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懷揣著期待,再次來到袁家。卻沒想到,迎來當頭一棒。
取消婚約?
袁家哪來的底氣取消婚約?
他望著袁成武,希望能從對方嘴里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袁成武哪有什麼解釋,只說兩家不合適。眼看著場面越發緊張難堪,四月站了出來。
「孫屯長何必咄咄逼人。我答應你去王府當差,還了你提攜大哥的恩情。這還不夠嗎?非得讓我嫁給你?我家窮,出不起豐厚的嫁妝,而且你父母不喜歡這門婚事,孫屯長何必強人所難。」
孫德連連皺眉,一臉震驚莫名的樣子,「在袁姑娘眼里,我是在強人所難?」
難得啊,孫德終于听懂了她的話。
四月嗤笑一聲,「不是強人所難又是什麼?從一開始我就明確表示,不想嫁給你,這門婚事不合適。可是你卻一意孤行。如今這情況,繼續婚事已經毫無意義,請孫屯長莫要以勢壓人。」
孫德沒想到,他會遭到袁四月的質問和反擊。仿佛他孫德是十惡不赦之人,嫁給他就是一腳踏進了火坑似的。
「在袁姑娘眼中,我就如此不堪?」
語氣中滿是嘲諷,不滿,以及譏笑。
一個鄉下丫頭還敢挑剔他。
袁成武當即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孫德竟然會一朝翻臉。如此鄙薄自家閨女,果然不是良配。
「孫屯長乃是青年俊才,將來前程不可限量,我豈敢嫌棄。」四月客氣了兩句。
「明知我前程不可限量,也不肯嫁給我?我這人別的不說,最重承諾。你若是嫁給我,我定不負你。」孫德鄭重其事。
四月低頭一笑。
不過是嘴巴說說而已。該辜負的時候,比野狗追著跑得還要快。
「我沒有攀高枝的想法,請孫屯長尊重。另外,家父救你之恩情,拿婚事做籌碼,實在是不妥當。還請孫屯長另做計較,莫要讓我爹救你之恩還被寒了心。」
「你……」
孫德繃不住臉面。
從未有女子膽敢如此羞辱他,指責他。
就差揭了他的面皮丟在地上狠狠踩踏。
氣煞人也!
「袁叔,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你們家,如今都是袁姑娘做主嗎?」
言下之意就是在嘲諷袁成武,父綱不正。堂堂大男人,竟然當不起家。
四月厲聲斥責,「休要胡言亂語。我爹顧念同你之間的情誼,不願意口出惡言,這才讓我出面做這個惡人。你不知體諒就算了,還出言譏諷,這就是你報恩的態度嗎?早知如此,當初我爹不救你,不僅不會落下殘疾,也不會有今日爭執。」
「好好好……」孫德咬牙切齒,「沒想到報恩竟然報錯了。」
「孫屯長,我一直想問你一句,為什麼非要娶我家四月?」袁成武還是開口了,「四月說你是想利用這門婚事,營造信守承諾的形象,在王府那里留個好印象,以圖將來升官發財。這是真的嗎?」
孫德面色漲紅,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樣,「袁叔難道不了解我,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只是單純的報恩,為何要將我想得如此不堪?是,我是想升官發財,但從未有過利用婚事做文章的想法。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我們之間竟然有這麼大的誤會,實在是太令人寒心。」
哎!
袁成武嘆了一聲,沒有多說。
盡管孫德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但他還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怒火,野望,憤恨,輕蔑。
他以前怎麼就沒注意到這些?
幸虧閨女提醒。
孫德不算壞人,但,他的確不是閨女的良配。
怕就怕,這門婚事真做成了,兩家姻親關系也做不長久。
「婚事就算了吧。你要是擔心被人議論,咱們就用別的方式了結這段恩情。從今以後,互不相欠。」袁成武終究下了決定。
孫德知道事情已經不可挽回,咬咬牙,神情一緩,嘆了一聲,顯得極為失望。
他說道︰「我听袁叔的。看來我和袁姑娘注定無緣。王府那邊,還請袁姑娘多多費心。」
這才是他不敢真正翻臉的原因。他還需要袁四月進王府幫忙做事。
若是袁家無用,他何須賠上笑臉,花費心思去解釋。
「你不為難我們,我自不會與你為難。」四月如此承諾道。
最終,孫德留下三萬錢,了結救命之恩,自此離去。
婚事自然是沒了。
四月如釋重負,可算是將孫德給打發走了。
看著滿桌子的錢,袁成武心情抑郁,一直沉默不語。
袁李氏卻有些高興,家里又有了進項。有了這些錢,就可以將家里的幾間茅草房翻修,修成磚瓦房。到時候再給滿倉娶一門媳婦,她的心願就了卻了。
看著袁成武耷拉著一張臉,她勸解道︰「有什麼想不開的,以四月的人才,將來肯定能說到更好的人家。你別忘了,你不在家的時候,這個家全靠四月支撐,還經常出入縣城。論見識,說不定你還不如閨女。孫德除了樣貌好以外,我看啊,哪哪都配不上四月。」
「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
袁成武不是在為取消婚事而煩惱,而是在為自己識人不明而感到羞愧。孫德的種種做派,雖能理解,可是與他最初認識的那個孫屯長相差太遠。
哎!
難道是他老了,竟然被一個年輕人耍得團團轉。甚至于,閨女都比他強上兩分。
他不懂什麼是被時代拋棄的孤寂感,但,此時此刻,他感到了孤寂和落寞,心中五味雜陳。
……
王府那邊似乎很急。
二月剛過一半,孫德就派人催促四月收拾妥當,前往王府當差。
此事不可避免。
四月只能交代好家里一切,收拾包袱,準備啟程。
袁李氏淚眼汪汪,拉著四月的手不舍得放下。
「……到了王府千萬別耍小性子,凡事多加忍耐,不要和人置氣。王府主子們交代的事情,你老老實實做好,莫要耍小聰明。你這脾氣,我是真擔心你,萬一得罪了人,如何是好。」
「娘親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光知道分寸有什麼用。我知道你受不得氣。可,那是王府,規矩森嚴,不是你能亂來的地方。一言不合就動刀子的毛病,你趕緊改了。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要忍著,千萬不要沖動。熬過這一年,回了家,我和你爹給你再說門親事。」
四月本來還算輕松。
被娘親這麼一嘮叨,她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眼楮似乎進了沙子,她扭過頭,讓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