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即將落山。
一輛大廂馬車 轆 轆疾行,遠遠且見永嘉縣城北門。
北門之下。
一隊持著長矛的護城兵卒,正在催促著來往之人快快行進。
城樓上‘咚咚咚’的一陣鼓聲,馬上要關城門了。
「快快快!」
眼見城門就要關上,鋒銳催促著身旁的周梧諫在給馬一鞭子。
兩匹馬拉著的大廂馬車朝城門沖來。
持著長矛的護城兵卒當然不是吃素的,幾個已是去搬據馬了。
還好鋒銳眼尖,一眼就看到兵卒中有個熟人。
「冼大哥,是小弟啊,是我鋒銳回來啦!」
鋒銳朝著一個鼻子通紅的兵卒招了招手。
對,酒糟鼻正是常去鋒銳小酒館喝酒的冼易潭。
「小鋒兄弟!」
冼易潭看來今日還沒喝醉,倒是還能認出鋒銳,忙的沖拉據馬的同僚擺了擺手,很是高興的迎了上來。
「听周家大郎說,小鋒兄弟你們出遠門啦?也不通知大哥們一聲啊?」
鋒銳很是熱情的跳下馬車,給了冼易潭一個大大的擁抱。
永嘉縣是他的家,于永嘉縣的衙役兵卒,鋒銳也感覺親上幾分。
「小弟這次跑的確實有些急、有些遠,不過一忙完就立即趕回來,卻也過去兩三個月了!小弟可是想死諸位大哥啦。」
「哥哥們也想你,想這個春年,少了小鋒兄弟你,可是倍感無味啊!快快進城吧,待一會兒哥哥們便去小酒館為你接風洗塵!」
冼易潭被鋒銳這一抱,還有些不習慣呢,但也是感覺親切了好多。
鋒銳連連點頭。
「冼大哥說的甚是,小弟這就回酒館,好好準備一番,一會兒冼大哥叫上諸位哥哥們可是別遲到啦。」
馬車進了北門,順著中央大街直往南行去。
車廂內。
鋒棋、小女賊和龍默默嘰嘰喳喳的沖車廂外指指點點。
鋒棋雖是打小生長在永嘉縣,可這次出去了兩三個月,再回來,也滿滿的都是新鮮感。
車轅上。
鋒銳和周梧諫也是滿臉激動,這次真是要到家啦。
周梧諫緊緊的攥著韁繩,想打一鞭子,又怕壞了此時的心情。
鋒銳恨不得沖天大喊‘小爺我回來啦’。
永嘉縣城不大,從北門到南門半盞茶的功夫。
噠噠的馬蹄聲敲打著地面,更是敲打著鋒銳幾人的心。
雖是只不過出去兩三個月,但以鋒棋、小女賊這般十七八歲的少年心性來說,也是很久了。
至于披著一張少年皮的老油條鋒銳?
好吧,鋒銳可是個死宅。
離家兩三個月,鋒銳感覺比兩三年還漫長。
「鋒家小掌櫃!何時回來的?」
一個中年人看清了車轅上的身影,很是高興的招呼著。
鋒銳回過神來,卻也是熟人,連連拱手。
「趙大叔啊,剛回來。家中可都安好?」
「家中都好!听周大哥說,你們去了南方,可是錯過了這個春年啊。」趙大叔呵呵笑道。
鋒銳也是連連點頭。
「這一外出真是身不由己,出發前還打算春年前趕回來,誰知一錯過就是一個多月。」
「那可不是,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雖是你們年輕人該出去多闖蕩,但外面終歸是外面,哪里有家好啊。不多說了,快回去吧!只是想來這時周大哥夫婦該是出城了吧?」
趙大叔揮了揮手叫鋒銳幾人趕快回家。
止戈酒館。
招牌下的兩盞紅燈籠已經點亮,好似在為遠游的家人照亮回家的路。
微微的紅色光線遮擋不住沉穩蒼勁的四個大字,止戈酒館。
天色剛晚,酒館門前冷冷清清,應該是還沒有上客吧。
「到家啦!我們回來啦!」鋒銳興奮的沖店內喊道。
櫃台後的周梧桐看到了鋒銳,‘哇’的一聲大喊起來。
「銳哥哥,銳哥哥!你們回來啦!」
而後沖小院喊道「大哥、大嫂,銳哥他們回來啦!」
喊罷一陣飛奔,撲向了鋒銳。
鋒銳哈哈一笑,抱起周梧桐。
雖是才兩三個月沒見,但可是過了一個春年啦。
既是過了春年,當然又長一歲啦。
八九歲的周梧桐長高了一些,也長胖了一些,一身衣服也很是漂亮。
小院內一陣‘ 當’亂響,周家大郎和媳婦也跑了出來,看到鋒銳幾人都回來了,臉色滿是遮掩不住的高興。
「大郎哥,家中一切都好吧!」
鋒銳給了周家大郎一個大大的擁抱。
周家大郎不善言辭,只滿臉歡喜的說著「好!好!就是擔心你們幾個。」
「我們這般不都是好好的回來啦,不僅都回來啦,還多帶來一個呢。」
鋒棋跳下馬車,一手拉著小女賊,一手拉著龍默默。
龍默默抬頭看著不大的酒館,還有那蒼勁有力的招牌,听棋妹妹說,這招牌可是老乞爺爺親自書寫的,而這個不大的小酒館,以後就是她的歸宿了。
「快進屋吧。」
周家大郎的媳婦忙的招呼鋒棋等人進屋,從櫃台後拿出一捧柚子枝于鋒銳等人上下抽了幾下。
「這般枝條是阿娘早早備下的,都盼著你們早點回來呢。」
好吧,兒行千里母擔憂,果然沒事就不應該出去浪。
鋒銳里里外外轉了一圈。
小酒館還是原來的樣子,除了多貼了幾張福字,其它沒有絲毫變化。
周大叔夫婦不在,想來已是回無名峰了,周家小郎也被帶了回去。
「銳哥兒,你們晚上要在這住下嗎?我叫柳丫給你們收拾房間。」
周家大郎問道「左間和耳室依然空著呢,阿娘每日都打掃一遍,很是干淨。如是住不下,我和柳丫把右間騰出來給龍姑娘住……」
鋒銳擺了擺手。
「不用如此麻煩,小妹三人于耳室擠一擠便好,陰日我們還是要回無名峰。」
鋒銳轉了一圈,像只歸來的大獅子巡視了一遍自己的領地,而後低低于周家大郎耳邊問道「我們離開後,沒有什麼江湖上的人悄悄模進來吧?」
周家大郎搖了搖頭。
「自你們離開後,到是沒有人模進咱們家。咱們小店整日都有官家大哥們進進出出,一般的小毛賊和江湖人也不敢來。但我听捕快甲偶爾提過一次,永嘉縣內的江湖中人少了好多……」
鋒銳點了點頭。
在外這兩三個月,他最擔心的還是有人因劍匣之事牽連家中老小。
如今看來,不說漠北通天劍冢,最起碼其它三方還是保持著克制和制約。
「希望這種克制和制約不要被打破!」
鋒銳嘀咕了一句。
戌時一刻。
止戈小酒館內已是坐滿了人。
除小黑捕頭和捕快甲乙丙等一干官差衙役,知縣劉大人和縣丞陳大人也來了。
二位大人剛坐下沒多久,賈老爺和賈家老大也來了。
這可都是鋒銳下帖請來的。
于不大的止戈酒館內,有權的當然是劉陳二位大人,有武功的小黑捕頭定是算一個,有錢的便是賈老爺啦。
永嘉縣城雖是不大,能將這些人都請來,鋒銳可是很自豪。
「賈爺爺、賈大叔,新年好啊,小子這般給你拜個晚年啦!」
鋒銳雙手作揖,九十度的彎下腰,就差‘噗通’一跪給賈老爺磕一個了。
「鋒小掌櫃萬萬不用如此多禮,老朽豈是能受的起。鋒小掌櫃隨同天刀盟的大俠們親赴東南押送餉銀,這般俠義心腸可是令人敬佩啊。」
賈老爺連忙扶起鋒銳,心中嘀咕著,這小子果然安全回來了,看氣色比離開時還強上不少,看來東南之行是有收獲的。
鋒銳連連擺手。
「哪里,過獎了!賈爺爺為朝廷捐贈餉銀,才是真俠義!」
賈老頭和周梧桐的認親大典還沒舉辦呢,難道這糟老頭子反悔?
卻也不像,听周家大郎說,賈家于周梧桐的春年禮足足送了兩大車,還是敲鑼打鼓從賈家老宅由賈家老大親自送來。
鋒銳正尋思呢,賈老爺笑眯眯的沖鋒銳說道「鋒小掌櫃回來的可是正巧,再過一旬,正是老朽挑選出的黃道吉日,到時老朽于家中設宴,舉辦認親儀式!本以為要于小掌櫃錯過呢,看來我們還是緣分深厚啊。」
賈老爺又沖劉陳二位大人和一班衙役捕快拱了拱手道「到時希望諸位都能大駕光臨啊!」
「如此自然!」眾人爽快的答應著。
鋒銳憨笑點頭,不在多說,只要這錢大腿不跑就好。
雖然如今這個天下,商人的地位有些不高,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總是沒錯。
鋒銳不圖賈老頭的大富大貴,只是想借著他的財勢于自己添幾分根基。
籌光交錯,一干眾人喝到亥時三刻即將宵禁才散去。
賈府老宅。
賈老爺依舊半靠在床榻邊,這次不待長子開口便吩咐道「陰日就去府台將清風樓、百花樓和客來香等酒樓的大師傅們都請來,順便采買各種食材,十日後于老宅設宴成禮。」
賈家老大點頭應了,這事去年便說妥,只是黃道吉日當老子的一直沒定下。
賈老爺揮了揮手,而後又叮囑道「以後路上可是要小心些,姓鋒的小子一回來,怕是咱們永嘉縣乃至整個台州府又不會再太平。且幸老子于鋒小子有了不近不遠的關系,嘿嘿,即便真出些問題也有後路……」。
永嘉縣或許真要不太平了。
雖是宵禁時刻,四門已閉,可許多黑影悄悄的溜了進來,潛伏進小小的永嘉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