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李氏捶胸頓足,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毀了!
一切都毀了!
閨女帶著孩子搬出王府,這是不容于王府,這輩子都完了啊!
「我命怎麼這麼苦啊!你爹不爭氣,還要拿錢接濟你爺女乃。你大伯一家子掙錢,哪里需要他接濟。就他最積極。賣豆腐好不容易攢點錢就被你爹糟蹋了。你大哥從京城回來,說是三郎君受了傷,我嚇得整夜整夜做噩夢。如今,你又這樣。你這是要誠心逼死我嗎?」
「娘親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每天還有收入,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這要是換做兩年前,你會這樣嗎?」
袁李氏羞得……她直接惱羞成怒,「兩年前和現在能一樣嗎。老家所有人都知道你在王府,做了王府公子的妾室。如今卻被趕出來,你,你,你讓人家怎麼想?臉都被丟盡了。」
「夠了!」
四月一聲怒斥。
什麼叫丟臉。她從認為自己做的事情有任何丟臉之處。
她深吸一口氣,「娘親回去吧。既然孫二丫來了,就讓她到我這里當差。」
「你趕我走,你怎麼能趕我走?死丫頭,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我是擔心你,你竟然不領情。你可真是,你……」
「娘親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擔心我一個人過不好被人欺負。我向你保證,我一定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你信我一回好不好。這幾年,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我什麼時候沒有兌現自己說的話。你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就因為我是女人,你就一直看扁我。大哥做什麼你都支持信任,我做什麼你都擔心惶恐。可你知不知道,大哥能平安歸來全都靠我。要不是我提前有了安排,大哥他……」早就死在了京城。
四月忍住了,她不應該說這些。
她今天是怎麼了,脾氣這麼急躁。明知道娘親沒什麼見識,又何必同她爭辯。毫無意義啊!
「這世道,女子活著本就艱難,我擔心你是因為關心你。你懂不懂?女人身邊沒有男人,在這個世道根本活不下去啊。你也說了,天下大亂,流賊肆虐。一個女人怎麼能獨自生活,必須靠著男人才行。」
袁李氏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
閨女不理解她,讓她感到一腔真心喂了狗,心里頭哇涼哇涼。閨女總說女子如何如何,可是世道就是女子不如男,女子就得靠男人。
就連士族門閥的女子,也必須嫁人,靠著丈夫靠著娘家靠著兄弟才能站穩腳跟。四月一個人帶著孩子,如何在這個世道生活。
四月根本不懂她的苦心,根本不懂她有多擔心多焦急。
幾個子女里面,她操心最多的就是四月。
她直接朝閨女打去,「死丫頭,為什麼就不肯讓人省點心。這麼大的事情,事先都不知道說一聲,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我想要自由。」
「都活不下去了,要自由有用嗎?」
「娘親有力氣在這里哭鬧,不如多買點糧食囤起來。听說糧價又漲了。」
「是漲價了!」袁李氏擦著眼淚,心里依舊很傷心,可說起糧價,再也沒心思想別的事情,「不光米面漲了,豆子也漲價了。幸虧之前听了你的話,囤了一批豆子和小麥。要不然你爹會把所有錢拿去接濟你爺女乃。」
「爺女乃他們為什麼不來郡城?我都說了,郡城最安全,一般的軍隊攻不破郡城。」
大伯一家也感受到局勢的危險,經過一通恐嚇,終于搬家了。但他們搬去了縣城,而不是郡城。
縣城那小城牆,四月很懷疑經得起流賊幾輪攻擊。
為了幫助大伯一家在縣城安頓下來,袁成武拿出家里的存錢,慷慨解囊。為了這事,袁李氏依舊鬧了幾場。
她娘家兄弟搬家,她都沒有支援一文錢。
然而,錢已經給了,她鬧也沒有用。
「他們不來才好。你知道你爹是什麼打算嗎?他打算將房子收拾出來,分一半給你大伯一家。他是有情有義,卻不想想人家是怎麼對待我們一家人。你大哥還沒成親,真要將房子分出去,哪還有收回來的道理。你大伯一家,肯定會將房子佔為己有。」
這倒是很有可能。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阿爹主動將房子分出去,大伯一家不要太高興。只不過,大伯一家放不下老家的一切,認為流賊攻不破縣城,這才不肯來郡城。
要是哪天流賊殺到縣城城牆下,或許,大伯一家就會改變主意決定來郡城居住。
「娘親如果擔心大伯一家將來佔了房子,不如將空閑的房屋出租出去。屆時,阿爹總不能把人趕走。大伯一家真到了郡城,大不了出點錢幫他們租個院子,幫忙交一個月的房租。」
袁李氏連連點頭,「你這個辦法好。之前總擔心把房子租出去,那麼好的房子被人糟蹋了。如今也是沒辦法,什麼都漲價,豆腐生意也沒以前好,得想辦法增加點營生。你爹肯定不會反對。」
袁李氏又重新打起了精神,「那你怎麼辦?」
「我沒事。這宅子就是王府的別院,每個月王府都會送來錢糧。我人雖然不在王府,但是該有的都有。」
「我不是問你這些。我是問你和七郎君,你們之間非得這樣?孩子都生了,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你非要搬出來住?」
「不瞞娘親,我搬出來也是迫不得已。王妃娘娘容不下孩子,認為這個孩子不詳,克了三郎君。要麼讓孩子死,要麼搬出來,你說我能怎麼選擇。」
「怎麼可以這樣。」袁李氏不懂王妃娘娘的想法,只覺大受刺激,「這可是她的親孫子啊,她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親孫子又如何,又不是嫡出。在王府,不是嫡出的孩子,就如同一根草,沒人誰多看一眼。與其在王府整日活得戰戰兢兢,不如搬出來過自在日子。對了,王妃娘娘的事情,娘親莫要在外面亂說。若是市面上傳出王妃娘娘不好的傳言,必有災禍。」
袁李氏又開始抹眼淚,看著襁褓中的孩子,「這可憐的孩子,剛出生就不容于王府,將來可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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