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不動聲色地思考著︰
美麗星球和聯盟號宇宙飛船是分開篩查的,而且時間不一致!
那他到底屬于哪一邊?
顯然,宣布全員合格的索瑪沒有把他算成美麗星球的人類,而飛船方的伯納,則認為他已經在星球篩查里通過了。
所以,他被漏掉了!
胡安松了口氣,他調侃道︰「幽會?你又搭上了哪個?」
「商場新來的月精靈,莉莎,絕對正點,你見過嗎?」
「不,我回來到現在還沒去過商場,不過正點又怎麼樣,現在這種形勢下,誰還敢上啊。」
這時候保安隊長杰克帶著一個頭發金得發白的漂亮精靈走進了餐廳。
伯納努努嘴︰「你不敢不代表別人不敢,看到沒,正點吧。」
胡安注意的卻是杰克。
他發現杰克有些奇怪,似乎魂不守舍的樣子。
邊上負責點菜的半身人侍者已經詢問兩遍了,對面的精靈也微微皺起了眉,可杰克似乎還在想著什麼。
……
第二天,胡安很晚才起床,盡管他幾乎一宿沒睡著。
起床後,胡安也沒有去吃早餐,一直熬到中午,估模著飛船乘員的基因篩查已經結束,而且肚子實在是餓得厲害,他才走出了房間。
在餐廳里,胡安踫到了站長索瑪。
「你好,胡安,很高興你沒事,我可是為你擔心了一晚上。」
胡安並沒有從索瑪神清氣爽的臉上看到和自己一樣的黑眼圈。
「索瑪,我怎麼可能有事呢?我一向是潔身自好的。」
「當然當然。知道嗎?早上听說飛船上篩查出一個異常,我當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的綠頭發。」
胡安心口一緊,隨後他想到了伯納。
「我篩查完就走了,沒關心後面的人,知道是誰嗎?」
「是飛船檢修組的一個小伙子,年紀很輕。真是可惜了,他怎麼就想不開呢?」
不是好朋友伯納,胡安松了口氣︰「怎麼了?」
「死了。說是事故,但我讓杰克去看過了,他很肯定地告訴我,是自殺。」
胡安瞪大眼楮詫異道︰「就算基因篩查出來有異常,也用不著自殺吧!」
索瑪嘆了口氣,惋惜道︰「就是啊,就算登不上飛船,也可以在我這里辦移民嘛。
「我這里有的是無主的土地和可供驅使的類人生物,能讓他活得像國王一樣,干嘛想不開要去死呢,唉。」
下午胡安在酒吧里又踫到了領航員伯納。
「听說有個檢修組的小伙子自殺了?」
「不,不是自殺,是事故。你哪兒听來的?」
「索瑪告訴我的,他說讓杰克去看過了,杰克說是自殺。」
伯納嘆了口氣,沒精打采地喝了一口干邑白蘭地。
胡安問酒保要了一杯生啤︰「到底什麼情況?」
「為了保險金,」伯納沒等胡安追問,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宇宙飛行風險很大,公司為每個員工都購置了巨額保險,但保險只有在職才有效。
「那小伙子應該昨晚就想好了,所以今天篩查結果一出來,他就走進了核動力艙。」
胡安用清涼的全麥生啤泡沫潤了潤喉嚨︰「就算被開除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呀,他干嘛做得這麼絕?」
「那小伙子剛結婚沒多久,在主星貸款買了間一居室,出來前老婆懷孕,被辭職沒了收入,家里全靠他。
「他被篩查出來異常,知道結果報上去,人事部門的辭退單肯定就會下來,所以趕在辭退流程結束之前……」
「但是自殺的話,保險公司不賠的吧。」
「不,不是自殺,是事故,檢修組長按事故報上來的,船長拍板定了性。」
胡安灌下一大口淡黃色生啤,長舒一口氣︰「船長和檢修組長都是好人啊。」
「是啊,誰說不是呢。听說檢修組長眼睜睜看著那小伙子走進核動力艙,沒有阻攔。」
「這,這是違反安全規定的吧。」
沉默了一會兒後,伯納苦笑道︰「是違反規定,但所有人,包括我,都覺得檢修組長做的對。」
伯納一口氣喝光了杯子里的干邑白蘭地,又問酒保要了一杯,他的聲調漸漸高了起來︰
「呵呵,看著人走進核動力艙卻不阻攔,可大家都還覺得他做的對!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伯納突然揮舞起來的手臂打到了胡安舉在嘴邊的啤酒杯。
吃了一驚的胡安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內壁。
伯納最後是喝醉了被服務員送回房間的。
而自個兒回到房間的胡安,在洗手間里照著鏡子看口腔。
他從前也曾經咬破過口腔內壁,不止一次,每次都會發展成口腔潰瘍。
但現在,本該流血的部位完好得連個疤痕都沒有。
胡安想到了那只曾經遍體鱗傷,瞎了一只眼楮並且斷了尾巴的獅鷲。
想到了樹精靈的生命魔法。
想到了世界樹的生命精華,以及墨絲‧班瑞那如同曇花一現的眼角魚尾紋和白發。
我現在這種情況,到底算不算被類人生物基因污染?
恐怕是算的。
這次是僥幸過關了,應該可以搭乘飛船繼續旅行。
但到了下一個星球,上船前肯定還要再篩查,到時候就未必有這次的好運氣了。
而且就算每次登船都能蒙混過關,回到了主星該怎麼辦?
伯納說過,主星的星際飛船港執行了最為嚴格的檢查,估計是混不過去的。
到時候自己一路上的故意隱瞞,該怎麼向司法部的人解釋?
胡安腦海里浮現出了聯盟調查局那個面無表情的K探員,記得他說過,聯盟調查局是隸屬于司法部的。
而他們的做事風格,恐怕根本就不會接受解釋。
山窮水復,前途一片黑暗。
這時候,站長索瑪那似乎無害的臉龐,在胡安腦海里浮現了出來。
「那小伙子真是可惜了,登不上飛船,可以在我這里辦移民嘛。」
移民!
胡安第一次認真考慮這個選擇。
他不像那個自殺的飛船檢修員,他沒有老婆和即將出生的孩子,作為「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單身狗,他很自由。
他在主星的房子只是一間膠囊居室,面積還沒這間客房的洗手間大,而且也已經抵押給了銀行,就算失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惜的是主星戶口,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東西。
但,人是活的,戶口是死的,活的人怎麼能被死的戶口給逼到絕路呢?
這種事情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至少胡安是這麼認為的。
于是,他想通了。
柳暗花明,胡安看到了前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