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中,吳亙不慌不忙的將歌姬手中的碟子接過,遞到趙陵面前,「翁主,請品嘗。」
趙陵本想將眼前的碟子拂落,可看到初霽可憐巴巴的眼神,這可是將來自己的便宜妹妹,只得壓著怒火嘗了一口。
一口豆腐下肚,趙陵眼神一變,看了看吳亙,又嘗了一口,「咳咳,這白玉菽倒是個好東西,為何不早些奉上。還什麼不吃白玉菽,縱是貴人也枉然,本翁主吃不得嗎?」
吳亙連連點頭哈腰,「吃的吃的,小的定然每日都奉上一份。」
「本翁主付不起錢嗎,佔你些許便宜。你們都出去一下。」趙陵轉頭吩咐道,不僅店中歌姬,連侍女、初霽都趕的遠遠的。
看了看四周,趙陵慢慢開口道,「吳亙,此店生意如何。」
「托翁主的福,生意尚好。」吳亙趕緊答道。
「罷了,原本想著你在外做此下賤活計,有辱王府聲譽,想著一封了事。可再想想,你費心經營此店,也是不容易。
但你有沒有想過,時日長了,你一個中人賺這麼多貴人的錢,難免會遭人嫉恨。這樣,以我翁主名義替你擔保,想來在這觀夕城,定然不會有人敢于搗亂。」趙陵面色不變,緩緩道來。
「那敢情好」這做豆腐,最要緊的就是鹵水,自己早已藏的嚴嚴實實。吳亙就是擔心,若是獲利多了,有人眼紅之下,會強奪豆腐配方,正好有趙陵這個虎皮,看誰敢下手。
轉念一想,心中不由破口大罵,什麼擔保,什麼虎皮,這是老虎要吃肉啊。趙陵看著小店賺錢,想分一杯羹,勒索本寨主來著。
可畢竟胳膊扭不過大腿,只得郁悶道︰「多謝翁主,只是讓翁主千金之軀行此俗事,實在是讓小人難以心安,不如這樣,店中的一成利潤請翁主保管如何。」
趙陵白了她一眼,探頭看了看外面天空,「今天天氣陰沉沉的,有些不太爽利。」
「三成,小的願奉上三成。」吳亙欲哭無淚,咬著牙說道。
「嗯,吳門客是不是這兩天賺錢賺多了,牙疼。」趙陵看了看吳亙扭成一團的臉,淡淡道︰「既然你有此心意,我就受了吧。誒呦,這天變晴了些,倒是舒坦多了。」
吳亙的心在滴血,黑,真的黑。
「對了,上次與你提到的巫蠱之事,可別忘了,不要為了些許小利,就耽擱了修行。」趙陵忽然轉頭正色道。
吳亙一愣,對方這想法未免也跳月兌了一些,「小的未曾說過會巫蠱之術啊。」
「哼哼,雙兒,進來。」趙陵一聲招呼,一名侍女提著裙子急急走了進來,「將門掩上,告訴他你的生辰八字。」說著嘴向著吳亙努了努。
這下子,吳亙有些傻眼了,「小的未曾說過要娶親啊。」
趙陵雙臂環胸,冷冷看著吳亙,「施術。」
侍女滿臉通紅,低聲說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吳亙眨了眨眼,原來這生辰八字是這麼用的,自己全然會錯了意,感受到趙陵冷厲的目光,只得嘆了口氣。
看著一臉不解的侍女,心思百轉之下,從桌角香薰中取了一把香灰,走到了那名叫雙兒的侍女面前。
「雙兒,放松些,給你看個把戲。」吳亙抬起手,語氣輕柔道。
名叫雙兒的侍女不明所以,奇怪的看著吳亙拳頭。
指間,香灰一點點簌簌落下,飄舞于空中,穿過窗隙陽光,熠熠生輝,猶如夜空星辰。
盯著這些亮光,雙兒的眼皮忽然沉重起來,緩緩閉上了眼楮。
青磚小院中,正在書房研墨的爹爹,灶間忙碌的娘親,還有那名為大黃的狗兒,正搖晃著尾巴嬉鬧。
家中突遭變故,屋沒了,狗死了,爹娘歿了。一個瘦小的身子看著房屋變賣,家產如流水般遠去,只得賣身入了王府,整日里服侍貴人,卑顏屈膝。
一幕幕,一點點,呈現在雙兒面前。
過了片刻,雙兒忽然一睜眼,一掃原本低眉順眼的模樣,眼中精光四射,顧盼周遭,如夢中初醒。
身上衣衫飛舞,無風自動,身體緩緩浮起,咄咄俯瞰吳亙、趙陵,氣勢逼人。
雙兒伸出舌頭,有些詭異的舌忝舐起了自己手背,神情十分慵懶。忽然, 的一聲,從其身後飛出兩條白色長尾,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搖曳,面容也發生了變化,臉上長出一些白色絨毛,形如狐狸。
一時間,場面十分詭譎。
趙陵眼楮越睜越大,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身邊這個買來的侍女,竟然身藏如此神異。
民間有言,北黃鼠,南白狐,這二者都是不可惹的。若是得罪狠了,輕則時乖運蹇,重則損命傷身。
趙陵不由一陣後怕,平日里沒少打罵這個侍女,心里從沒把她當作人看,要不然今天也不會將其召來當作巫蠱對象。以後,當是要好生對待,不可再肆意打罵了。
眼前一變,屋中一切異象消散。青煙依舊裊裊,吳亙手中的香灰還沒有落完,雙兒面色哀戚的站在一旁,趙陵雙目圓睜似看到了可怕之物。
「啪。」吳亙拍了拍手掌,抬頭對雙兒說道,「你暫先出去罷。」
待其離開後,吳亙方才對趙陵拱手道︰「翁主,小的巫蠱之術所學尚淺,恕小的無能,原來您這侍女身懷異稟,竟然將我的手段生生擋了回來。咳咳,恐怕不休養幾日是恢復不過來了。」
「哦哦……」趙陵如夢方醒,「無妨,無妨,你好生歇息,勤修魂術,自有大用。」失魂落魄向外走去,過門檻時不小心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
看著其遠去的背影,吳亙不由一陣冷笑,敢從小爺口里奪食,任你貴人庶人,男人女人,皆是爺之寇敵。
方才對雙兒施展惑術時,趙陵沒想到,吳亙同時也對她施了法術。她所看到的,只不過是吳亙想讓她看到的。什麼生辰八字,自己又不會巫蠱之術,要來何用。
收店回到小院中,吳亙小心將懷中一包東西放下,這里裝的正是鹵水干料,此物斷不能示人。
初霽業已跑了出去玩耍,她也不怕生,加之生的可人,來了這麼些天,倒是比吳亙認識的人還多些。
眼前無事,吳亙取出從星落原上撿回的長箭,細細琢磨起來。箭頭和箭身上都有細密的花紋,手指模上去並無異樣感覺。
可吳亙總覺的哪里不對,按說箭矢為了飛的遠些,一般都打磨的十分光滑,除非是哨箭為了示警所用。
想想與異族交戰,雙方你死我活,總不能是為了好看而雕刻這些紋飾。
正百思不得其解,「砰砰砰」,院門響了起來。吳亙隨手將箭丟在院中小桌上,起身打開院門。
開門一看,吳亙微微一愣,來的人倒是認識,卻也只是點頭之交。此人名叫黃理,也是王府門客,就住在距吳亙隔了兩三重院子的地方。
剛想詢問對方來意,只見初霽怯生生從黃理身後挪了出來,身上髒兮兮的,還破了幾個口子,咬著手指偷偷打量吳亙。
「吳兄,初霽方才玩耍時,不慎摔了一跤,黃某正好路過,就順路送了回來。」黃理看到吳亙臉色不渝,趕緊開口解釋道,生怕吳亙責罰初霽。
其實他倒是誤會了,吳亙第一反應就是初霽被人欺負了,護犢心切,剛要發作,聞听黃理這麼一說,方才放下心來。
「多謝黃理兄弟。」吳亙趕緊蹲子,察看初霽傷勢,幸好只是衣物破損,身體倒是無礙。
「哥哥,不要罵我,衣服我會縫好的。」初霽眼里噙著淚水,生怕吳亙責罵。這孩子也是苦慣了的,當初在荒陵,物資匱乏,一件衣服都來之不易。這次因為自己貪玩,竟然將吳亙新買的衣服給摔破了,心里自然難過。
「不妨事的,以後小心些就是。」吳亙邊安慰初霽,邊把黃理讓了進來。對方實是好心,自己倒也不能失了禮數。
等其坐下,初霽趕緊泡了一壺茶上來,吳亙寒暄道,「黃兄弟,不知何時到的王府,卻又是從事何種營生。」身為王府門客,各有各的手段,雞鳴狗盜之輩俱全,這黃理定然也是有自己獨到本事,否則不會安然在此。
「慚愧,黃某只會些符之術,倒是讓吳兄見笑了。」黃理拱拱手,瞟見了桌上的箭,「咦,吳兄也通此道?」
「嗯?」吳亙有些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看了看其目光所示,心中一動,「黃老哥客氣了,你年長些,叫我吳亙即可,或小吳也成。」
轉頭喊道︰「初霽,把家中尚存的豆……白玉菽切一碟過來,對了,再撒些蔥花,拎壺酒過來,我要與黃老哥喝上一些。」
「誒,曉的了。」初霽脆生生答應道,吳亙不再追究她衣服損壞之事,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別別,那我就托大些,直呼其名了。吳亙,听說這白玉菽可是金貴之物,怎好意思讓你如此破費。」話是如此說,黃理的鼻子卻不自覺抽動了幾下。
很快,初霽端著兩小碟子豆腐出來,而且細心的弄了一盤芫荽豆子,擺上酒壺後,就端了個小凳子坐在吳亙身邊。
「黃老哥,方才看你識得這些花紋,不知此物是什麼。」一杯酒下肚,吳亙好奇詢問。
黃理模了模嘴角短髭,頗為自得道,「此物確實是符,只不過符之道,符文眾多,倒是一時看不出來有什麼功用。」
「哦,黃老哥,這一杯杯喝的十分不爽利,初霽,拿碗來,用大碗,上好酒。」吳亙吩咐道。
很快,兩個比頭還大的碗放在桌上,吳亙抱起酒壇,咕咚咕咚倒了兩碗,高高舉起率先一飲而盡。
「使不得……」黃理阻攔不及,只得無奈舉起了酒碗。
「好事當成雙。」眼見對方放下碗,吳亙又倒了一碗,牛飲般喝個精光。
「吳亙……」黃理剛想推月兌,吳亙眼一瞪,只得又喝了下去。
「喝下三碗酒,家里年年有。」眨眼間第三碗已是倒上。
「……」
很快,黃理面紅耳赤,口舌也不利索起來。
眼見時機成熟,吳亙拿起一個箭頭,「黃老哥再看看,這東西到底有何用處。」
「咯。」黃理打了一個酒嗝,醉眼迷離看了半天,「這……這東西頗為古樸,倒有些像是以氣血催動符文、加大箭矢威力的手段,可比修行人的飛劍。」
「真的?能干死修行人嗎?」吳亙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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