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晚上沒有什麼娛樂。
一時間喧囂漸散,靜謐的夜晚籠罩整個村莊。
知青點的知青們被白天的農活消耗了大部分體力,就算想搞點什麼娛樂項目,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露躺在床上,借著暗黃色的燈光翻看著受傷的手。
大拇指和食指指月復的紅腫已經有所消退,指甲蓋內肉略微的紅紫,現在稍微一觸踫還是酸疼,但應該不會留有烏青淤血。
剛來第一天腳廢了,第二天手也廢掉,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
她的手實在是太嬌女敕了,又是稍微磕著踫著容易留下印記的特殊體質,這雙疊加buff簡直要了她的命……
對別人來說很輕松的話,對她來說是困難級別的存在。她真的不適合干農活啊!會要了她的命的!
想想以後的日子,林露頓感眼前發黑,她翻了個身,漆黑水潤的眼眸透過小窗望著外頭的月亮。
其實吧,沒有誰天生適合干農活。
有的人一出生,就擁有了別人幾輩子都得不到的財富,生活無憂,錦衣玉食。
有的人卻過著截然相反的日子,跟富和貴一點關系都沒有,為了生活不知付出了多少汗水與體力。
林露不自覺地想到了那個多次幫助自己的男人。
剛毅硬朗的外表,小麥的膚色與健碩的糙漢身材,是在日復一日的農活中形成的。
男人那雙寬大干燥、充滿力量感的手掌上有著粗糙的繭子。
他的手最開始是沒有這些的,是生活磨煉出來的……
林露說不清此時心里是什麼感覺,在腦海里閃過各種復雜的念頭中,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林露照樣早早起床。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魏肇?
這條小溪長了很多螺螄,又大又肥美,魏肇應該還會來這里吧?
抱著這樣的念頭,她鬼使神差地走出知青宿舍,沿著小溪往下走。
當遠遠的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林露是又驚又喜。
「魏大哥!」她一陣小跑過去,他們在火車站時候就交換過姓名,林露知道魏肇的名字。
魏肇還是如同昨天一樣,站在溪流里撈螺螄,听到聲音抬起頭,就見小姑娘跑了過來。
小姑娘臉上露出粲然的笑容,杏眸明亮,向著自己跑來,後山的墨綠色成了虛幻的背景,只有人是鮮活明艷的。
像是有股帶著花香的清風吹散厚厚雲霧,整個世界明亮了起來的感覺。
從昨天早上就一直持續的煩悶躁郁的糟糕心情奇跡般變好,魏肇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唇從抿成一條直線變成了微微翹起。
「小心摔了。」
「魏大哥!」林露站定在魏肇面前,氣息有些不穩。
「嗯。」魏肇眼神發恍。
林露長相嬌美清麗,膚白貌美,小跑運動後,白淨的臉蛋粉粉女敕女敕的,鼻尖溢出一小點的汗珠,宛若一朵開得盛燦、搖曳花枝的薔薇花,冒著馥郁芬芳。
林露沒注意到魏肇的異常,寒暄了幾句被魏肇手里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頗感好奇的開口︰「魏大哥,你手里的是螃蟹嗎?好小只啊,我能看看嗎。」
魏肇見她感興趣,攤開大掌,把螃蟹遞給她︰「給你。」
三月份的溪螃蟹個頭小,鉗子不大,傷不了人。
林露吃過螃蟹,但沒見過活生生的螃蟹,尤其是這種外殼黑乎乎的溪螃蟹,心里又驚又怕,還是敵不過好奇心,從魏肇手里拿過那只小螃蟹。
魏肇見她孩子氣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把蟹足縮起來的螃蟹,玩了一會兒,又捧在眼前仔細觀察螃蟹。
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般,林露聲音雀躍清亮響起,「魏大哥,我第一次發現螃蟹的眼楮是豎起來的!」
她長見識了!
林露的小表情很可愛,魏肇抑制不住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喉間溢出幾聲輕笑。
林露耳朵不自覺顫了顫。
她很喜歡魏肇的聲音,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清越的嗓音中帶著低沉磁性,太蘇了。
玩了好一會兒,林露把小螃蟹還給魏肇,看他撈螺螄,好奇地問︰「螺螄不是有毒嗎,鴨子吃了會不會中毒啊?螺螄有殼鴨子吃不到里面的肉,會不會很麻煩啊?」
「鴨子吃沒事,鴨子跟人不一樣。這些螺螄拿回去,會用水煮一遍,煮熟後的螺螄肉很容易挑出來,這活有我弟做。」
魏肇說完,看著林露,薄唇蠕動,眼里露出猶豫神色。
說來也奇怪,他從來看準什麼都會到干脆果決、全力以赴想要得到,可面對林露總會冒出許多從前沒有過的情緒,變得不像自己。
知道她昨天第一次上工,路過她干活的地方時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停下腳步,想看看她適不適應……
明明已經意識到兩人的差距很大,但總會忍不住想看她,擔心她。
魏肇喉結上下滾動,還是決定問個明白,「你會看不起我嗎?」
「什麼?」見魏肇黑眸眼神執拗認真,林露愣了一秒,想都沒想,就說︰「怎麼會?我為什麼會看不起你?」
她腦子轉得飛快,直覺是昨天的事情讓魏肇誤會了,趕緊解釋道︰「難道昨天我讓你誤會什麼了嗎?我、我昨天離開,是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懂,在你面前出了糗,覺得有點丟臉,不是看不起你,你別想多。你幫過我那麼多次,我感激都來不及,怎麼會……」
魏肇凝著林露,見她言語間沒有半點鄙夷或者看輕的他撈螺螄的意思,頓時眉目舒展。
一掃昨天的沉郁煩悶,眼里閃過幾絲勢在必得的的暗光。
魏肇︰「因為你是城里來的知青,怕你看不上我們這些農村人,抱歉,是我想多了。」
這時候城鄉差別大,農村人要負擔繁重的勞動,而城里人吃商品糧,大部分城里人在農村人面前常常有高人一等的感覺。
尤其是早些年那些看不清形勢的知青仗著城里來的身份,又作又鬧,這也間接導致他對城里的姑娘沒有多大好感,看起來就嬌滴滴的,這不能干那不能干的……當然林露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