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疾馳,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趕到了嘉園城外。
還是熟悉的人群,還是熟悉的粥棚。
安欣已經在馬上看到師傅師姐們忙碌的身影,她立刻下馬趕了過去。
蕭正是第一次看到眼前的景象,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想象災民的困境,但是現在這些活生生的人群衣衫襤褸、皮包骨頭的模樣對他的沖擊,還是讓他的腦子瞬間變成了空白。
他就這麼在馬背上坐了一刻鐘,直到淚水落到嘴里,苦澀的滋味讓他逐漸的清醒過來。
翻身下馬,他慢慢的走進人群。
災民們看著他衣著光鮮的樣子,怕身上的泥土踫髒了他的衣服,連忙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看著他們看自己的樣子,蕭正的心里滿是苦澀,還有深深的自責。
這本該是可以減輕的災難,他們也可以得到朝廷的賑災糧款,恢復到更好的生活,是朝廷沒有負起該負的責任,以至于現在災難加重,他們的生活變的如此苦不堪言!
蕭正慢慢的往前走著,他想跟他們說「不必躲閃,他不嫌他們髒,其實他們比任何一個人都干淨,是心中干淨!」
但是他又說不出口,他怕這些百姓說「心干淨又如何,再干淨的心也換不回一粒米糧!」
他擦干了眼淚,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突然,一個孩子因為躲閃不急摔倒在地上,放聲的哭了起來。
蕭正趕緊走過去,蹲把他扶了起來,他慢慢的擦去孩子的淚水,告訴他「不要哭,會好起來的!」
孩子的父母趕緊過來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孩子不懂事,您別生氣!」
蕭正朝他們搖了搖頭「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孩子的父母自然听不懂蕭正的意思,連忙拉過了孩子「沒事,沒事。沒弄髒您的衣服就好~」
蕭正看著他們躬身道歉的模樣,眼淚再次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他想到了父皇的話「他們才是這個世上最純真、最善良的人,他們不要你給他們多大的回報,只要能夠吃的飽,穿的暖,他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如果連這一點都不能夠滿足他們,你就不配做這個大禹的君王!」
蕭正深深的體會到了父皇的教誨,這是他的責任,是大禹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最最基本的期盼,如果連這些都做不到,他就真的不配坐上那個位子!
蕭正站起身,對他們笑了笑,朝著安欣施粥的位置走了過去。
沒有寒暄,他直接朝著另一個施粥的女子走了過去「你歇會吧,我來幫你~」
若琳怔怔的看著一表人才的蕭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蕭正見她沒有反應,主動拿過了她手中的勺子,一碗一碗的重復著給災民施粥。
這時小淳子也拴好了馬匹,跑過來幫著熬粥。
一直忙了一個多時辰,領粥的災民才逐漸的少了起來。
安欣這時主動的走了過來,「蕭師兄,我帶你去見見我師傅~」
「好的」蕭正放下了手中勺子,跟著安欣走向了靜心師太。
「師傅,這是我路上遇到的蕭不凡蕭師兄,這一路他對徒兒很是照顧。」然後她又把靜心師太介紹給蕭正,「蕭師兄,這是我師傅靜心師太~」
蕭正躬身行禮「靜心師太好,常听人提起峨眉派掌門是菩薩心腸,今日得見果然是慈悲為懷!」
靜心師太打量了下蕭正,看不出他的深淺,但是能看出他的護衛是個高手,微微點了下頭「蕭少俠客氣了,我也就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師太謙遜了,有多少人見此情景能盡這樣的‘綿薄之力’呢?」
靜心師太搖頭嘆了口氣,「唉~如今購置的存糧已經用盡,這份綿薄之力我怕也盡不起了~」
安欣看師傅的模樣,立刻過去抱住了她的手臂「師傅,我們的錢糧用完了嗎?」
靜心無奈的點了點頭。
安欣看到師傅說的話,懊悔的跺了跺腳「哎呀,光顧著趕來,忘記給爹要銀子了,這可怎麼是好啊~」
峨眉派本來也不富裕,隨身攜帶的銀兩是他們去參加武林大會來回的盤纏,現在為了施粥,已經花光了,她們也是無能為力了。
蕭正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是遇到了難題,他揮手把小淳子叫了過來,「拿一萬兩銀子!」
從小淳子手中接過銀票,蕭正雙手遞給靜心師太「師太,這是在下的一點心意,請師太收下!」
靜心師太頓時一愣,這人出手好大方,連忙拒絕「少俠這是做什麼,這錢老身可不能收!」
蕭正看靜心師太不肯收下,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師太不要誤會,這是在下捐出的購糧的錢,是給這些難民的施粥用的,請師太務必收下,讓在下也盡一份心意!」
師太看著他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做個樣子,但是一萬兩又確實是一筆巨款,她也不知道該不該收下,她看了看安欣,看安欣是什麼意思。
安欣也沒有想到蕭正如此大方,如此心善,想著一路的所作所為,對他頓時好感大生。拿過了蕭正手中的銀票,遞給靜心師太「師傅,既然他有心為這些災民,咱們就收下吧,反正又不是咱們私吞,對吧~」
靜心師太白了她一眼「你這孩子,說話這麼沒有規矩~」
轉頭看向笑著的蕭正「那老身就替這些難民謝謝蕭少俠了,本來老身的錢已經用盡,多虧了刑部的吳峰大人又頂了幾日,眼看就要山窮水盡,現在蕭少俠慷慨解囊,算是真的柳暗花明了~」
「師太言重了,在下也是略盡綿薄之力~」
安欣看他謙遜的樣子,俏皮的白了他一眼「好了,你這個綿薄之力都可以買下嘉園縣的糧倉了~」
「呵呵~人家蕭少俠是謙遜,你這孩子,說話總是這麼直接~蕭少俠不要見怪~」
蕭正笑著看向安欣「安師妹快人快語,在下喜歡還來不及呢,怎會見怪~」
安欣听到蕭正的話,鬧了個大紅臉,趕忙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蕭正也感覺到剛才說的話有點歧義,也沒有多解釋,尷尬的笑了一下。
靜心師太仿佛沒有听到剛才的話,「不知道蕭少俠來嘉園縣是?」
「哦,在下來嘉園是來表兄家探親的~」
「表兄?」
「是的,听說粱州受災,家父不放心,讓我來看看~」
靜心師太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這會已經不是太忙,蕭少俠可以先去尋找故親,等空閑了再來這里幫忙好了~」
蕭正看著這會確實也不太忙了,他也正好要去縣城內探听下具體的情況,就朝靜心師太和安欣拱手道「那在下先去尋訪表兄,等安置好了再來幫忙~」
安欣看著他遠去,抿著嘴沒有說話,目送他走出了好遠。
靜心師太看著她的樣子,倒是有點擔心「欣兒,蕭少俠是個好人,人也長的精神,但是你的身份」
听到師傅的話,安欣的臉瞬間紅到了脖子「哎呀~師傅,您說什麼呢?徒兒還小,可沒想這些亂七八糟的。」說著話已經跑向了若琳,只留下靜心師太在那里搖頭嘆息。
小女兒的心思怎麼能瞞得過她呢?
這也是她一直不想讓徒弟們下山的緣故,山下的誘惑太多,難免會讓她們迷失了心智,亂了心神,這對峨眉的心法可是不利的。
但是一味的修行,不見世間的紛雜也會讓她們心態無比的脆弱,這也是練功的大忌。
考慮再三決定帶她們下山見見這世間的亂象,也好讓她們端正心態,凝練心神。
這次的災情確實對這幫弟子們的幫助很大,從剛開始見到災民時無聲的哭泣,到現在可以坦然的面對,這對她們的成長來說已經邁出了一大步!
但是現在看著安欣的樣子,她知道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們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沒有怎麼見過異性的她們,難免會對優秀的男子產生好感。她不禁止自己的徒弟結婚生子,只要她們開心,她都會祝福她們。
她唯一擔心的是她們一旦受了情傷,將會是致命的打擊。輕則性情大變,重則傷心欲絕,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但是她卻阻止不了,緣分本身就是奇妙的東西,一旦被它糾纏,就是一輩子的牽絆,剪不斷,理還亂,各種滋味只有自己能夠體會。
蕭正進了縣城,循著顧豐說的地方,向東城走去。
問明了行人,兩人一路走到了一座宅院的面前。
這座宅院比他的臨池別院還要大上幾分,可見顧豐的家境以前還是比較殷實的。
來到門口,看著上方的牌匾「方宅」。
這應該是買他宅院的人更換了牌匾。
小淳子上前敲門,一直沒有听見有人答應,仔細聆听,也沒有听到里面有人說話。
蕭正疑惑的看著眼前宅院,難道里面沒人嗎?既然換了匾額也應該有人居住才對。
正想著呢,左邊鄰居家的大門打開了,從里面跑出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後面的大人拿著笤帚追了出來,嘴里喊著「小兔崽子,你別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蕭正立刻上前迎了上去,「大嫂,你好,請問這里原來是顧豐的家嗎?」
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是?」
「在下是顧豐遠方的表弟,听聞他家中有變,來此探望他的!」
女子看他不像是壞人,又說是顧豐的表弟,連忙拉過了停在一旁的孩子「顧家的事情說來話長,你們還是進家里來,讓我家那口子跟你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