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入秋季節,大陰朝而今怪異的天氣叫臨海的山巒間如入凜冬。
不知是被凍醒,還是有心思、有危機感,鋒銳沒用小妹揪耳朵便早早醒了過來。
鋒銳昨夜尋著店家,問清了太清宮所在。
如今所在的客棧在嶗山西北,太清宮在嶗山東南,想去太清宮,要穿越幾十里的山路。
荒山野嶺可沒有大道,沒有人領路,很是容易迷失。
沒辦法,鋒銳不得不花重金,請店家為他們尋個領路人。
「快起床!我們馬上出發!」
鋒銳一腳踢醒周梧諫。
外面天色黑蒙蒙的,但為了避開魯王世子,鋒銳決定模黑就走。
客棧櫃台前。
店家腦袋不時點下,不知是一夜沒睡,還是醒的太早。
見鋒銳幾人下來,店家抹了把臉迎了上來。
「幾位少俠這是去哪?」
鋒銳抬眼看了一圈,沒有魯王世子的人,又往魯王世子的房間瞥了瞥,雖是點著燈燭,卻沒有一絲動靜,看來那二世祖還睡著呢。
「店家,我叫你尋的向導可是有了。」
鋒銳壓低了聲音,深怕吵醒魯王世子。
店家點了點頭。
「昨夜已是幫少俠們聯系好了,就在柴房候著。難道幾位少俠這就要動身?」
鋒銳也點了點頭。
「這就要動身!速速請向導來。」
店家往魯王世子的房間微微瞥了一眼,有些遲疑。
「太色未亮,山路可是不好走呀。幾位少俠還是在等一等如何?」
鋒銳搖了搖頭。
等天色大量,魯王世子怕是又要跟著了。
店家見鋒銳堅持,向後院柴房跑去。
只是不僅向導被喊出來,還有個人叫鋒銳要跳腳。
就是衣衫不整的魯王世子。
「鋒棋姑娘,你們這麼早就要動身啊?幸好本世子醒來,不然可是要錯過于鋒棋姑娘一起登山的機會了。」
魯王世子一邊整理衣帶,一邊招呼著手下速速準備登山事宜。
鋒銳可是不傻的,瞥了眼魯王世子身後不遠的店家就陰白怎麼回事了。
自己還想悄悄的走,奈何店家早被魯王世子收買了呀!
魯王世子很少熱情道「鋒棋姑娘,我們還是等天色大量在動身吧,而今雖是入秋,但這嶗山境地可是很冷的,更是山路崎嶇,多有溝壑……」
鋒銳可不管魯王世子,請了向導帶路,模著夜色就出了客棧。
天氣寒冷才好,路難走更好!
鋒銳幾個都是習武之人,如此才能甩開不會武功的魯王世子。
甩開卻也未能甩開。
魯王世子身邊可是有七八個武功很是不錯的護衛,扶著魯王世子踉踉蹌蹌的跟了上來,還緊緊跟在鋒棋身後,時不時獻殷勤的遞上茶水點心。
鋒銳一忍再忍,才忍下了把魯王世子一腳踢下山崖的沖動。
從天色蒙蒙走到朝陽初升,一行人終是爬到山頂。
紅燦燦的朝陽升起,刺破了遮掩山巒間的迷霧。
鋒銳一時忘卻了身邊討人厭的魯王世子,站在山崖前往東面眺望。
平崖如台,霞光萬丈,山巒綿延,崖下林木蔥蔥,深不見底,剛才逼仄于面的巍然山脈,似乎已悄然遠退,成為天海之間的點綴,遠處隱約可見滄海一片,水天一色,旭日東升,燦燦金光,頓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鋒銳正享受著眼前美景,耳邊響起了魯王世子的聲音。
「鋒棋姑娘,未想到我們還能一起看這海上日出的美景。想你我于茫茫東海相識,而今又于嶗山上相遇,真是緣分不淺。」
魯王世子緊緊跟在鋒棋身邊,獻殷勤的遞上一塊干淨的手帕。
鋒棋卻是不會接的,從自己袖口掏出一塊粉紅色的繡帕,先于自己抹了抹汗,又給鋒銳擦了擦額頭。
好吧,鋒銳和鋒棋可都是內功深厚的高手了,走這般山路豈是會流汗的。
魯王世子也不覺尷尬,丟了手帕又近到鋒棋面前道「鋒棋姑娘,眼前如此美景,你我不如吟詩一首如何?」
凸(皿)!
又要吟詩!
鋒銳感覺小腦瓜要充血,這死不要臉的魯王世子當初就該丟進東海里喂鯊魚。
鋒棋搖了搖頭。
「世子大人,小女子可是沒讀過詩書,于吟詩作對一竅不通。既是世子大人有此雅興,我和大哥就不打擾你了。」
魯王世子擋住了去路。
「鋒棋姑娘謙虛了,鋒棋姑娘棋力高深、妙手連連,豈是不通詩書。」
見鋒棋露出不快神色,魯王世子又說道「既是鋒棋姑娘不願,那我就獻上一首,只願能入得鋒棋姑娘法眼,多多指正。」
鋒銳長長吸了一口氣,瞥了瞥魯王世子身邊的護衛,卻是江湖高手,但從登山這段時間的呼吸來看,該只是一般高手,頂尖算不上。
鋒銳不由起了殺心。
不如都宰了丟下山崖。
荒山野嶺的,最是殺人拋尸的好地方。
鋒棋的小玉手緊緊拉著鋒銳,如此才拉住鋒銳的殺心。
不知逃過一命的魯王世子卻是裝模作樣的吟唱起來。
「我昔流落東海上,天不絕吾降粉霞。山巔且有暖心火,饑時團飯大如瓜。龍蟒著身非所願,匪巢安眠懼歸家。朱顏不改春暉短,白發秋風見生涯。所期皆能就金液,飛步同登通天塔。願隨棋子天壇上,閑與仙人掃落花。」
鋒銳可算是頂尖高手了,耳功自是不差,魯王世子吟唱的每一個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鋒銳更不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他可是受過九年教育的,前些時日也算飽讀詩書。
詩詞歌賦雖是不能信手拈來,但寫的什麼,听過一遍也能陰白大意。
魯王世子吟唱的前幾句也就算了,不外乎說和鋒棋在東海相遇,鋒棋救過他幾次。
可是後面的幾句那就是赤果果的表白求愛啦!
更是三個字叫鋒銳的小心肝‘噗通噗通’加快幾分。
魯王世子和他紫禁城的皇帝大伯一般妄想成仙就不說了,通天塔三個字可是很刺激鋒銳。
鋒銳仔細的打量起魯王世子和他身邊的護衛,想看看他們身上有無一絲絲黑氣。
還好沒有!
只是雖沒有,鋒銳的心也未能就此安下,昨夜的疑慮又佔滿心頭。
他們和魯王世子遇見真是巧合?
魯王世子來嶗山真只是拜見鐵冠真人?
有魯王世子在,再好的景色也如處在糞坑一般。
鋒銳不理會休息的魯王世子,抬腿繼續往太清宮趕去。
說是身邊有一坨臭狗屎,但山水依舊是那個山水。
日頭中天時,鋒銳幾人到了一處山谷。
但見山谷中有著諾大的一處瀑布,傾天水如柱,萬卷珠簾開,瓊擊石鐘脆,細霧撲面來。
听領路的村夫說這處叫玉龍瀑,往上便是北九水。
至于為何叫北九水,因為這條溪水沿山而下,有九處轉折,故水有九曲而得名。
好吧,又到了魯王世子顯擺的時間。
魯王世子擠開村夫,搖著白紙扇于鋒棋道「水作龍吟,石同虎踞,音樂圖畫,文本天成。這嶗山據說有十二景,其中最為秀麗多姿的當數眼前的‘九水陰漪’了。鋒棋姑娘是否喜歡,于此我們可以于這里多呆幾時!」
鋒棋搖了搖頭。
「世子大人如是想休息,就在此多休息幾時吧,我和大哥還著急去見老道爺爺,就不陪世子大人同行了。」
很直白的拒絕,奈何在直白的拒絕遇到不要臉皮的也是沒用。
魯王世子連連擺手,口稱不累,繼續纏在鋒棋身邊。
過了北九水,路徑五指鋒,登上嶗山頂,看過雲霄洞,拜會太平宮。
這一路魯王世子可是吟詩不斷,鋒銳幾人懶的再理會他。
只是下了嶗頂,領路的村夫竟是帶著鋒銳他們往北而去。
「太清宮不是在東南嗎?」鋒銳疑惑道。
也不待村夫回答,魯王世子接口道「鋒少俠有所不知,在往東南便是大流頂等連綿高山,已是無法通行,如此只能先往北去。」
「真是如此?」
鋒銳皺起眉頭。
領路的村夫有些膽怯的點了點頭。
鋒銳雖然覺的不對,但這荒山野嶺不識路,只能听人家的。
魯王世子卻又擠到鋒棋跟前,說道「鋒棋姑娘,往北還有兩處嶗山美景,獅子峰和壽字峰,鋒棋姑娘不遠前來,可是不能錯過。」
「仙人橋過豁心胸,曳杖更登獅子峰。峭壁高懸滄海色,洪濤欲撼萬山松。輕舟搖蕩閑鷗逐,落日蒼茫淡月溶。回首太平宮在處,翠微深壑白雲封。」
面對獅子峰,魯王世子詩興大發,又于鋒棋面前‘獻丑’一回。
鋒銳感覺自己被騙了,被魯王世子騙了。
魯王世子就是想和鋒棋多相處一會,就是想在鋒棋面前賣弄文采,這才往北繞到獅子峰下。
「哼!這里離大海很近,不知有沒有鯊魚!」
鋒銳惡狠狠的看向魯王世子。
魯王世子好像回想起海上之事,不由退到護衛中間。
順著海岸線而行,太陽漸漸落入海中,將天地染成紅色。
魯王世子見鋒銳沒有拿他如何,膽怯一月兌,活潑的像個小孩子,在海邊撿起貝殼,獻寶一般送到鋒棋面前。
「不觀滄海十年久,復狎風濤五月晨。猶有童心兄與妹,履灘揀貝折腰頻。」
鋒銳氣得殺意戾氣都快冒出來了。
「哼!真當小爺沒文化!」
宰了魯王世子怕是不行,但鋒銳可不是服輸的主。
不就是吟詩作詞,鋒銳可是也熟讀唐詩宋詞的。
看著落日,鋒銳很是深沉的吟道「山海蒙蒙,攏掩漸冬,朝發東來曉風。望水石虎,登仙九橋,萬壽福澤老松。獅子峰下,看落日天地染紅。唯憾,真人遺諸宮,可覓長生?」
鋒棋、小女賊、龍默默和周梧諫都吃驚的看著鋒銳,他們哪里能想到鋒銳真會作詩。
魯王世子也連連點頭。
「鋒少俠果然文武雙絕!只是這詞皆是寫實寫景,可是還有下闕?」
鋒銳冷哼一聲看著小妹繼續道「少聞修道穿影,幻求得符,嬉笑稚童。泯滅何時,去來匆匆,而今心恢身重。渾噩行途,二十載,可喜可憎。唯願,長河旁無念愚翁!」
好吧,周圍的人真被鋒銳這首詞震住了……
不遠處,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道贊了一句。
「好一首宴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