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白天,長安城里到處都充斥著喊殺聲。
不斷有身穿甲冑的士兵倒在地上。
奇怪的是,倒下的士兵沒多久,就會被人抬走,街道上除卻有鮮血的痕跡,其他倒是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可即便是感覺到奇怪,但也沒有任何人去懷疑什麼。
長安城的百姓此刻早已經是膽戰心驚,只希望這些士兵不會沖進自己家里才好。
至于其他的,哪里會關心那麼多。
如今的孔穎達已經很難再相信其他人,他也清楚,北衙禁軍的突然暴動,必定跟已經消失的趙辰有關。
南衙六衛被北衙禁軍追殺,孔穎達想袖手旁觀。
奈何他又想到,若是不派人去幫助南衙六衛,一旦南衙六衛被打散,他孔穎達便是甕中之鱉。
所以,孔穎達將自己的兒子孔志玄派了出來。
孔志玄送完蘇家長子,才方方躺在床榻上,沒休息多久,就被自家的父親叫了起來。
領著駐守皇城的軍隊,前來支援被追擊的南衙六衛。
「將軍,前面遇到一支身穿南衙甲冑的士兵隊伍。」孔志玄騎在馬背上,一名士兵與他拱手稟報道。
孔志玄皺眉。
他實在是想不通,派去負責監視北衙禁軍的南衙六衛,實則是整個南衙十六衛中最為精銳的幾支。
這怎麼就被北衙禁軍如此追擊?
「把他們攔下來。」孔志玄大手一揮,面色陰翳。
一隊南衙士兵被帶到孔志玄面前。
是一支五十人的隊伍,士兵甲冑上全都是污斑,有些人甲冑上甚至可以看到清晰的刀劈印記。
更有人手臂上還流著鮮血。
一眼望去,五十人的目光之中,全都是無神的模樣。
「你們的將軍呢?」孔志玄沉聲問道,手中已經是握緊寶劍。
「校尉被北衙的程光達殺死了,我們被沖散了。」領頭的士兵滿臉驚慌。
似乎還在為之前的發生的事情感到後怕。
孔志玄皺眉。
面前這支隊伍,一眼看過去便是沒了戰斗的意志。
他想將這些人留在自己身邊,可又擔心這些人反而亂了自己手下人的軍心。
「將軍,我們願意跟隨將軍,殺光北衙的那些混蛋,為我們校尉報仇。」領頭的士兵與孔志玄喊道。
這句話不說還好,說出來,瞬間便讓孔志玄擔心起來。
眼前是一支被擊潰的軍隊,讓他們跟著自己,那不是給自己搗亂嗎?
「就憑你們,也想報仇?」
「廢物!」孔志玄冷聲罵道,目光陰冷。
為首的南衙士兵被這麼羞辱,臉色雖是難看,卻是不敢發作。
「把他們帶進皇城,派人將他們看押起來。」
「等把北衙的那些混蛋收拾了,本將軍再來尋蘇不同的麻煩。」孔志玄揮手,驅馬而去。
孔志玄剛走,便有一隊士兵驅趕著這些打了「敗仗」的士兵往皇城方向走去。
士兵之中,程處默模了模自己光滑的下巴,神色之間似乎有些抑郁。
……
「父親,天黑了,今天他們應該不會對我們動手吧?」皇城之中的一處偏殿,魏叔玉望著自己的父親魏征,小聲說道。
魏叔玉也听外面負責看守的人小聲議論了,說外面長安城里發生了大規模的戰斗。
今天白天已經過去,魏叔玉覺著,之前孔穎達的計劃,應該是不會再執行。
故而心里著實是松了一口氣。
魏征板著臉,沒有回答魏叔玉的問話。
魏征現在擔心的不是自己家人的安危,而是考慮著趙辰的處境。
他可是完全清楚趙辰究竟是何身份。
也知道為何城里突然會爆發軍隊之間的大規模沖突。
魏征並不想讓趙辰因為自己,而背負上一些不該有的罵名。
即便此次拿下了孔穎達,難保不會有人說,趙辰為了一己私欲,為了救他魏征,悍然在長安城發動戰爭。
這種事情,不說出來還好,若是被人多想一下,難保不會三人成虎。
「父親,你怎麼了?」魏叔玉不解。
此刻他們沒了性命之憂,為何自己的父親反而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沒……」
「大人有令,城內叛黨冥頑不靈,拒絕將太子殿下交出來。」
「著立即對叛黨同伙,魏征一家進行處置。」
魏征話還沒說完,幾人便听到外面傳來冷喝聲。
魏叔玉當場色變。
他還想著說,自己一家的性命暫時是保住了。
沒想話音才剛剛落下,就陡然听到要處置自己一家的消息。
「父親!」魏叔玉看向魏征,喚了一聲。
房門被打開,數名身強力壯的士兵手持武器朝幾人走來。
「魏僕射,孔中書有令,即刻送爾等上路。」
「請跟小的們走吧。」為首的士兵面無表情的與魏征說道。
魏征抬了抬眼簾,一句話也沒說。
本就衰老的面龐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
「多活了一天,也挺好。」魏征說道,便是站起身來,腳踝處的鐐銬讓他行走艱難。
士兵沒有說話,站在左右兩側,虎視眈眈的望著幾人。
魏叔玉面上露出遺憾之色。
若是能活,誰願意死在這里。
想著當初跟在趙辰身邊的快活日子,魏叔玉又看了眼自己身邊的父母。
心里重重嘆息一聲。
「幾位,待會請讓在下先走一步,黃泉路上,不可讓父母先行。」魏叔玉與幾人說著。
士兵並未說話,甚至連看也沒看一眼魏叔玉。
魏征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
拉了拉魏叔玉的手,輕輕的拍了兩下。
「魏僕射,你們也放心,孔中書說了,此次一定把那趙辰一起抓來。」
「黃泉路上,你們不會寂寞。」士兵淡然一句,便是推著魏征往前。
魏征一個趔趄,身形不穩,差點沒摔倒在地上。
魏叔玉雖然憤怒,卻是不敢發聲,扶著自己的父親,緩步向外面走去。
此刻他無比的希望,趙辰能從天而降,出現在自己眼前,解救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只是,皇城深深,孔穎達更是將手下人遍布了皇城。
趙辰如何才能進到此處?
更別說是把他們救出來。
「要是先生在這,那就好了。」魏叔玉輕輕的嘆了一聲,站在房門口,目光望著遠處的黑暗之中。
魏征同樣目光看著前方的黑暗,隱約之間,前面竟然出現一個略顯熟悉的身影。
「趙小子?」魏征面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