左手模索著自己隆起的月復部,右手拿著刀片,果斷地劃了下去,頃刻間,鮮血噴了出來。
痛,真的是切月復之痛。
但她不能停止,也不能叫喊。
她必須凝聚全身的力氣和意志,雙手在自己的小月復內翻尋著。
終于,在耗盡她最後一絲氣力那一刻,小孩被她拽了出來。
隨著小孩的一啼哭,她暈了過去。
父親听到小孩的啼哭聲,先是一陣驚喜,但當他沖進房間的時候馬上變成了驚嚇。
不但是他,那接生婆也一樣,被這滿床的鮮血和那被劃開的月復部給嚇呆了。
救女兒,一定要救女兒,這是父親當時唯一的念頭。
他不能慌,起碼他也是醫生,雖然是赤腳醫生,那也是醫生。
他沒做過手術,但見過。
所以他想到了縫合。
但只找到一根針,沒有線。
急忙中月兌上衣服,撕爛然後從中抽出幾絲縴維,穿在針鼻上,就開始縫合。
還好,有一點醫學常識,知道先縫子*宮,再縫肚皮。
一縫好,就不怎麼流血了。
他又從村里叫來幾個人,抬著她翻了幾道山,走了幾十里山路,又攔下一輛拖拉機,終于把她送到了醫院里。
真是一個奇跡,她居然活了過來。
後來醫生說創造這個奇跡是有三個方面的原因。
一是她有強烈的求生,因為在她的心里始終放不下他及那個孩子。
二是產婦的康復能本來就強。
三是技術總體路線是符合醫學的,她自己劃開的地方沒有大的血管,父親在縫合的時候也很仔細。還有一個細節也不可忽視,當時在沒找到縫合線的情況下,從衣服上扯下來的那些絲線剛好是蠶絲,這個算是較好縫合線了。
當然,由于當時的環境糟糕,後來出現了大面積的感染,連續十來天高燒不退,也算是死神看不起她,才沒有收留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