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對松仁郡的每條街道都很熟悉,但傷心難過的我也避免不了會慌不擇路,不知怎麼就走進了一片樹林。白日生機勃勃的樹葉像一片片幽靈。風一吹,沙沙作響,陰森森地人。
你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怕,其實我膽子很小,尤其怕黑,更怕黑暗地大樹,像鬼影子一樣恐怖。
我才不會告訴你,此時此刻我有多希望陸尚出現保護我。
下一刻,你就會驚訝于相愛的人之間是多麼有默契。
我驚恐地看著周圍的一棵棵大樹,忽然從身後傳來腳步聲。
月黑風高時,好人見不到幾個,劫財劫色的無賴倒是很有可能出現,幸好,我隨身準備了武器,遂從腰上拿出了一柄小刀。你能听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能听到我的心跳越來越快。
我攥著刀柄,慢慢的轉過身來,見到的卻是陸尚。
我嚇壞了,和離書,離開他,全都忘了,扔了刀沖到他懷里,他輕撫我的後背,緊緊地抱著我。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你也能看到他臉上的關心,還能從他緊皺地眉頭看出無奈與責備。
嗷嗚!
正當我沉浸在他溫暖而又安全地懷抱當中的時候,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狼叫聲。憑我小時候離家出走在狼群待過一年的經驗,听聲音應該是一只幼崽。
陸尚則以為是一只成年的狼,你從他緊張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他在害怕。
他抓住我的手︰有狼,我們快跑!
我十分淡定地說︰是一只狼崽,好像是受傷了。肯定是誰在這里下了夾子。
你要去救?萬一不是呢,你救了它,它反倒咬你一口怎麼辦?你怎麼就知道不是它的陰謀呢。
我說︰我在狼群待過,其實它們都不像我們想象中的那麼陰險狡詐,相比于我們人類,它們很簡單純真了。
那我也不能讓你去冒險。
這時,淒慘的叫聲又出現了,我這次肯定不是幻覺,而且,听叫聲分明就是一直幼崽。我不听勸阻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果然在一百多米的地方看到一只一個月大的狼崽,它的左前爪被夾子夾住,正努力往出拔。
我上前蹲下來,溫柔地說︰乖,別怕,我幫你。
夾子夾得很緊,我怎麼用力也掰不開,頭也不回的喊道︰陸尚,你快過來幫幫我啊。
如果你在現場,你就會看到陸尚一臉不情願,慢吞吞地走了過來,再沒好眼神的蹲下來,幫我掰開了夾子,不善的看著可憐地狼崽。
狼崽的前爪怕是已經折了,被夾部分已經壞死,看它毛色發暗,沒有精神的樣子,應該在這待了好幾天了,也許是聞到了人類的氣味,才冒著被獵殺的危險大聲求救。
我在狼群見過有的狼腳受傷了,為了逃跑,就會將壞死的那部分咬掉。這個幼崽會不會也這麼做?而且,你從它驚恐地看著臉色不善的陸尚就知道,它並不信任我們,認為我們救它是有目的性的。
松仁郡一進立秋,就經常刮風,特別到了晚上,吹得人臉上干巴巴的。
你可以看到陸尚站了起來,他月白色的衣裳吹起波浪。
小莞,我們回家吧。
我試探著伸出手,它縮成一團,看著我,一臉戒備。
陸尚不悅地說︰你已經救了它,難道還要把它帶回去?我不同意!
再好脾氣的人,在某些方面也是不能遷就無理地要求的。
可我看到了,豈有見死不救之理。我像沒听到他在說什麼,抱起了狼崽,他也不說話,就過來搶,正當我們爭奪的時候,當年救我的大哥走了過來。
十歲那年因為父親誤會我拿了二姨娘的珠釵,受了冤枉挨了打,離家出走的我誤入狼群,多虧十五歲的他救了我,我才從狼口月兌險。我們在一起相處了一年左右,即使十六年過去了,我對他的印象依然深刻。
是你,秋大哥。
秋越笑著模了模我的頭︰小丫頭都長這麼大了。他雖然笑著,可我卻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苦澀︰這是你夫君吧,真是一表人才,你有福氣啊。
我對秋越說︰這是我的夫君,陸尚。又看著陸尚︰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我的恩人,秋越。
你應該能看到陸尚吃醋的樣子,話也沒說的瞄了秋越一眼,還不屑地撇嘴。
這些年不見,你還好吧?
多年不見,好像第一句話都是這句台詞,你不用嫌我俗套,若是你和誰很多年不見,我想第一句話也是問這個。絕對不會問,你吃了嗎?
他淡笑︰還好。
你早就娶妻生子了吧?嫂子也是你們那里的人嗎?孩子得有好幾歲了吧?
他只笑不語。
曾經再熟悉,再見面有些事也是不能隨便問的,他不願意說,我更不能深究。
過了一會兒,他說︰這只小狼是我收養的,前幾天趁我不注意跑了出來,交給我吧。
我詫異地把小狼交到他手里,詫異地听他含笑和我道別,詫異地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
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一坐下,陸尚就劈頭蓋臉地質問我︰溫莞,你說,你要和離,是不是就是為了剛才那個男人!
我說︰秋越對我有恩,這十六年,我一直都很感激他,也在尋找報恩的機會,可是我絕對不會為了報恩做出背叛你的事情。
真的?
我摘下耳墜︰你不信任我,何必在意真假?
陸尚委屈地說︰小莞,這不是你第一次讓我寫和離書了,又踫到了你的恩人,我實在害怕你就這樣離開我了。
我卸掉妝容,摘掉頭上所有的飾物,三千青絲垂下,鏡子里的我真的是溫柔動人。可是,你卻能看到我的蛾眉微皺,淡淡地道︰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陸尚看著鏡子里的我︰小莞,答應我,從今天開始,再也不要說讓我痛心的話,做讓我痛心的事了。
他痛心,我比他更痛啊!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
三少女乃女乃,這幾天的客人都不多,有的客人還退房了,你看。伙計李程指著小本子上的退房人的名單︰一共有二十來個人退房。
我回頭看了一眼僅有的幾個吃飯的客人︰都走了,為什麼會突然退房,是不是你偷懶,沒給客人收拾房間。
李程大呼冤枉,說自己如何精心伺候,如何盡心收拾客房,如何如何盡忠盡職的維護客棧的生意,如何留住客人。
我听他叨叨煩得要死,讓他去給客人上菜去。
沒想到李程竟然說︰三少女乃女乃,恕我直言,自從三天前,你鬧了那一通,客人就一個個的走了。
他沒明說,但是你也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他的話外之意是那些客人是被我嚇跑的。
我原是想著嚇陸尚,沒想到嚇跑了客人。但是,我那天的形象真有那麼嚇人嗎?
我將這話問了出來,李程說︰是有點。
那你怎麼不跑呢?
李程毫不猶豫的表達自己如何如何忠心,絕對不背叛我和陸尚,只要我們不攆他走,這輩子就留在溫心客棧。
他如此忠心,讓我心頭一暖,卻又皺眉︰不對。
李程納悶︰什麼不對。
我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不是都習慣了?為什麼還會嚇到?
李程說︰嚇跑的,都是外地人哪。
我︰……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客棧是我要開的,為這事和陸尚商量了半年,他才同意。這半年沒賺多少銀子不說,還一下子損失了這麼多客人。陸尚知道了肯定又要罵我了。
你不用奇怪,陸尚脾氣好是好,但是也是有脾氣的,只不過不是辱罵罷了。你更不用擔心他會對我用暴力。
果然,不出我所料,晚上回家,就被陸尚狠狠數落了一通。
還不是為了給他三少女乃女乃的位置騰地方,還不是為了讓他娶個能生養的女人給他生孩子為他養老送終,我都是為了他著想,可是,你看他看著我的樣子,多麼不知好歹。可憐我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他不當一回事啊!
數落完了我(其實,也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大吵大嚷),他擁我入懷,你或許以為他罵完了我想要安慰,錯。他說︰小莞,你開客棧的初衷是什麼?
我說︰做最好吃的菜,讓客人吃好喝好。將房間收拾干淨,讓客人住好。說最真誠的話,讓遠在他鄉在松仁郡留宿的客人感受到溫暖。
我的初衷就是這麼簡單,卻與賺錢一點關系都沒有。
陸尚說︰是啊,你當時就是這麼和我說的,還說你不在乎賺多少銀子,只想讓客人住得安心。你說,你怎麼就能那身打扮,恐嚇客人呢?
我是恐嚇客人嗎,我是恐嚇他好不好。
我往他懷里縮了縮,十分委屈︰你別罵我了,以後我再也不這樣了還不成?
做錯的是我,我也要委屈撒嬌。
陸尚沒接話,半晌才松開我,看著我的臉︰小莞,你一向都是瘋瘋癲癲的,他們不是應該習慣了?怎麼可能會被嚇跑?
你看,我們夫妻多有默契,連台詞都說的差不多。
當然,我只能搶李程的台詞了。
嚇跑的,都是外地人啊。
但是,和我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不同,陸尚說︰外地人也有在咱們客棧住的時間長的,也見過你小瘋子時候的樣子。再說,我看了下退房人的名單,也有本地人。
客棧生意雖然不是太好,也不是人滿為患,但是最大的特點就是能留住客人,尤其是我們客棧的飯菜,幾乎每隔起天就會換新的菜品,客棧嗎,留得住客人的胃,也一定會留得住客人的心。
我想,是不是因為我好幾天沒回來,菜品太過單一,所以,客人才會走的。
陸尚說︰要我說,不是被你嚇跑的,而是因為……
三弟,弟妹,你們還沒睡呢吧?
我正想說話,陸尚小聲說︰別理她,就當沒听見。然後吹滅了桌子上的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