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看著身上血肉不斷翻滾,傷口快速愈合的吳亙,妤好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所謂捅破天,是指人不知天高地厚,做了偌大的錯事。可今天,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捅破了天。
一時間,妤好有些後悔來此。今天所見的雷劫是如此猛烈,竟讓自己生了畏懼之心。
心生種種劫生。修行之人最怕此事,越是怯于某事,越是有可能在此栽跟頭,所謂的心魔就是由此而來。
木白看著吳亙,面色平靜,心中卻是波瀾起伏,歷經這麼厲害的雷劫竟然沒有破境,此人的根基是有多麼深厚,以兩次雷劫的積累仍是四境,一旦等破境後,那將是怎樣的光景。
「吳亙,暫且先服下朱紫果固體。此地不宜養傷,雷劫甚烈,恐招來他人窺探。待身體稍復,我等還是速速返回君山為妥。」木白遞出了一個紅果,又覆了一件衣裳在吳亙身上。
勉力將朱紫果服下,吳亙感到渾身麻癢難當。那些被雷劈出的傷口,肉眼可見在彌合,這種酸爽的味道著實有些難言。
忽然想起了什麼,吳亙抓起了身旁的斷刀仔細打量。斷刀已經冷卻,原本銹跡斑斑的刀身大部分已經光潔如新,黑色的刀背多了些拙樸之意。只有刀刃在陽光的照射下,不時泛過寒光,隱見寶刀崢嶸。
滿意的點點頭,吳亙撿起了身旁的玉蟲。此蟲是自己過了雷劫後在土中所發現。這座山頭上大大小小的卻行都因雷擊而死,只余這只尚且還活著。念著其與自己一起渡劫,吳亙便將卻行帶了出來。
咕咕,妤好身旁的紅色鳥兒見到卻行,興奮的跑了過來,長喙一張就要啄下。吳亙嚇得急忙將玉蟲一扯,放在自己身側。妤好見狀趕緊上前,死死拉住那只激動難耐的鳥兒,認真看了一眼吳亙身旁的卻行。
「木前輩,晚輩已經無恙,不如我們回吧。」看到四周一片焦土,吳亙開口道。回到君山,隨手一抓就是靈植,不比這里舒坦嗎。
木白依舊抓著吳亙,三人從兩若山匆匆返回了洛澤湖。
等三人離去不久,從遠處急急掠來兩個人影,落在吳亙渡劫的山頭。抓起一把地上的琉璃,又四下看看,低聲談論了一會方才離去。
等回到君山秘境之中休養十幾日,眼見身體無恙,吳亙便向木白和妤好告辭,準備返回凌雲村。這次出來的時間已經夠長,也不知楚喜那里的情況如何,吳亙總是有些不放心。
正如離開凌雲村時所說,此次回去,無論楊正有沒有回來,吳亙都準備離開了,前往鐵手行省去尋那姬夜軒。
在佐衡路呆的時間已經夠長,再呆下去亦沒有什麼意義,僅憑當下的無畏軍,遠無法撼動昆天洲格局。既然無法破局,那只有跳出棋局,另尋一條出路。
木白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模樣,只是囑咐吳亙,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帶人來到秘境。妤好則是準備用那只紅鳥將吳亙送回,免得路上再起波折。投了這麼多本錢,萬一死在半路可就鬧笑話了。
終是到了離開的日子,本著賊不走空的祖訓,吳亙身上揣了一些天炎米。在秘境中時,吳亙也曾暗示木白,能否送自己一些靈植,可對方卻置若罔聞。氣不過的吳亙,只能連哄帶騙,讓妤好私下送了一些天炎米。
與妤好坐上鳥背,紅鳥拍打著自己的四只翅膀,奔跑幾步便騰空而起。等到了半空,吳亙回頭再望時,茅廬已經消失不見,所在的位置卻是一處郁郁蒼蒼的樹林,哪有什麼君山的影子。
坐在鳥背上,听著呼嘯的風聲,吳亙眉頭微皺,尋思著此行歸去的安排。
「吳亙,送你個小玩意。」坐在身前的妤好突然開口,遞了一個三角的金牌過來,上面刻有一個眼楮模樣的圖案。
「這是校事台的暗衛令牌,領此牌者,可以私畜暗衛九百人。有了此牌,你的手下也有個名分,那些大小家族便不好再明著下手。」
吳亙表情微動,趕緊將其接過,這可是個好東西。有了此令牌,自己的無畏軍再不是如流匪一樣的存在,誰都可以咬上一口。這樣的話,等自己離開後,楚喜有此牌在手,也能保幾個據點不失。
「多謝,有心了。」吳亙向妤好鄭重道謝,這一份禮物來得實在是太及時了。
這些日子來,吳亙一直擔心黑塔家會對無畏軍下黑手。雖然高垣城一事並無人知曉是自己干的,但畢竟自己明面上殺了人家一些人,黑塔家豈會善罷甘休。只不過黑塔家當下內憂頻頻,尚騰挪不出手段圍剿。
若是對方出手,即使黑塔家實力大減,但真下定決心對付無畏軍,吳亙可是沒有一點勝算,這也是離開前的最大擔憂。
如今有妤好的斡旋,再加上這枚保命的令牌,吳亙終于下定決心,離開佐衡路,離開白嶺行省,借助姬夜軒的力量,在昆天洲打出一片新天地。
「謝什麼,助你就是幫我。吳亙,在如今的局面下,想要做些改變好難。一個人走著太過孤獨,幸好有如你一般的人同行。
有朝一日,我們這些桃李青青之人,終會將那些迂腐枯朽之輩趕下台,在昆天洲據有自己一席之地。」妤好托著腮,神色有些憧憬。
吳亙將起身東張西望的沙支莫按了下來,微微一笑,「等我們趟出一條路,看到其中的利益,自會有更多人追隨。當下,你需在登天殿多替我遮掩一二,想法子多聯絡一些人手,我就可以在下面更好輾轉騰挪。桃李青青,終會綠滿園。」
「好,祝我們早日綠滿園。」妤好伸出一個拳頭,與吳亙輕輕踫撞,二人皆是會意一笑。
三人在距凌雲村不遠處降落,這一路上,偶會遭遇巡邏的當扈鳥,看到紅色鳥兒就趕緊遠遠避開。這紅色鳥兒名丹鳥,是登天殿的標配,雖然各個家族並不受登天殿直接轄制,但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吳亙並不擔心妤好知道凌雲村的位置,既然對方已得到無畏軍的情報,那自然曉得凌雲村的存在。
接過對方贈送的信隼,二人依依惜別。等回到凌雲村,吳亙派人召集幾個據點的大小頭領,擇日共同議事。
「寨主,你要離開了?」五日後的議事堂,驟然听到此消息,哈豹一臉詫異,忍不住率先開口。
吳亙點了點頭,掃視了一眼左右坐著的諸位頭領,「偌衡路的局面漸趨穩定,我有意帶人去往他處,另闢出路。放心,不是放棄這里,而是想著在別處更好施展手腳。等時機到了,我還會帶著人馬回來。」
「請問寨主,離開此地後,始興等據點當如何安排。」楚喜起身詢問。其實這個問題吳亙與楚喜早已暗中商議確定,只不過今天要借吳亙的口說出來,以安眾人。
「咳咳。」吳亙咳嗽了一聲,身體坐直了些。堂中眾人知道吳亙有要緊事要說,趕緊止住議論聲,皆是看向吳亙。
「始興村由哈山具體負責,刃發村則仍是由屈通牽頭,至于凌雲村,由楚喜兼管。另外,楚喜還統一轄制三個據點,任無畏軍統領。」說到這里,吳亙停了一下,看了看哈豹,「哈豹久經戰事,在凌雲村任無畏軍副統領,負責練兵及戒備之事,但凡用兵,需得稟報楚喜終決。
「剩下的無畏軍分為三隊,分別由劉征、張噎僕、呼延莫三人任屯長,受哈豹和楚喜節制。」吳亙又點了三人的名字。這三人都是從兩豨村的人族和牧人中提拔,不僅修為較好,而且幾次戰事下來作戰都十分勇猛。
雖然無畏軍規模尚小,但吳亙此舉已是正式將軍政分開,以免各個據點擁兵自重,不听號令,這也是吳亙與楚喜商議後的結果。
聞听此言,哈鷹、張武陽等人並無半分異議,薛信卻是有些坐不住了,幾度想開口卻又忍了下去。
吳亙看在眼里,不由心中暗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剩下的人,都要隨我遠征。薛信,你從無畏軍提一百人馬,由你統領,與我隨行。此次遠行路途遙遠,人宜精不宜多。卓克、哈鷹、張武陽亦是同行,暫充于凌雲八騎。可都听明白了。」
「屬下明白。」堂中眾人皆是齊聲而應。
吳亙並不是不想抽更多的人,可抽空了,楚喜這里怎麼辦,無畏軍畢竟人還是少了些。
看眾人皆是應下,吳亙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到楚喜和哈豹的身前,又將哈山和屈通拉了過來,躬身團團施了一禮,嚇得幾人趕緊忙不迭回禮。
「幾位,我走之後,這里就交給你們了。諸位當同心戮力,謹小慎微,把咱的地盤維持好。如今佐衡路幾家雖不敢隨意對我下手,但也要防備對方使出各種陰損手段。
你們幾個身上的擔子都很重,我在它鄉征戰,定是難以顧及,這里,就全靠幾位費心了,吳亙謝過諸位。」說著吳亙又再次行了一禮。
幾人自是慨然稱喏,哈豹猶豫了一下,卻是咚的一聲跪倒在地,「寨主,你就帶這麼點人出行,太危險了,不如讓哈豹隨行在側,也好保護寨主,此地交由他人即可。」說著,偷偷瞟了一眼薛信。
吳亙微微一笑,將哈豹從地上扶起,「遠行出征雖然辛苦,但畢竟輾轉騰挪余地大了許多。留守此地更為艱難,周邊群狼環伺,隨時可能對我們下手。
哈豹,你也是老人了,咱打下這點家底不易。萬一我在外事有不諧,還得回來。這個家,就請你替我守住它,到時候,我在前方有事,還要這里多多支援,拜托了。」
「寨主」哈豹有些哽咽,重重點了點頭。
「好了。諸位,就按剛才吩咐,分頭去準備吧,三日後,隊伍出發。」吳亙轉過身來,沖著眾人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