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這麼說?」四月坐在院落一角,蘇鐵躬身站在她的身邊。
「的確是這麼說的,他說要和夫人共生。」
噗嗤。
四月笑出聲來。
「楊則他竟然想到和我共生,早干什麼去了。他要是早有這個覺悟,我也懶得和他掰扯,多少給他留點面子。」
「夫人何必同他合作。沒有他,我們一樣能做強做大。」
四月卻搖頭,「不行啊!所有的資源,無論是鐵器,糧食,還是土地,基本上都握在士族門閥的手中。我一個鄉下出身的女人,沒有跟腳,那些士族門閥都不帶正眼看我,又怎麼可能賣給我們資源。」
「大不了搶了他娘的。」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希望走上劫匪這條路。如果有一天,世道逼得我們做個匪,我們也要做最大的匪,做最強的匪。」
「還是夫人格局大。」
四月擺擺手,讓蘇鐵少說些拍馬屁的話。
她告訴對方,「我們可以做兩手準備。第一條路就是像現在這樣,背靠王府,暗中積蓄力量,將我們生意做大做強,積累更多的資源。第二條路,放棄王府這個靠山,走出去,照著名單一家一家的掠奪,收攏災民壯大我們。然後離開冀州,前往人煙稀少,朝廷管不著的地方發展。」
「夫人可曾想過一個問題,第一條路,發展壯大後我們再也藏不住。到時候該怎麼辦?第二條路,去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資源必定匱乏,加上異族為禍,恐怕很多人都會打退堂鼓。」
四月連連點頭,「蘇鐵,我讓你讀書,果然是有用的。你這兩個問題,也是我最近一直在考慮的。第一條路,等我們發展壯大再也藏不住的時候該怎麼辦?想來想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扶持七郎君上位。確保我的孩子能夠繼承他的位置。這是最妥當的,但花費的時間很長。還有一個辦法,靠攏朝廷,從朝廷那里拿到身份。有了身份,我們就能大展拳腳。」
「可是夫人,如何能從朝廷拿到身份?」
四月看著水面,魚兒傻得很,有點吃的就一窩蜂游過來。
「總有辦法的。經過齊游老匹夫同馬豪的一番折騰,朝廷勢弱,如今只能守住京畿一地,稅收也收不上去。若非還有南北二軍拱衛京城,恐怕朝廷都已經不在了。你說,這樣的朝廷需要什麼?」
蘇鐵想了想,「需要的東西太多了,錢,糧食,土地,人口,以及威嚴。」
「是啊,朝廷什麼都需要。你說我們要是送朝廷一個彰顯威嚴的機會,朝廷會不會給我們身份?」
「可是如何替朝廷彰顯威嚴?」
「會有機會的。」
四月盯著池塘里面的魚兒,目光越發堅定。
想要做正規軍,拿到官方的牌子,總得付出點什麼才行。
這會,孫二丫來到池塘邊,「夫人,郎君已經回去了。他讓我轉告夫人,夫人的提議他會認真考慮。」
哦!
四月立馬笑了起來。
「我就說嘛,楊則是一個利益至上的人,只要他腦子沒壞掉,就該明白我的提議對他是最有利的。」
「可是,郎君聯姻,夫人真的不在意嗎?」孫二丫好奇的問道。
她和四月是同鄉同村,所以說話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不像蘇鐵他們,說話之前還需要斟酌再三。
「我為何要在意?」四月很奇怪的反問,「女人在意一個男人,一是因為感情,二是因為需要依附男人而生存。
你看我現在,對他不曾有絲毫感情,更不需要依附他生存。他對于我而言,就是一個有點用的工具人。要是不好用,大不了再換一個。
都說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男人對待女人的態度,就是隨時可以棄如敝履。為何女人對待男人的態度,就非得把心把肝,死活把著一個男人不放手。我也可以將男人當成衣服一般棄如敝履。」
「當今世上,能像夫人一般棄男人如敝履的女子,當世罕見。二丫她不懂夫人的格局,夫人不必和她一般見識。」蘇鐵是越來越會拍馬屁。
四月輕聲一笑,「蘇鐵,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可曾刺激到你?」
「不曾!屬下本是個將死之人,蒙夫人不棄,拯救我于水火中,還給兄弟姐妹一條活路。屬下這條命就是夫人的,夫人隨時可以拿去。只求夫人不要將我當成草履給棄掉。」
「我當然不會放棄你。任何人都可以放棄,你們,我一個都不會放棄。收拾好家當,準備搬家吧!這個城太小了,已經容不下我們。」
「諾!」
蘇鐵領命退下。
四月繼續坐在池塘邊垂釣。
孫二丫有些不得勁,扭扭捏捏的。
四月瞥了她一眼,「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你我之間不需要這麼見外。」
「夫人說的那些道理,我是听不懂啦。我就是好奇,一個女人如果沒有男人,該如何生存?會被人欺負死吧。」
「想要不被欺負,就要強大自己,莫要被條條框框束縛。按照世俗的規矩,我是楊則的女人,我必須以他為天。可是憑什麼?我跳出這個框架,天地是何等的寬廣。你說是不是?」
四月沖她一笑,笑容里面全都是鼓勵和贊許。
「可是,我沒有你的本事。」
「本事都是學來的,沒人天生就有本事。二丫,你力氣那麼大,男人都打不過你,你可以更強大。」
孫二丫有些不好意思,「我娘嫌棄我力氣比男人大,總說我嫁不出去。」
「是男人沒眼光,不是你嫁不出去。」
「可是不嫁人,怎麼會有孩子呢。」孫二丫腦子里充滿了各種疑問。
四月笑了起來,「男人要孩子,還需要一番波折。女人要孩子,問題就簡單多了。等你想要孩子的時候,你告訴我一聲,我給你尋個讀書人。」
孫二丫啊了幾聲,好一會才明白四月的潛台詞,臉都紅了。
「這樣可以嗎?這樣真的可以嗎?」
四月輕描淡寫地說道︰「為何不可以。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天天都在死人。人都活不下去了,所謂的禮義廉恥趁早丟在一邊。且,禮義廉恥多是用來束縛女人,讓女人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的玩意。
你看看那些男人,又有幾人遵守了禮義廉恥,個個貪婪無度,卻說成大志向。屁的大志向,全都是私心。男人有私心,就叫做男人大丈夫,無毒不丈夫。女人有私心,就被稱為毒婦,最毒婦人心。你說公平嗎?」
孫二丫連連搖頭,接著又點頭。
「我不知道什麼是公平。」
「公平就是拋開性別,一視同仁。」
「可是,男人總歸比女人強。打仗還是需要男人。」
「是啊!男人比女人強,打仗離不開男人。」四月嗤笑一聲,「難不成真能離開女人嗎?軍隊的後勤,比如軍糧,被褥,軍服,包括軍械,很多都是女人在干。算了,說這些沒意思。世道如此,每個人都在艱難掙扎求活。女人想要擁有權利,只能往上爬,一直往上爬。孫二丫你要記住,女人貪婪,野心勃勃並不可恥!不要听那些男人的話。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讓你回家相夫教子,當個賢妻良母,任打任罵,任勞任怨!可我偏不。」
魚兒上鉤了。
四月拉起魚竿,手一甩,魚兒被丟在岸上。
她看著在岸上掙扎的魚,「今晚吃魚。告訴廚房,這條魚給我好好弄。今天我胃口大開,弄好了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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