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波光粼粼,照的葉子明的臉忽明忽暗,「你可知在北戎,冬青鳥非顯貴和軍中不可用。若是被人發現,就是我葉家勢再大,也是要被彈劾的,我葉子明可擔不起這個責。這些年,覬覦冬青的人不少,已是殺了好幾批他國的探子。閣下到底想干什麼。」
吳亙一听就知道葉子明會錯了意,以為自己是細作之流。
在這種聰明人面前,倒不如坦然些,「我叫吳亙,本是趙國人,顛沛流落至此。此地距故國尚遠,因見兄台昨日所騎冬青神駿,所以想著借其腳力送上一程。當然,葉兄也可派人一同隨行,到了趙國邊境返回即可。」
「我有什麼好處。」葉子明面帶不屑。
「葉兄想要什麼好處。」吳亙單刀直入,直直逼視對方。
「我要你的刀。」葉子明毫不示弱。
「不可能。」
「那就沒的談。」
「除了刀,你還想要什麼?」
「兵戈與美人,為我葉子明平生所最好。如你是二八俏佳人,說不得我還會舍命為紅顏。只可惜,我卻無斷袖之癖。」
吳亙臉色陰沉下來,「你要是敢斷,我就敢斷你。就不怕我斬了你,殺人奪鳥。」
葉子明仰天大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威脅我,有趣。」說著把頭伸出,露出脖頸,「不妨試試。」
吳亙摩挲著下巴,笑吟吟道︰「如此坦蕩,倒是讓我不敢下手了。殺一個貴人,恐怕我都走不出這個白圭城,就得被五馬分尸。
做買賣嗎,有商有量。兄台的價碼太高了些,相互讓一些何妨。這樣,將來我介紹一個俊美人兒與你,當作此次買賣的添頭如何。」
心中已浮現出水從月的樣子,想著葉子明與水從月相遇的情形,吳亙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古怪笑意。
「哦,如何俊美的人兒,比之媚娘呢。」葉子明轉頭指向河邊那一群人。
「庸脂俗粉,也配拿來比較。」
葉子明犯了躊躇,「如此佳人,倒是值得期盼,但我總覺得你在耍什麼壞心眼。罷了,這些都是水中月,鏡中花,不作數的。說吧,你能出什麼價碼。」
吳亙想了想,取出一塊一尺多長的紅色石條。石條紋理細膩,陽光照耀下,上面隱隱有一些細密的金光。
葉子明眼楮一眯,死死盯住了這塊不怎麼起眼的石頭,伸手欲接了過去,吳亙卻將石頭收了回來,「買賣如何。」
「先說一說,此物有何效用。」葉子明不放心道。
「將你劍取來。」吳亙伸出手。葉子明解下剛鑄成的鳳溪劍,遞與吳亙。
將劍拔出,吳亙坐在地上,倒了一些酒水在石面上,正反各輕輕磨了一下。待將劍舉起時,輝光耀眼,泓然如水,一股鋒意撲面而來。
清風起,幾片柳葉飄飄忽忽而來,飛到劍身處時,無聲斷為兩截。 _o_m
葉子明倒吸了一口冷氣,「好一塊磨刀石,雖然與刀相比價碼差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先說好,我斷不能派人送你,冬青須你自駕,否則便有里通他國之嫌。」
「如何交接。」
「今晚我宿于河邊帳篷,冬青自會留在帳篷外,至于你如何取得,就得看你本事了。到了地方,將鳥放回即可,它自會認的回來的路。」
吳亙輕哼一聲,「你就不怕我將鳥兒昧下,不還回來。」
葉子明嗤笑道︰「一只鳥兒,于國無用,又不能繁衍。于你而言,帶此鳥在趙國行走,無異于幼兒鬧市持金,旁人奪不奪去另說。就是趙國官家,不找你喝喝茶,好心問問從何處得來,有沒有其他法子多弄些回來。你是聰明人,犯不著冒這些風險。」
這葉子明對于人心,把握倒是十分精準,吳亙承認,即使自己將冬青掠了去,也不敢放在身邊。如此大的目標,肯定會招來不。
少的目光。況且自己還得時時提防錦春王的追捕,更是不敢造次。
「行,都是爽快人,成交。磨刀石給你,鳥我帶走,到了國境自會放回,另外給我一份輿圖。」
「這雖然有些麻煩,倒也不是不可。」
吳亙伸出手掌,二人擊掌為誓。
與葉子明分開,吳亙找了一處偏僻所在,靜待夜幕到來。入夜,果然如葉子明所說,這些人在河邊搭了幾個帳篷,召了一幫歌姬助興,于篝火旁盡興暢飲。
一直折騰到半夜,方才各自帶著歌姬入了帳篷。
又等了半個時辰,吳亙見帳篷中動靜漸歇,悄悄模了過去。月亮早已躲入雲中,四下一片暗寂,倒是殺人放火的好天氣。
這群人今夜頗為盡歡,連侍衛也撤了去,四下連個人影也無,估計這也是葉子明的安排。
行走于帳篷邊,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羯羊羶味,地上都是食物的殘骸。吳亙小心繞到帳篷後,冬青鳥被拴于一棵樹上,將頭鑽入羽毛中,正臥于地上靜靜小憩,馭手早已不知跑到何處。
吳亙悄悄走到鳥身旁,解開拴在樹上的繩子。冬青鳥醒了過來,狹長的眼楮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下吳亙,旋即大怒。不由分說,閃著幽光的尖喙向著吳亙啄來。
吳亙趕緊閃身躲過,順手捉住了鳥的脖子。冬青鳥越發惱怒,後肢人立而起,前胸的兩條短肢向著吳亙抓去.c
腰身輕輕一扭,避開其攻勢。刺啦,冬青鳥銳利的前肢抓在樹上,出現了三條長長的深痕。吳亙不由吸了一口冷氣,這鳥竟然如此桀驁,而且戰力不俗,一般的人對上它,還真不是對手。
你可是老子拿一塊磨刀石換來的,別人欺負我也就罷了,連一只鳥竟然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無錯更新@
心頭火起,吳亙另一只手順手撿起地上的一塊牛腿骨,對著冬青鳥的頭就狠狠砸了下去。
咚的一聲,冬青鳥吃痛不過,剛要大聲呼救,吳亙一把死死掐住冬青鳥的脖子,再次重重一記砸在其腦袋上。
畢竟習武多年,吳亙兩骨頭棒子下去,竟是生生把冬青鳥給當場打暈。拖著冬青鳥,匆匆向著遠處溜走。
帳篷中,葉子明透過帳篷的縫隙悄悄向外窺視,看著吳亙粗魯的模樣,不由的感覺後牙槽有些疼。從小生長于簪纓世冑之家,見過了形形***人物,葉子明自認識人極準。
今天此人看著年少,給自己的感覺卻是十分危險,如利刃沒于鞘中,一旦出鞘勢必喋血噬人。這等凶人,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公子,就看著此人將鳥帶走嗎,若是賴著不還或是害了鳥的性命,當如何是好。」媚娘身著褻衣,趴著葉子明肩頭問道。
模了模磨刀石,葉子明冷笑道︰「我就沒打算這只鳥能回來,不過是一只冬青鳥罷了,家里獸場多的是。但這磨刀石,可不是等閑能得來的。想不到,竟然在此處遇到了磨刀人。
這些人神出鬼沒,手段詭譎,犯不著得罪。今天此人將磨刀石亮出,露出自己身份,我要是再不給面子,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磨刀人?難不成這是什麼隱秘門派。」媚娘自然听出來,葉子明對這磨刀人頗為忌憚,以其顯貴出身,竟然還不敢招惹,想來也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磨刀人听說來自異洲,個個手段非凡,時常行走于各地,尋覓天下良材。先給這些天資卓絕之人一些助力,待時機成熟時,再連本帶利一起收回。具體如何操作,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這些人勢力很大,不亞于一國。
曾听說有一小國皇帝被其扶上位,不想再履行先前舊約。磨刀人一怒之下,攪動各方勢力,竟然滅了此國,皇帝也被一塊碩大的磨刀石生生壓死。你想想,動輒滅國亡族的勢力,有誰敢小覷。
而且這些人平日里隱匿極深,分散于各洲各國,你就是想找。
其尋仇也不知道去哪里尋,殺一兩個純粹是給自己埋下無窮盡的禍根。」
媚娘聞言驚詫不已,「怪不得公子嚴令今晚所有人不得出帳篷,得罪了此等人物,委實是後患無窮。」
「算了,今天送了只冬青,得了這塊磨刀石,已是大賺特賺。至于那只鳥嗎,雖然送給了他,便能不能騎上去就看他的本事了。@‧無錯首發~~」葉子明一臉促狹。
冬青鳥性子剛烈,若是不相熟的人,別說騎鳥,哼哼,別被鳥所傷已是萬幸。
「就是,這鳥若不是打小教,又怎能隨意听命于人。」媚娘笑道,手臂伸過葉子明肩頭,輕輕在其胸前畫圈。
「嗯,此言不差。此人已走,倒是此處有只烈鳥當需教。」葉子明哈哈大笑。
吳亙拖著冬青鳥,找到一處僻靜之所,他自然不知道葉子明已為其腦補了那麼多,只是苦惱如何駕馭這只大鳥。
冬青鳥醒來後,依然桀驁不馴的瞟著自己,別說騎了,就是一靠近就又抓又啄。教訓的狠了些,干脆將頭往羽翅中一鑽,裝死不動。
自己可沒有什麼時間慢慢與其周旋,還回去吧斷不可能,可這麼別扭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趙國。
正無奈間,忽然看到了臂上的臂韝。既然暮能入人的夢,鳥的夢應也可以,不妨在夢中讓冬青認自己為主,說不定醒來就能听自己差遣。
將暮喚醒,把當下情形一說。暮卻一臉不屑,禽獸之類的夢境哪有人族的好吃,在吳亙的威逼之下,方才答應一試。
暮化出虛影,直直沒入冬青鳥體內。不一會兒,這只鳥便悍然入睡。
很快,暮又再次現身,「呸呸呸,這只蠢鳥到底在想什麼,夢里都是滿天的肉塊,臭死了。」
「如何。」
「方才我在夢中,一遍遍告訴這只蠢鳥你是它的主人,應是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了。只不過夢境與現世還是有些差異,難免這鳥偶有清醒的時候,到時多敲打一下就是。」
冬青鳥醒了過來,疑惑的看著吳亙,歪著頭左右打量,有些不確定眼前的人是否是自己的主人。晃了晃頭,似是不願再多想。
偎依在吳亙身邊,冬青鳥用自己的前爪指著腦袋,呱呱叫個不停,似是抱怨自己頭疼。
「咳咳。」吳亙咳嗽了兩聲,安撫了一下仍在嗦不停的大鳥,只待天明就可以踏上返程之路。畢竟入夜飛行,萬一再飛偏差了,到了他國,吳亙恐怕哭都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