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宮,東六宮之首。
永寧宮為兩進院,正門南向,名永寧門,前院正殿即永寧宮。
雖是東六宮之首,可比起養心殿自是遜色三分。
不過後院倒是不差,有正殿五間,東西還各有配殿各三間,端的也算奢華富貴了。
鋒銳听養心殿的小宦官嚼過舌根。
常安公主下嫁搬去太液池瓊華島的公主府後,婉貴妃也曾于正靖皇帝吹過幾次枕邊風,想搬入養心殿,但一直沒能得到正靖皇帝同意。
果然宮內故事多!
皇宮中皇帝嬪妃那些奇葩事就不多說了,只道這婉貴妃。
婉貴妃而今也以四五十歲了,于後宮嬪妃以色侍奉皇帝來說,自然是年老色衰了。
但婉貴妃不知從哪學來一些房中術,將正靖皇帝服侍的很是妥帖,因此便是年歲大些也很是受正靖皇帝寵愛。
好吧,上面都是閑話。
卻說還沒見到婉貴妃,鋒銳先是感到這永寧宮中飄蕩著一股愁雲暗淡、切切悲風。
當值的宮女小宦官們個個愁眉不展,好似死了親爹一般。
「不就死了只貓嗎?至于如此?」鋒銳抽了抽嘴角。
難道這婉貴妃還想借死了一只貓,大肆的擺上幾桌收份子錢?
鋒銳模了模腰包,他腰里只有二兩銀子,怕是拿不出手吧!
羽化田揮手屏退迎上來的小宦官,解釋道「鋒賢弟不知,婉娘娘于玉面狸甚是喜愛,離開不得一時,而玉面狸也是甚通人性,婉娘娘出行時,此貓充當前導,平日更是同吃同睡,如此娘娘愛如珍寶。」
呂芳也嘆息一聲「聖上自也是喜愛貓兒的,以前養了一只叫‘霜眉’的卷毛貓,毛色微青,但雙眉卻是潔白,便得聖上這般賜名。奈何落此殊榮的霜眉還是死了,當時聖上傷心了好些時日,還命令大臣們寫祭文,這其中只有一個叫袁煒的禮侍學士在祭文中因寫了‘化獅成龍’四字,令聖上十分滿意,如此直接提拔他做禮部尚書,補入了內閣呀。」
鋒銳撇了撇嘴。
原來正靖皇帝和婉貴妃都是貓奴啊。
有錢有勢人的貓果然也不是一般貓啦,你听听這名字,又是玉面狸又是霜眉,多高大上,就連死了也得令大臣寫祭文,果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永寧宮左面有一處菩薩庵。
鋒銳到來時,庵堂前早早擺放著一張供桌。
供桌上鋪著黃綾,黃綾上正是一只已經死去多時的貓。
但見那貓毛色黑白黃三種,皮毛油亮,肉滾滾的一看伙食就不錯,死了確實可惜。
「原來是只三花呀。」鋒銳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玉面狸的叫著,鋒銳還以為是哪種稀有珍貴的貓種呢。
鋒銳捂著鼻子上前近看。
對,雖是沒死幾天,但這入秋的天氣還是很熱,如此死貓自然也是有些臭啦。
雖是有燻香遮掩,但香臭摻雜更是叫人受不了。
鋒銳又用手戳了戳。
已是僵硬,卻沒見什麼外傷。
難道羽化田沒有解刨看看嗎?
「你是哪個,要對本宮的狸兒做什麼?」庵堂中走出一個女子,厲聲斥責道。
「做什麼?自然要開腸破肚啦?看看它到底吃了什麼有毒的東西?」鋒銳打量的正仔細,自是沒注意到女子,只是把抽出了大劍又放了回去。
這貓已是臭了,鋒銳可是不想污了自己的大劍。
見鋒銳手持大劍,女子正要發怒,卻是呂芳和羽化田近前幾步。
「貴妃娘娘不可無禮!」呂芳先低低勸了婉貴妃一句。
如是別人自然是以婉貴妃為先,可如今鋒銳豈是一般人,皇帝老兒也得顧忌三分。
羽化田也趕忙附耳于婉貴妃,嘀咕了幾句。
鋒銳正想叫羽化田動手,如此才看女子。
嗯,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樣貌也算是上等,穿著自是華麗卻不艷麗。
只是雙眼微紅,臉上遮不住的傷心,看樣是哭過。
「這位?」鋒銳心中明白眼前的女子估計就是婉貴妃了,但方才好像出言得罪她了,如此還是裝作不認識的好。
都說不知者不怪嗎!
「鋒少俠,這位便是婉貴妃娘娘!」呂芳介紹道。
鋒銳連忙拱了作揖道「小子鋒銳,見過貴妃娘娘!」
雖然方才鋒銳要對玉面狸動手,引的婉貴妃不快,但呂芳和羽化田的話,婉貴妃也是不敢在發火了。
「鋒少俠勿怪,本宮失去這狸兒心中一時亂了方寸!」
「小子理解,這般親近通人性之物真就如親人一般啊,如是誰敢動了小子親人,小子還不如娘娘這般穩重呢,小子直接會發瘋的。」鋒銳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
鋒銳話頭又是一轉「但也請娘娘節哀,既玉面狸以去,而今我們能做的是盡快查出凶手,抓到下毒之人,于玉面狸報仇啊!」
婉貴妃也是不嫌臭,紅著眼楮又模了模死貓「本宮也是知道,但狸兒已是被人毒害,本宮實在不願它在受剖月復之苦,如此鋒少俠能不能在想它法?」
鋒銳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一只死貓而已,都已經死了,哪里還感受得到剖月復之苦。
鋒銳看了眼呂芳和羽化田。
只是這二人都不予鋒銳對視,看來不想得罪婉貴妃。
可如是不解刨,怎麼知道玉面狸是不是中毒而死,是吃什麼中毒死的,又是中的什麼毒?
「羽大哥,你可驗出玉面狸是吃了何物、中了何毒?」鋒銳直接問起羽化田。
這般想叫他鋒少俠前頭沖鋒背鍋,門都沒有。
羽化田面色一僵,因為婉貴妃不許解刨,如此他才什麼都沒查出來。
「咱家倒是請仵作和御醫查驗過一番,玉面狸周身無有一絲外傷,口鼻嘴角也沒有明顯的變化,御醫說好似心府突然有疾,但這玉面狸以往都是好好的,豈是會有心疾。而仵作隱隱從玉面狸口中聞到異味,可使用銀針探過卻是沒反應,但推測可能是中了奇怪之毒……」羽化田將先前檢測的細細說了一番。
「銀針驗毒?」鋒銳撇了撇嘴。
他鋒少俠雖然沒文化,但也知道銀針驗毒那一套根本不靠譜,驗驗含有硫磺的砒霜等還行,可于其毒藥怕是沒有用的。
當然,古人下毒,砒霜是最常用的毒藥。
「看來還是得解刨查一查啊?」鋒銳為難的看著婉貴妃。
正不知如何開口時,遠處傳來一聲雖然柔和但很是果決的聲音。
「那就將死貓開膛破肚的好好查一查!」
一個三十多的女子走進來,話正是出自她之口。
「誰敢……」婉貴妃正又想發怒,可見到來人也是蔫了。
「參見公主殿下!」呂芳和羽化田等人已是彎腰行禮。
「哼!一只死貓而已,在護著又有何用,終歸都是死了,該是開膛破肚好好查清所中之毒才是大事。」常安公主瞥了婉貴妃一眼,而後看向羽化田「羽化田,還不動手!」
羽化田為難的瞅了干爹呂芳一眼,又是瞅了婉貴妃一眼。
這婉貴妃雖是得寵,卻沒有常安公主于正靖皇帝心中重要。
羽化田正不知如何時,鋒銳開口了。
「公主所言極是,這查清所中之毒才是大事,但既是婉貴妃的愛寵,也不能胡亂動刀的,尋個手藝好的仵作來,驗過後在紋絲合縫的縫上才好。」鋒銳這是兩邊都不得罪,搭了個平安橋。
「鋒少俠所言甚是,羽公公,還不去尋個手藝高超的仵作來。」呂芳順坡下驢,還很是感激的給鋒銳露個笑臉。
鋒銳回了個笑臉,心中暗道,這個‘坡’該值個百八十兩銀子吧。
仵作一來,後面的事就簡單了。
小心的刨開了貓月復,血液已是發黑發臭。
鋒銳近前看了看。
身為廚師,解刨人他鋒少俠是不敢看的,但解刨個雞鴨魚貓的還行。
「血液發黑發臭,該是缺氧導致的吧,難道真是犯了心髒病?」
悶死的雞鴨血就是黑的,而活著放血那是鮮紅透亮的。
仵作也是點頭,答道「血液發黑卻是窒息的原因,但隱隱腥臭,下官推測還是中毒。砒霜之毒卻是如此,窒息致血烏黑,但為何不見銀針有反映下官就不清楚了。」
仵作又將心髒挖出,交給了一旁的御醫。
御醫看了一圈搖了搖頭「心肌厚實有力,不像是有心急之兆。」
「刨開胃,看看這玉面狸到底吃了什麼?」鋒銳皺起眉頭。
定不是被捂住口鼻,或掐住脖子悶死的,不然羽化田第一次查驗就該發現了,又不是病死的,或許真是中毒而死的。
仵作切開食道和胃,一股惡臭傳來。
消化器官自然最先腐敗。
「咦?玉面狸吃的好像是鳥雀吧?」仵作從貓胃中撥出一些未消化盡的血肉,還有一些羽毛。
「鳥雀?難道是這鳥雀有毒?還是鳥雀吃了有毒的東西死了,又被這玉面狸吃了吧!」鋒銳捂著鼻子推測道。
仵作用銀針戳了戳那腐肉,沒有絲毫反應。
鋒銳撇了撇嘴,銀針沒用不知想其它辦法呀。
「抓只雞或狗來,將這腐肉喂了試一試。」
趁著抓雞抓狗的功夫,鋒銳又問羽化田「這玉面狸的尸體在哪里尋到的?」
羽化田往東南一指「永寧宮東南角水道中,往日玉面狸也喜歡順著水道于宮中四處溜達。」
「那它是回來的還是離開的?」鋒銳又問到。
于毒,鋒銳沒有頭緒。
還是先搞清楚是否在永寧宮中的毒吧。
如是能確定就是在永寧宮中的毒就簡單多了。
羽化田召喚來小宦官一番細問。
玉面狸是回來的……
鋒銳嘆息一聲。
如此看來這貓是于永寧宮外面中的毒啊,那地方可大了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