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神教使團的到來,吳亙並沒有特別的感覺,雖然朱淺畫母親出身于神教,但相隔這麼些年,難不成神教還會出來為其討個公道。
每日里,吳亙在山上山下忙碌,如燕子餃泥般,一點點雕琢著自已的小巢。整座曦山面貌煥然一新,舉目望去,亭閣樓榭掩映于蒼翠,異禽奇鳥鳴囀于林間,好一個仙家氣派。
為了防止有人進犯,在一些地方,吳亙還請橋班設置了不少的機關、陣法。有了撫冥關的經驗,吳亙和寶象對此倒是頗為得心應手。
這一日,吳亙正在房中看著從蔣記車行送來的情報,里面講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原來使團到了扶黎城後,並不是一帆風順,僅是否大禮參拜就折騰了許多天。負責對接此事的是太常寺,李正?堅持要求使團必須參拜,但卻遭到了使團的拒絕,理由是教義有言,不得向世俗皇帝屈膝。
兩幫人吵鬧半天,最終雙方取了個折中,以使團單膝下跪達成一致意見。
這一天,吳亙正在山中忙碌,太常寺的一名屬吏匆匆趕到曦山,請其到神武院一趟,說有使團的人想見吳亙一面。
吳亙眉頭一皺,自已隱在曦山這麼些天,無非是想避開紛爭,可樹欲靜而風不止,事情還是會找上頭來。
「不知使團可是尋我何事。」吳亙試探著問道。
那名屬史也是有些頭疼,這兩天太常寺與使團因為諸種事由吵的焦頭爛額,而且其中的尺度拿捏也是頗為不易,只得嘆了口氣道︰「這次與你相見的並不是神教中人,而是大夏國的人,叫什麼甘興。
一到京城就打听你的動向,搞的大伙有些莫名其妙。鑒于你名義上還是神武院的學子,便將會面地點安排在了神武院中。」
「哦。」吳亙大致明白了甘興的來意,沒想到這麼些年過去,這個小子還是耿耿于懷。
此行並無什麼風險,吳亙自是應下,隨著屬吏趕到了神武院。在宣武殿中,吳亙見到了久未謀面的甘興。
甫一見面,甘興大笑著從座位上站起,走到吳亙面前,大力擁抱在一起。
等二人分開,甘興上下打量著吳亙,不勝唏噓,「幾年不見,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听說你輾轉大遺洲而全身而退,著實讓為兄的心生羨慕。」
吳亙感受了一下對方的實力,亦是點點頭,「不錯,修為倒是提升了不少。這次傍上了神教,架子大了不少,還得我專門趕來相見。」
「行了,要是不尋你,你會來見我嗎,可記得當年之約?」甘興本就是豁達之人,對吳亙的揶揄毫不在意。
吳亙笑笑,當年二人曾約再戰,甘興恐怕是對當年之敗念念不忘,竟然自作主張專門從扶黎城中跑出。
「走,我陪你到外面逛逛。」吳亙不顧殿中夏侯鐘的眼色,卻是率先走了出去。
二人相約出了宣武殿,在院中學子的竊竊私語中,來到了白雲瀑下。听著水聲隆隆,吳亙伸出一只手,「不妨就在此一戰吧。」
「此處倒是應景,水聲激蕩,頗有金鼓之威,正合你我二人切磋。吳亙,你也知道,我出手並不留力,你境界稍遜于我,可要小心了。」甘興的氣勢漸漸漲了起來,血氣激蕩間,潭邊的水汽亦是隨之有節秦的翻滾。
吳亙點了點頭,看來甘興這麼些年倒是沒有落下功夫。身體嘎 作響,淡不可見的輝光籠罩于全身。一身拳意如水,循環往復,渾然一體,無隙無罅。
對于甘興這種純粹的武夫,吳亙不吝于給予最大的尊敬,一出手便用了全力。
「請。」
「請。」
吳亙右拳緩緩伸出,一股鋒銳之意生出,如利箭上弦,直指對面的甘興。
砰砰,兩聲脆鳴,兩個人影躍于空中,瀑布下一道刺眼的亮光閃過,一切似乎都凝固起來。
喧囂的水珠,低伏的草木,受驚的小鳥,嬉戲的輕風,一切似乎都停止于那一刻。兩個人躍于空中,須發賁張,拳鋒相交處如升起了另一輪太陽。
忽然,一切似乎又重新活了過來,磅礡的氣浪從二人對戰處涌出。所過之處,碎石橫飛,樹倒草伏,一片狼藉。就連奔騰而下的瀑布也被擊的四下飛散,如大雨滂沱。
甘興的身體向後飛去,重重的撞在了崖壁上,又掉入了水中。
他怎麼可以這麼強,瞬間爆發出遠超境界的力量。甘興緩緩落入水中,一時有些迷惘。按說自已境界高于對方一些,二者對戰,即使對方藏了些實力,打個旗鼓相當不才是正常的嗎。
方才吳亙一拳擊出,那渾厚的拳意傳來,就好像有天降隕石,重重砸在自已身上。所過之處,如猛將鑿陣,一路摧枯拉朽,動搖了自已的拳勢,繼而全身血氣大亂,到最後竟然立不住根腳,根本無法擋下後續拳力。
這麼些年,這小子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如此突飛猛進。
吳亙接連後退了十步,卸去對方的勁力,身前留下一連串深深的腳印。走到岸邊,吳亙靜靜看著潭中的動靜。
不一會兒,一團血水從水中涌出,甘興的頭露出了水面。吳亙伸出一只手,將其拉上岸來。
躺在濕漉漉的石板上,甘興大口喘息,平息著氣血的躁動,直到此時,那股拳力仍在其體中肆虐,不斷沖擊著穴竅髒腑。
過了許久,甘興終于緩了過來,慘笑道︰「這才兩年,吳亙你就到了如此程度,果然是不世出的奇才。」
吳亙雙手抱膝,看著重新奔涌而下的瀑布,「如果你在兩年的時間里,每天與各種古怪的對手打交道,時時面臨殞命的風險,不拼命就不能活命,你也會有如此修為。
生死之間,不進則死,這些都是拿命換來的,哪來的什麼奇才。」
甘興不禁啞然,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年,語氣間竟然多了些滄桑之意。
「甘興,這次神教大張旗鼓行走于各國,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吳亙忽然詢問。
「他們是想把勢力一點點滲透進北洲各國,允許其設立神廟。後面還要以抵抗異族為由,欲請各國前往聖山議事,搞什麼萬國會。這麼一來,倒好像各國俱臣服于神教一樣。
以後等勢力穩定了,再一步步控制各國朝政,完全是按照天元洲的路子。
這幫人啊,骨子里看不起我們北洲各國。這些日子,我一路陪著他們,張口閉口小洲寡民,不開教化,鼻孔都要朝天了。若不是有皇子陪著,早想打他們一頓解氣。」甘興一臉憤慨,對這些神教中人頗為不滿。
「這麼說,各國都要唯其馬首是瞻,難不成各國國主受得下這口氣。」吳亙有些詫異。
「那不低頭怎麼行,听說神教已經集結了一支大軍,隨時準備進入北洲,據說已有一些國家臣服。你以為各國國主願意分潤手中的權利嗎,打不過而已。」
甘興在吳亙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疼,你小子這一拳,我估計不緩個十幾二十天是好不了。」
「如果神教有征伐各國的實力,為什麼還遲遲未動,這一路推下來,不比一國國出使來的快些嗎。」
甘興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我听說啊,神教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為有什麼昆天洲的牧人一直與神教打仗,使得他們騰不出更多人手,這才采取了懷柔的手段。
我猜他們的意思是想以柔和手段慢慢控制各國,收服了人心後再抽調各國軍隊支援天元,一舉打垮牧人。」
牧人,吳亙眼前出現了姬夜的身影,此人就是牧人,自已原本還打算有暇時去一趟昆天洲,去精練一下天爐鍛體大法呢。
「對了,我有一次給他們送東西時,偶然听到,神教中人此行除了與各國接洽外,還有就是為了尋找什麼光明之心。
據說多年前曾有神教的一位長老帶人到過北洲,卻再沒有回去,光明之心也隨之消失。他們此行也是為了尋訪光明之心而來,此乃他們神教的聖物。」甘興神秘兮兮的說道。
吳亙心中一個咯 ,淺畫的母親賈問筠就是神教中人,十多年前到了北洲,卻是再沒有離開,這也太巧合了吧。
「可曾听說那長老是男是女。」吳亙趕緊追問。
「應是男的。」甘興邊想邊答,忽然肯定的答道︰「就是男的,這次神教領隊之人名叫季鈞麟,那位長老好像就是他的父親。曾听到神教有人私下抱怨,這次為了季大人的父親,繞了這麼遠的路。」
吳亙稍稍松了口氣,若賈問筠是神教長老,這里面的因果可就大了,再加上什麼光明之心,一听就是了不得的東西,朱淺畫恐怕會卷入一場巨大的漩渦之中。
二人在潭邊交談良久,因為甘興身體受了些傷,吳亙只請甘興在院中小酌了一把,自有太常寺的人把他接回扶黎城。
吳亙沒有返回曦山,而是直接去了蔣記車行,此次神教之行事涉朱淺畫,必須讓磨刀門下死力盯著神教一行人。
等到了車行,蔣千和萬安恰好都在,一見到吳亙,蔣千就神色嚴肅的說道,「吳亙,門中有令,務必不能讓神教中人取走光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