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前方出現一處峽谷,里面有怪獸出沒,馬被拖了下去。」一早上,吳亙正在烤著逮來的一只小獸,兩名前出探路的廂軍和重騎狼狽不堪的奔了回來。
考慮到前方不知還要再走多少日子,能沿路補充當是最好。雖然這些野獸可能沾染了晦霧,但有固元丹在手,倒也不是不可以進食。
讓吳亙吃驚的是,趙陵這個從小錦衣玉食、享盡榮華的貴人,竟然與大家一起啃著粗糲的獸肉,沒有一絲不適,不得不感嘆這個女人確實是做大事的人。
向起迎了上去,「怎麼了。」
如今車隊中人數減少,在派人查探、巡邏時便打破了原有建制,將剩余的廂軍和重騎混編,有時就連異人也要執行此類任務。
那名重騎頭盔都丟了,臉色煞白,「距此五里地外,有一處峽谷,長不知多少,里面黑霧繚繞。我二人在峽谷邊尋覓道路,忽然躍出一個多手怪物,將馬兒扯了去。」
「人沒事就好,可有繞過去的路。」向起也感覺事情有些麻煩,主事的軍官仍在車上養傷,這平日調度俱是他負責,從吃喝拉撒到行軍偵察,都得一一操心,硬生生把小白臉熬成了小黃臉。
「我二人尚未查探完全,因事發突然,便匆匆趕回稟報。」
向起沉默片刻,安慰了一下兩人,起身到馬車前向趙陵稟報。很快,趙陵的口諭傳來,車隊中每四人一組,每組中有一強力之人帶隊,分組派出斥候,沿著峽谷打探道路。遇有怪物,不要戀戰,以規避為先。
這一下子就撒出去十二人,人手一下子捉襟見肘起來。吳亙與陳統領和另兩名廂軍分于一隊,也是被派了出去。
一路之上,四人無言,陳統領這些日子有些消沉,凡事再不言語,只是做好份內的事。
前方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黑線,這條黑線不知長有多少里,應該就是所說的那什麼峽谷。
四人小心趕到峽谷邊,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哪是什麼峽谷,就是一處巨大的天坑。一眼望去,連峽谷對面都朦朦朧朧。
從地面以下十丈,谷中漂浮著一層淡淡的霧氣,看不清谷底到底有多深。
兩側谷壁十分陡峭,上面不時粘著一些桐油般的黑色黏液。零零星星的幾株樹木,也是樹葉黝黑,上面的花紋猶如一只只眼楮,看起來頗為詭異。
「這可如何是好,如此大的峽谷,下面不知有什麼風險,人馬怎能通過。」陳統領一臉無奈,轉頭看向吳亙,「不如我們往前走走,看看有沒有能繞過去的路。」
對方這兩天脾氣平和不少,吳亙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倒也沒有過多為難對方,遂點頭答應。
三人順著峽谷走了二十余里,還未找到峽谷的盡頭。
「怪了,此處黑霧怎麼少了些。」陳統領忽然停馬,走到峽谷邊俯身觀望。
吳亙聞言也翻身下馬,走過去一看,果然,此處黑霧突然凹下去一塊,顯然下面有洞穴之類的存在。
正打量間,忽然,後背被人蹬了一腳。猝不及防之下,吳亙向谷中落下。倉促間,伸手抓住了谷壁上的一株小樹。
抬頭再看,陳統領出現在谷頂,獰笑道︰「小子,讓你狂,今天終是出了心中一口悶氣。」
吳亙看看四周,谷壁陡峭,上面有一層黑色苔蘚之類的東西,很難借力躍上,轉頭冷冷道︰「姓陳的,你竟然敢戕害同僚,不就是與你爭吵幾句嗎。」心中其實已經明白,既然對方敢于出手,定然不會饒了自己,倒不必丟了臉面討饒。
「同僚?呵呵,小子,怪只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也是奉命而為。秦公子的事是你做的吧,真以為別人查不出來嗎。
公子傳話說,因為你他損失了兩個得力手下,務必取了你的性命。本想著路上就把你解決,可沒曾想那貴人還挺看重你的,小白臉就是好使,到哪里都有女人護著。」陳統領嘖嘖有聲。
原來如此,吳亙心中恍然,血勇估計再未回到秦觀身邊,自己活著的消息肯定傳到了京城。
「沒有商量余地嗎,大不了我不回定遠城,從此離開就是。」吳亙試探道。
「你覺著呢。」陳統領戲謔看著吳亙,伸手取下了弓箭。
眼見對方取箭瞄向自己,吳亙瞅了瞅霧氣繚繞的谷底,冷冷道︰「你會死的。」
「是嗎,死到臨頭還嘴硬。」陳統領放出手中的箭,只見吳亙身子一閃,向著下面的黑霧落去。人身所過之處,在濃郁的黑霧上砸出一個大洞。
「呵呵,摔不死你,那晦霧也會將你毒死。」陳統領滿意的點點頭,沖著另一名廂軍說道︰「把他馬兒也扔下去,回去後就說連人帶馬都被怪物給擄走了。」
另兩人合力將馬趕下,又等了片刻,見谷中毫無動靜方才放心離去。
吳亙慢慢睜開眼,渾身一陣劇痛,斷刀仍死死抓在手中。
陳統領箭矢射出時,吳亙已拔出斷刀,刀刃插入谷壁,試圖減緩下落之勢。
黑霧固然不懼,但這谷底卻是極深,連滾帶撞之下,好不容易止住去勢。忽然頭頂掉落一匹馬,正好砸在頭頂上,悲催的連人帶馬滾落,當下便昏了過去。
看了看四周,一片昏暗,十步之外難以視物。抬頭望去,頭頂黑霧繚繞,不見天光。一瘸一拐走了幾步,吳亙腳一滑,險些摔倒。
伸手抓起一看,是如地衣一般的植物。這種植物濕漉漉的,捏在手中如同一堆爛肉,頗為惡心。
甩掉手中的「爛肉」,剛試探著走了幾步,黑霧中有亮光閃爍,忽高忽低,在當下昏暗的環境下,看起來十分醒目。
吳亙緊走幾步,亮光急速遠去。跳起伸手一抓,一個亮點被抓在手中。
「誒呦。」吳亙輕叫出聲,原來這亮點是一種飛蟲,足有一指大小,口器卻是十分鋒利,不防之下吳亙掌心被咬了一口。
正準備將其捏死,腳下躥過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吳亙一驚,趕緊避開,借著飛蟲的亮光向前走去。
走了十幾步,前面出現了一具馬尸,身上密密麻麻趴了一層老鼠,還有一個畸形的怪物,正在搶食馬肉。
怪物長有六七條手,身上有一個個的隆起。身體前端卻是長了一個人的頭顱,頭顱長有兩個半尺多長的耳朵,嘴巴極大,幾乎佔據了臉一半的範圍。
怪物正在大口進食生肉,口中鮮血淋灕,尖利的牙齒上皆是碎屑。听到動靜,怪物抬起頭來,喉嚨發出陣陣嘶吼,如同護食的野狼。
吳亙退後一步,示意自己並無惡意。怪物一手打飛幾只正在啃噬的老鼠,扛起馬尸向著濃霧深處跑去。
身上背著馬尸,怪物仍然跑的飛快,吳亙忍著疼痛緊緊追上。這個怪物看起來不是全無神智,在這陌生的環境中,說不得能從其口中問到出路。
漸漸的,前方霧氣稀薄起來,地上也規整了不少,顯然是經常有人打理。到了此處,怪物手臂抓著岩石,轉而向著一側谷壁上爬去。
抬頭向上望去,吳亙不由的張大了嘴巴。
石壁上有一個個的洞口,一層層往上,好似蜂窩。有的洞口隱隱露出亮光,正是將一個個發光的飛蟲拴在一起,權當燈籠。
吳亙小心的走過,經過一個洞口時,探頭向里打量。
一個人形怪物爬了出來,之所以稱其為人形。此人如同蠕蟲,身體圓滾滾的,雙腿已經融為一體,雙手只剩下細細的一截。
看到吳亙,怪物發出尖細的叫聲,費力爬了出來。
嘩啦嘩啦,伴隨著叫聲,兩側谷壁上的山洞,陸續出現了動靜。
讓吳亙難忘的一幕出現了,從洞口中走出了各式各樣的怪物,口中嘶吼著,死死盯著谷中的吳亙。
這些怪物形體各異,有的生成雙頭,有的形似章魚,有的頭大如斗,看著四周,吳亙心涼到了極點,莫不成自己已經死了,來到了地獄之中。
如此多的怪物,打是肯定打不過的,跑嘛,看著四下密密匝匝的怪物,加之身體受傷,又能逃到何處。
看了看手中的斷刀,吳亙一時生了自盡的沖動。
怪物紛紛從石壁上爬了下來,將吳亙層層圍攏。有的怪物躍躍欲試,想要撲將上來。
吳亙一揮刀,怪物們嚇的一縮,卻也不肯退開。
雙方正在對峙之時,從高處的洞穴中又爬下幾人。相較怪物,這些人明顯更具人形,起碼五官四肢皆在。
一個滿臉皺紋、面目清矍的老者走了過來,怪物們紛紛給其讓出一條路。吳亙警惕的看著對方,不知來者何意。
「客人,從何而來。」老者操著古怪的口音,一字一句說道。
吳亙松了口氣,終于踫到個可交流的人,且看起來相對面善些。
「我乃趙國人,被奸人所害,拋于谷中。敢問這里……」吳亙有些為難的指了指四周那些奇形怪狀的「人」。
老者轉身對著四周發出一聲長嘯,怪物們紛紛散開,回到各自的洞中。轉眼間,場中只剩下老者在內的四人。
四人圍著吳亙上下打量,不時伸出如雞爪一般的手,撩開衣物察看其身上。
「怪哉,竟然未中晦毒。」老者面色怪異,如同看到怪物一般盯著吳亙。
「老丈何意?」吳亙有些不明所以。
「客人,請隨我來,到洞中一敘。」老者指了指高處的一座山洞,說著便率先沿著谷壁向上爬去。
看著其骨瘦如柴的模樣,吳亙真擔心一個抓不穩就掉下來。可是老者看著瘦弱,手勁卻是不小,攀援起來如猿猴般利索,遇至有些大的突出石頭,手臂輕輕一蕩就跨了過去,還不時扶一把身體受傷的吳亙。
攀爬過程中,吳亙一路打量經過的山洞。洞中只有一些凌亂的雜物,有的洞中空空如也,顯然主人已去。
越往上走,吳亙發現洞里的怪物越像人形。就這樣,一連爬了百丈,頭頂出現了一個大的山洞,里面足以容納幾十人,老者在此處停了下來,進入洞中坐下。
按著其手勢,吳亙一並走入洞中。相較其他山洞,這個洞中頗為整潔,牆上掛著一些發光的飛蟲,使得里面並不是很暗。
「我們是戍徒。」一坐下,老者便開門見山。
「戍徒?」吳亙有些奇怪,這里的怪物都是戍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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