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麼?」
「住手!」
「瘋了嗎?」
「她怎麼敢!」
「啊……娘,快救救我。」
「袁四月,放開小柱子。你敢傷他半分,我要你償命。」
「都給我退後。誰敢過來,我先要了袁小柱的命。」
袁四月手握砍刀,架在袁小柱的脖頸上,月色下,鮮血聚成了一條小溪。
袁小柱怕得要死。他是家里的老,從小受到全家人的寵愛,十來歲連農活都沒干過。他出生在農家,卻被養成了少爺。
何曾受過這樣的恐嚇和委屈,又驚又怕,身下傳來一股尿騷味。
袁四月笑了起來,「小柱弟弟,你尿褲子了。」
袁小柱「哇」的一聲哭出來,「娘,娘,你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袁四月,放開小柱,今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袁老爺子終于肯放下他的煙桿,願意和四月對話。
袁四月躲在袁小柱身後,「阿爺,你的話我肯定要听。可是,我的話,是不是也該听听。」
「遭瘟的狗東西,你趕緊放開小柱,否則打死你。」袁老太太不懂什麼叫做妥協,只會擺她的架子,張口就是大罵。
「女乃女乃,你別光說不動。你快來打死我,我等你。」袁四月眼神瘋狂,她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中,隨時都要殺人。
袁老太太開始找工具,「死丫頭,沒人治得了你是吧,今兒非得讓你……」
「夠了!小柱還在她手里頭,你想害死小柱嗎?」袁老爺子這麼多年第一次吼袁老太太,他也是迫不得已。
袁老太太︰「……」
好好好!一個個都不把她當回事,等救回小柱她才再算總賬。
袁許氏哭哭啼啼,「四月,你想要什麼你盡管說。你千萬別傷害小柱,他是你弟弟啊!」
「大伯娘,我對小柱弟弟沒有絲毫意見。可是,我要餓死了,我全家四口都要餓死了,米缸已經空了好幾天。反正都是死,死之前不如拉幾個墊背的,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我就賺了。你說是不是。」
袁四月一臉笑嘻嘻,看起來是個溫和的女孩子。但她手中的刀可不是作假,袁小柱尿褲子更不是作假。
四月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她笑著問道︰「殺了小柱,下一個殺誰呢?反正都是死,我得多殺幾個才行。」
「你敢!」袁老太太大怒,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威脅。
「女乃女乃,要不我現在就殺了小柱,你就知道我敢不敢。反正都要餓死,早晚都是個死,你覺著我會怕嗎?」
話音未落,刀鋒已經擦著袁小柱的脖頸,鮮血橫流。只需再用力一點,就能讓袁小柱當場斃命。
「啊啊啊,娘,快救我!我要死了!」
「不要!」袁許氏趕忙叫道。
「我們還錢!」袁成貴干脆利落。
「還什麼錢。我就賭她不敢。」袁老太太厲聲說道。
「娘,你別添亂了行不行。小柱是我兒子。」袁成貴第一次吼他老娘。
袁老爺子也吼道︰「到底是小柱的命重要,還是錢重要。老太婆,你不許說話。」
「婆母,我求你了。你恨我,就讓我去死,千萬別害了小柱啊。小柱他可是你的親孫子,你不能這麼狠心啊!」袁許氏直接給袁老太太跪下了。
袁小柱也叫道︰「女乃女乃,我不想死,我還沒活夠。女乃女乃你行行好,救救我。」
袁老太太氣得倒仰,一個個的,都在怨恨她啊!
「早這樣多好!」袁四月說道︰「你們要是肯早還錢,小柱弟弟也不用受這番罪。」
「我這就給你拿錢。四月,你的手千萬別抖,別傷著小柱。」
袁許氏從地上爬起來,急急忙忙回房里拿錢。
一罐子錢!
「三千個大錢,你拿去。快把小柱放了。」
「沒利息嗎?這年頭誰家借錢不給利息?」
袁許氏愣住。
袁成貴和袁老爺子異口同聲,「給利息!五百個錢的利息夠不夠?」
袁四月點頭,「還是阿爺和大伯明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放心,拿了錢我就放開小柱弟弟。還有,你們別想著秋後算賬。誰敢搞我一家,我就算是死,也會拉上一個墊背的。阿爺該明白,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我光腳的不怕穿鞋,我敢拼命,你們敢嗎?」
袁老爺子氣得胡子抖動,「四月,你這是大不孝。這要是傳出去,你還怎麼嫁人?」
「所以就要麻煩阿爺幫忙遮掩一二。我要是嫁不出去,這輩子我就吃定袁家。你們要是不想看見我,最好全都守口如瓶。否則,但凡我的名聲壞了,嫁不出去,從今以後,我就賴在大伯家,吃大伯喝大伯。」
「你,你簡直就是無賴!」
「沒辦法,窮**計富長良心。人都快餓死了,自然顧不上體面。」
袁四月理直氣壯。
再過三四年,天下大亂。窮凶極惡之輩一批接著一批冒出來。她這點道行,在真正的大奸大惡面前,連提鞋都不配。
她現在讓大伯一家提前感受一下險惡,有了這個預演,將來遇到亂民亂軍,也能多兩分活命的機會。
不用感謝她!
身為袁家人,舉手之勞應該的。
「大伯將錢罐子交給菊花妹妹,菊花妹妹再交給我。拿了錢,我立馬就走。」
袁成貴沉默地將錢罐子交給閨女袁菊花。袁菊花哆哆嗦嗦朝袁四月走去。
「四月,你你你你的錢。我我我,你別殺我。」
「菊花妹妹別怕,我是好人。」
好人?
好人的名聲都被玷污了。
她分明就是個煞神。
袁家家門不幸,才會生出這麼一個討債鬼。
袁四月說到做到,拿了錢立馬放人。
袁二郎趁機抄起竹竿,想要偷襲袁四月。
四月沒回頭,只揮刀一砍,竹竿斷成兩截。
「我說過,誰敢秋後算賬,我就搞死誰。袁老二,你想死嗎?我現在就成全你。」
她猛地一回頭,眼神如猛獸,袁二郎嚇得一個踉蹌,屋檐石一絆,直接跌倒。
「四月,你回去!二郎我會教訓他。」袁老爺子猶如定海神針。
袁許氏抱著袁小柱,兒啊兒啊的叫,她看看老爺子,又看看袁四月,眼中都是怨毒。當她和四月的目光一對上,眼神又變得懼怕。
袁老太太一口一個孽障的罵著。
袁家兄弟姐妹則都躲在長輩身後,他們怕,怕袁四月惦記他們。
袁成貴嘆了一聲,「四月,拿了錢你就回去吧。以後咱們兩家,還是別來往了。」
「大伯這話有理!既然沒人找我麻煩,告辭!」
她提著錢罐子,踏出袁家大門。
她昂首挺胸,背影縴細瘦弱,卻無人敢小看她!
她拿回了錢,也得到了足夠多的仇恨和懼怕。
因仇恨和懼怕,因而得到了尊重!
今晚的收獲,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