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亙掃了圍觀的眾人一眼,右手手臂輕輕一晃,一道幾不可察的白光閃過,眾人神情不由恍惚了一下。借著這一空當,吳亙的手快速翻開骰盅,輕輕一抹,又將骰盅放下。
女荷官清醒過來,看著在場圍觀的眾人,「開不開。」
「開。」胖子率先開口道。
骰盅打開,眾人哇的一聲,不由看向胖子,「原來是大啊。」
胖子瞪大眼楮死死盯著桌上的骰子,猛然抬頭看了一眼女荷官。
女子臉色煞白,鼻尖都滲出了汗珠。
「再來。」胖子扭頭惡狠狠看向吳亙,僅這一把,他手中的珠子就輸了個精光,不免讓其有些氣急敗壞。
「又是大啊。」
「再來。」
轉眼間五把過去,胖子已是將身上的家當輸了個一干二淨,連那根角也被吳亙給贏了去。胖子雙眼通紅,左看右看,一把揪住女荷官的衣服把其拎了起來,「你個賤婢,是不是存心與老子作對。」
女子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哀求,「金爺,奴婢真的已是盡力了,誰知道今天這麼邪門呢。」
胖子剛要發狠,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吳亙,只見其人手里拎了個包裹,里面全是胖子輸的東西,笑眯眯道︰「願賭服輸,何必拿一個弱女子撒氣呢。」
一听這話,胖子怒從心上起,「正要尋你呢,直娘賊,敢出老千。」暴怒之下,袖子中滑下一把匕首,徑直向吳亙的心窩捅去。事發突然,周邊很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匕首已經到了吳亙心口位置。
吳亙身體一滑,手往胖子胳膊上一捋一拍,匕首拐了個彎,刺到了堅硬的桌面,應聲斷為兩截。眼見一擊不中,胖子心一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勢用半截匕首向吳亙斬去。
吳亙身體如陀螺般一轉,避開對方來勢,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其手肘處輕輕一托,胖子的手轉了個方向,匕首竟向著自己的脖子刺去。
胖子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漂亮的不像話的對手,力氣竟然如此之大,眼見匕首的殘刃向自己刺來,趕緊運力與吳亙相抗
轉眼間匕首已是觸著了胖子的脖子,其人嚇的大叫,「小子,爾敢。」
吳亙依舊笑容滿面,「不試試怎麼知道敢不敢呢。」身體猛力往前一壓,匕首刺入了胖子的喉嚨,一直沒到刀柄。
胖子的身體猛的往上一挺,雙手死死抓住了匕首的刀柄,本能想將其拔出。
吳亙笑著松開了手,往後撤了一步。胖子收手不住,將匕首拔出了自己的喉嚨。血如箭一般射了出來,噴了旁邊女荷官一身一臉。
身體踉蹌了幾下,胖子看著手中被血染紅的匕首有些發懵,又看了看負手站在不遠處的吳亙,口中發出含混的聲音,向前沖了一步,卻是頹然倒地,身體還不時抽搐兩下,眼見是活不成了。
呀,女荷官顧不得擦臉上的血,嚇的掉頭向里屋跑去。周邊的人一聲不吭,如看怪物一般看著吳亙。
「大家都看著了,是他想不開自已刺得自已,可與我不相干啊,對吧。」吳亙雙手一攤,一臉無辜的看著眾人。
「是是,是這小子喝多了想不開。」
「對對。」
很快便有人附和,皆是認同吳亙的說法。廢話嘛,不對的話難不成要與胖子下去作伴。這個看起來干干淨淨的家伙原來如此手黑,果然人不可貌相,這等狠人咱惹不起。
很快有人將胖子的尸身拖了出去,全程沒有人表現出多少驚訝。這也正常,大家干的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死人見多了,早已見怪不怪。
吳亙拿著東西回到了冉蓬的旁邊,將角取出丟給了對方,「死了人,是不是需要跑路。」
冉蓬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吳亙一眼,哈哈大笑道︰「為什麼要跑路,難不成別人殺你還不能斬了他。這里是暗島,打不還手行不通的。
若不反擊,不僅不會念你的好,別人還會加倍的欺負你。不錯不錯,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出手就這麼狠,看來手底下見過不少血,這一路上倒是可以在船上混個好艙室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吳亙依舊雲淡風輕。
「三日後,等補給齊了,就出發。來,先喝酒。」冉蓬明顯客氣了不少,率先端起酒壇喝了起來。
晚上,吳亙與楊正坐在一處礁石上,听著海浪聲此起彼伏。冉蓬只是給二人安排了一個住處,卻是掉頭去忙自己的事,其他一概不管。
「吳亙,平日里你也不是好殺之人,為何今天一出手就干掉了一人。」楊正從礁石旁隨手抓起一個小螃蟹,扔到自己嘴里嘎 嘎 吃了起來。
「遞投名狀而已,你沒在土匪中呆過,不做些狠事,這些人絕不會服你,容你。我們還要走很長一段海路,難不成要天天提心吊膽,須當立威于酷烈,讓人不敢覬覦。」吳亙看著從天邊升起的圓月,忽然有些想念大風寨的日子。
「原來如此,看來我哪天也得剁兩個人,免得被人看不起。」楊正笑著模了模自己的腰帶,「吳亙,冉蓬這個人你還是小心些為好,我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晞光的味道。換言之,他曾經或就是神教的人。」
吳亙一怔,微微頷首,「曉得了,見機行事吧。若是他有什麼歹意,不要留手,先把船控制住再說。」
二人正在商量間,從遠處走來一個人,其人走起來一瘸一拐,看起來十分滑稽。
等走的近了些,吳亙才發現,來人是個披著長長頭發的瘦高個子中年人,手里拎著一根拐杖,一條腿不知何故瘸了,行動起來有些不利索。
走到吳亙面前,此人停下了步子,打量了幾眼,寒聲道︰「就是你們奪了我手下的性命。」
吳亙莫名覺著此人有些危險,這感覺就好似一條毒蛇,躲在草叢中死死盯上了獵物一般,「賭場的那位?」
「不錯。」這個滿臉陰郁的中年人陰森森道。
「是來報仇的?」吳亙從容自若道。
「只要把他的東西還給我,我就既往不咎。」中年人站在原地,竟然比吳亙還高出一頭。
「願賭服輸,我憑什麼要給呢。」吳亙剛說完,楊正卻是接了過去,「不錯,我們憑本事贏來的東西,閣下說要回就要回,當我們是什麼呢。」
中年人並不著急,用拐杖輕輕在地上敲了敲,「若是憑真本事拿去的,我自無話可說。但今天我回來後,專門去了賭場一趟,詢問了幾人,卻發現有魂術的痕跡。你是魂師吧。」說著用拐杖指向了吳亙。
楊正站了起來,一只手扶著腰帶,「我看你是在找死,敢用如此陰毒手段。」另一只手輕輕一彈,一只晶瑩剔透、閃爍著白光的蝴蝶從其手中飛出,繞著吳亙和楊正飛了一圈。
這時吳亙才發現,自己腳下出現了一條條的黑蟲,正偷偷向上爬來。蝴蝶所過之處,這些黑蟲發出淒厲的慘叫,紛紛化為黑煙不見。
不待楊正出手,吳亙已經撲了出去,斷刀斬在中年人身體。可一接觸,吳亙就覺著有些不對。中年人被輕松劈為兩半,卻是化為黑煙不見。
楊正趕了過來,手中飛出十幾只蝴蝶,四下飛舞尋找著中年人的蹤跡。可尋找半天,卻是沒有發現半分端倪。
「這個人用的是黑巫術,我在神教典籍中曾看到過。」楊正解釋道︰「黑巫術曾一度盛行于天元洲,手段詭譎,防不勝防,有奪人精元的,有壞人運道的,有惑人神魂的,有時候在路邊撿根草都可能中招。不過神教模索多年,已有了一些克制的法子。
從此人的路數來看,應是竊人精元,此法易使人病魔纏身,諸藥無用,只能指望他解除巫術方能緩頰。到那時,他要什麼咱估計也得奉上。」
吳亙點了點頭,慨嘆道︰「天下之大,真是不乏奇人異士。對了,晞光是不是可以克制黑巫術。」
「不錯,其實晞光初現時,正是為了對抗黑巫術。神教典籍中記載,當初天元洲巫術盛行,一些巫師隨意取人性命,搶奪錢財,百姓苦其久矣。神教的先賢為了救民于水火,方創了晞光這一術法,與黑巫術對抗。
歷經這麼些年,黑巫術漸漸衰落,已不敢明目張膽行走于世間,只能在一些偏遠之處秘密流傳。神教對其非常警惕,一旦捉住,就會以晞光燒為灰燼。
雖然我憎恨神教,但也不得不說,神教初創時,確實做了不少好事。」楊正在聖山呆的時間不短,讀了不少典籍,自然知道許多秘辛。
吳亙笑笑,向著自己的住所走去,「屠龍少年初始何嘗不是為了正義,只不過權勢加身後,卻又變為另一條惡龍。正如你所說神教中有清修派和世俗派一說,我敢斷言,隨著神教越來越擴大,清修派終將無立足之地。
斷人財路,是何等大仇,清修派勢力肯定要被自己人給打倒。隨著神教越來越龐大,必須要拓展擴張自己的版圖,才能滿足這些後來之人的胃口。
人數多了以後,勢必要從百姓身上奪取更多。等更多的人為了權勢而進入神教,這個龐然大物就快要分崩離析了。
這一點,恐怕神教的頭頭腦腦也清楚,只不過,他們只能順從著大多數人的意願,否則,誰還願意听他們的。」
楊正想了想微微點頭,那些年在聖山上時,山上一年年的人越來越多,而俸祿待遇卻是不能少,如此多的消耗從哪里來,還不是一點點從底層往上搬運。怪不得神教要將勢力覆蓋至北洲,恐怕也有拓展財源的打算。
二人連走邊聊,漸漸遠去。等二人身影消失,地上有黑影如水般蠕動,向著空中翻卷而去,很快化為了人形,正是逃走的那名中年人。
看著吳亙和楊正離去的方向,其人冷冷哼了一聲,向著海邊走去。
三日後,冉蓬遣人來尋吳亙和楊正,來的人正是那個把自已角押了出去的漢子,此人名叫沙勁,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這角又長在了他的頭上,沒有一絲斷掉的痕跡。看來這樣的事,他已經不只做過一次。
「兩位,多謝你們相助。冉船主吩咐,咱們要出航了。」沙勁一臉討好模樣,請吳亙去往港口。
等到了港口,冉蓬站在一條船上。
船的甲板上極為簡潔,塔樓也不是十分明顯,只有桅桿高高豎在船身中間。
「今天天好,出發。」冉蓬在船上大聲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