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吳亙在鳥語中醒來。日頭照在窗戶上,樹枝的影子如俏皮的小孩般,晃蕩來晃蕩去。推開窗戶,新鮮的氣息撲面而來,又是一天晨來到。
伸了個懶腰,吳亙忽然覺著有些不對,日頭好像就在自家頭頂。嗯,怎麼睡了這麼久。從入大遺洲開始,就一直沒有睡個好覺。原本以為是擔心危險在側,可在這里為什麼能睡的如此沉穩呢。
四下打量,心中方才明悟,原來是這棟小樓,這棟在洲外可能司空見慣的小樓,卻是給了一種莫名的心安。
「大人,請洗漱。」吳亙一愣,門外傳來女子的聲音。
開門一看,有兩名侍女打扮的年輕女子,正端著木盆和雪白的絲巾候在門外。看到吳亙,二人款款施禮,側身進了屋子。
一名女子將絲巾放入盆中微微潤濕,清澈的水面上還飄著桂花一般的花朵,幽香沁人。
「大人請坐。」女子示意吳亙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以手托巾,準備擦拭面頰。另一名女子則是站在身後,輕輕揉捏起吳亙的脖子來。少女的清香加上花香,讓吳亙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麻酥酥感覺。從小到大,還真沒有享受過如此的待遇。
看著迎面而來的絲巾,吳亙終于清醒過來,趕緊站起身,「多謝兩位,這種小事還是自已來吧。」見兩名女子還想堅持,吳亙趕緊開口,「對了,其他人呢。」
「幾位大人早已用餐完畢,長老正在陪著聊天。」一名女子脆生生答道。
「呃。」吳亙抓過絲巾,往自已臉上胡亂抹了幾下,急急出門而去,「走,吃飯去。」
兩名女子趕緊提著裙子跟在後面,眉眼俱是笑意,這位大人也太靦腆了些,沒想到這麼好伺候。昨日族中可是連夜把二人提溜起來,衣食起居,談吐應對,一件件交待,生怕出了紕漏。
等下了樓,吳亙看到,大廳中坐著昨夜相迎的大長老馮清,呼岩,還有那名祭師,正在與水從月等人閑聊著什麼,看情形倒是相處甚佳。
「吳大人,昨日可是歇息的好,鄙寨貧寒,簞瓢屢空,怠慢幾位大人了。」馮清率先起身,深深施了一禮。
吳亙心中月復誹,就怕這種場合,撅著一個個說著場面話,累不累啊。但還是趕緊上前將這位大長老扶起,執著長老的手滿面堆笑,「說哪里話來,長老安排如此周到,亙實不敢當。
若不是賓至如歸,何至于酣睡如斯。哈哈哈,這個大人之說委實不敢當,長老若是還看得起我,不妨稱呼一聲吳亙或是小吳即可。」
「哪里哪里,諸位能屈尊下榻鄙寨,實在是全寨上下的的榮耀。既然吳大人這麼麼說,那我就稱呼本名?」馮清拉著吳亙的手不願分開,笑眯眯看著吳亙。
吳亙心中冷笑,真是個老狐狸,昨天的事就不信這位大長老不知情,要不是搬出歸真者,說不定現在自已幾個人早已做了階下囚。
伸手不打笑臉人,看馮清這做派,雖閉口不提昨日的事,但隱隱有賠禮的意思。罷了,場面上還是要過的去的,畢竟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長老,稱呼一聲小吳即可,我們一行人初來乍到,旅途狼狽,打擾貴寨,實是唐突了些。」吳亙清秀的臉上寫滿誠懇,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的面龐好似鄰家少年。
「好,那小老兒就托大了些,喊一聲吳亙吧。幾位一路跋涉,著實辛苦了些,這些日子,不妨就在寨中稍事休整。來人,拿上來。」馮清終于舍得松開拉著吳亙的手,沖著樓外沉聲喝道。
很快,有三名女子各自端著一個烏木盤子走了進來,盤子上俱用紅綢蓋著.
「吳亙,請隨我來。」馮清示意吳亙上前,掀開第一塊紅綢,里面是一個乳白色的瓷瓶,「這是五色鹿的鹿茸精血,服之
可以增加血氣,若是武夫突破時飲上一些,可以極大增加突破的可能。」
吳亙一听眨了眨眼,這是什麼血,這麼神異,這老頭不會哄騙自已吧。似乎是看出了吳亙的心思,馮清上前將瓷瓶拿起遞給吳亙,示意拔開瓶上的木塞。
吳亙狐疑的拔開瓶塞,鼻子湊過去輕輕一嗅,一股血腥味夾著花香的味道傳來。忽然,吳亙眼楮一直,心跳猛的加快,全身的血氣瘋狂奔涌,一股熱流從小月復升起,直至胸口。渾身毛眼張開,大汗淋灕,恨不能出去打上一場方才舒暢。
「好東西。」吳亙滿臉通紅,趕緊將瓶口重新塞上,生怕跑了一絲氣息。
馮清微微一笑,打開了第二塊紅綢,盤子上放著一個六邊形的盒子,打開一看卻是兩枚黑色的藥丸。「這是清形丹,幾位初來大遺洲,不知沌形的厲害。若是不幸被沌形附身,吃了此丹,可以滅殺沌形,避免為其所制。但好教貴客知曉,在大遺洲,通常不把沌形完全從體內清除,而是將丹藥分食,一點點將沌形化解,化為自身的助力。」
吳亙點點頭,巫漪告訴過自已的嘛。這馮清鄭重其事的把此丹放在第二位,顯然也是用心良苦。吳亙等人提前服了金,自不怕沌形。可若是其他沒此好運道的人到了大遺洲,沌形就是要命的存在。此丹可以克制沌形,豈不是護住了性命。
馮清有些奇怪吳亙等人對清形丹的態度,只當幾人沒有听說過沌形,便轉而走向第三個托盤。等打開紅綢,里面是一塊水晶雕成的長條形盒子,里面封著一枝一尺多長的藥草。
縱然有水晶密封,但藥草上隱隱有一團七彩光華氤氳,一看就知不是凡物。
「這是借陽草,若是有人瀕死無治,一根可肉白骨、生元氣,生生再借一條性命回來,有奪天地造化之效用。」馮清點指著水晶中的藥草,面色有些不舍,這可是能救命的東西啊。
吳亙咽了一口口水,行走于大遺洲,還有什麼比能救命的藥草珍貴呢。相較于性命來說,其他皆是虛妄。馮清果然深諳外洲人心理,這三件寶物送的可是恰到好處。
「幾位貴客能到鄙寨,實是榮幸,這些俗物還請收下,聊表我等寸心。」馮清伸手作了個請的動作。
「好說好說,那恭敬不如從命。」吳亙忙不迭沖寶象使了個眼色,示意趕緊將三件寶貝收起,「既然長老如此盛情,那我這里也有些薄物,還請長老笑納。」
回屋取了幾袋作料回來,鄭重送給了馮清,咬牙不舍道︰「長老別看這些東西簡陋,得來實在不易。本人平生最好口舌之欲,這些佐物乃是我走遍七十二座危峰,游歷三十六條大江,一點點采摘原料磨制而成。放在菜肴里,食物味道之鮮美,可比龍肝鳳髓。
平日里向來不敢多用的,只好嗅嗅解饞。今日與長老有緣,就忍痛送長老一些吧。」說著將作料重重放于馮清手上,卻是連看都不忍再看一眼的。
「多謝貴客了。」長老滿面紅光,興沖沖收下,「貴客,今日無事,不妨就由呼岩陪同幾位在寨中四下走走。」
吳亙自無不可,連連點頭。目睹這一幕的寶象等人皆是瞠目結舌,水從月的面皮直抖,人怎麼可以無恥到如此境地。
好不容易將馮清糊弄走,一行人在用過飯後,在呼岩等人的陪同下,在寨子中轉了起來。
這座寨子看著不小,但由于中間圍了一座小山,可用的空間並不是很多。山下都是寨子里地位較低之人居住,房屋也是就地取材,用山石壘成。越往山上走,地位則是越高,寨子里的祠堂、巫廟都建造于山上。
在路上的時候,呼岩不好意思的湊近吳亙,低聲詢問,「吳大人,在下有一事相商。」
「可是解藥的事情?」吳亙笑眯眯側臉看了一眼。
「正是。還請大人垂憐,饒了我那不懂事的弟弟吧。」呼岩語近求祈,悄悄遞了一個布袋過來,「這里有些天晶石,我看大人所用法器需以此物驅動,便尋了一些過來。」
「可以,這是解藥。告訴你家弟弟,不可驟然吞下,含在嘴里以口水潤化。此藥性子猛烈,一定要忍著。」吳亙不動聲色將布袋接過,從身上模出一個藥丸。此藥丸還是吃早飯時,吳亙偷偷搓出來的,里面加了些辣椒粉。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呼岩如獲至寶,趕緊將藥丸收在手中,就近尋了一個寨民,去給自已弟弟送去,細細囑咐服用禁忌。
寶象偷偷湊了過來,看了一眼呼岩,低語道︰「吳亙,那毒藥不是假的嗎,為什麼不告訴他實情,還弄了一個假的解藥,收了人家的東西。」
「人心。」吳亙不屑的看了一眼寶象,「若是直接告訴他是假的,他肯定心生怨憤,認為我們是在戲耍于他。給他個假解藥,反而會感激于我們。
另外與人東西,除非是至親之人,一般不要無償贈與。一來太容易得來的東西,世人往往不珍惜。二來若是免費的東西收多了,下次哪怕收一文錢,對方不僅不會感激你以往慷慨,反而會怨氣沖天。
人心就是這麼齷齪,以怨報德的事還少嗎。所以說,人心至賤,好人難做,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壞人,到頭來還不如不做。學著點,這里面的門道多著呢。」
「哦哦。」寶象似懂非懂,若有所思。
呼岩安排妥當解藥的事,興沖沖帶著吳亙等人往山上走去,路過一座寬敞的形似小廟的地方,祭師呼布早已候在此處。
「幾位大人,此地便是供奉歸真者大人的所在。」呼布說著伸手作了個請的手勢。這些人既然得了歸真者的庇佑,自然要請人家過來看看,寨子中可是對歸真者篤信不二。
猜到對方的心思,吳亙心中好笑,倒也沒有駁呼布面子,帶著眾人入了其中。
一入殿中,迎面就是一面高大布幡,上面繡著一個巨大的靈居。靈居下的石案上,卻是擺了一個小巧的坤振塔。
「凡是得歸真者大人庇佑的寨子,都會被賜予一個寶塔。每月月初,寨中人都會聚于此地,點燃長香,誠心禱告,願歸真者大人萬古長存。」呼布畢恭畢敬的介紹道。
吳亙頗有興趣的打量著布幡上的靈居,歸真者重魂,傳下這種法子,倒好像世間廟宇收集香火念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