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涯和陸茜子兩人聊了一會兒,相互增進了了解,也親近了不少。
陳涯發現,這個同父異母的繼妹沒有想象中那麼壞;
陸茜子也發現,這個學歷不高的繼兄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淺薄。
甚至他談吐還挺優雅的,說話也有情商。
這就讓她更加糾結,自己父母正在籌謀的事情了。
剛才,她反復打探陳涯的感情生活,就是因為她父母所籌謀的「那件事」的原因。
想要促成「那件事」,「對方」那邊已經模透了底,接下來,如果陳涯這邊也過關,那就十分成了九分。
促成了「那件事」,就是三贏的局面,對所有人都好。
如果沒辦法促成,他們家接下來的幾年可能就會變得非常難過了。
盡管陸瑞香跟她再三強調,他們這樣做是為了陳涯好,但陸茜子從小沒見過多少陰險手段,背地里謀劃別人婚姻大事,終究讓她覺得這行為不太君子。
所以一直到現在,她還猶猶豫豫的,到底要不要把陳涯推一把。
正在她糾結之際,廚房那邊陳盛的聲音響起︰「雞湯來咯!」
陸茜子起身說︰「晚飯好了,咱們先去吃吧。」
陳涯點了點頭,也站起身。
晚宴菜色樸素但種類繁多,擺滿一桌子。
陳盛寶刀未老,做菜手藝並沒有因為這幾年養尊處優而落下。
他開了一瓶紅酒,「啵」得一聲拔出塞子,鮮紅的液體打著旋兒流進高腳杯中。
一人身前擺了一杯,陸瑞香舉杯道︰
「那,我們一起來慶祝陳涯加入我們這個家庭。」
「叮。」
高腳杯相撞聲音響起,喝下一口後,問道︰
「陳海今天不回來?」
「陳海有應酬,明天回。」陸瑞香說,「所以,明天才是重頭戲,明天有件大喜事要宣布,陳涯你來得正是時候。」
「那小姑呢?她不跟你們住一起嗎?」
陳盛有點尷尬地笑著說︰「你小姑住在秀湖那邊,跟爺爺、女乃女乃住在一塊兒。」
「平時是她在照顧老人嗎?」
「嗯……」
陸瑞香瞟了丈夫一眼,沒好氣地說︰
「房子是我家的,生活費也是你在給,你就直說啊,感覺好像是我不對似的。」
陳盛說︰「咳,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陳涯輕輕點頭。
作為一個家財殷實的兒媳婦,站在她的立場上,她做的也不算差了。
給錢又給房,支援老公家里的親戚。
秀湖離這里十萬八千里,離那麼遠,肯定是平時生活中有矛盾。
婆媳矛盾、妯娌矛盾再平常不過,人之常情,也不一定是她嫌貧愛富。
陳涯無話,輕輕晃動酒杯,清冽的紅酒在杯中流轉。
「誒,陳涯,你還會醒酒啊?」陸瑞香忽然說,「但是姿勢不太正確,應該這樣握住酒杯,然後讓紅酒在里面蕩。」
她把高腳杯的「腳」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手心托住杯壁,左右晃動。
陳涯淡然一笑,說︰「都可以,喝酒這種事嘛,怎麼舒服怎麼來,並不一定要那麼教條。」
陳盛轉頭說︰「這是對的,咱們喝白酒也沒說一定要那麼講究。」
「你給我閉嘴。」陸瑞香凶了丈夫一句,陳盛馬上縮著頭閉嘴了。
她露出被丈夫嬌寵著的小女人的勝利表情,說︰
「陳涯,你是讀的專科,還是讀的本科?」
陳涯放下酒杯︰「我初中就輟學了。」
陳盛馬上搶在他之前說︰「我已經讓他去考成人本科了,以後爭取把學歷提上來……」
「說了讓你別說話!」
陸瑞香輕輕一拍桌子,看向陳涯,皺起了眉頭。
如果陳涯只是這種學歷,對于他們的那個計劃,可是非常嚴重的不利。
要是暴露出去了,柳家那邊會怎麼想?他們陸家也會連帶著面上無光。
「陳涯,以後別人要問你學歷,你就說讀的是普通本科,」陸瑞香說,「反正在京城,你人不生地不熟,沒人認識你,你就說你是通過自己努力考上普通本科的。」
陳涯沒說話,有點欲言又止。
「听到沒?我要你答應。」陸瑞香的聲音已經有幾分強硬。
陳涯遲疑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他一直對外,都是宣稱自己是初中輟學學歷。
那是因為,他後來的科研成果都是涉密的,說出去挺麻煩。
況且他做的研究雖然高深,卻從來沒有試過給自己搞個學位。
到他這個級別、資歷,已經用不著要學位證書這種東西了。
「嗯,挺好。」陸瑞香當他同意了,臉上浮起笑容。
陸茜子知道,自己這個媽的控制欲一向挺強,拽了拽她的手,扯開話題道︰
「媽,明天我要去學校參加社團活動,你把車借我用用唄?」
陸瑞香說︰「什麼借你用,你那手藝能上路?陳涯,你會開車不?」
「略懂。」陳涯點頭,「但是,我好像沒有普通駕照。」
他只有一張F1超級駕駛執照。
好像這個執照不能當普通駕照用。
至少上一次在江城掏出來的時候,那個交警就不認識,最後還是打電話找人幫忙解決的。
听了他的話,陸瑞香一陣失望︰
「唉,怎麼不趕緊考一個呢?沒車是沒車,但一定要會開車啊?」
「以前很忙,現在的話,感覺不太需要自己開車。」
「算了,我明天送你們過去好了。」陸瑞香挽起頭發。
「好吧。」陸茜子有點悶悶不樂。
……
晚上,穿著睡衣的陸瑞香皺著眉頭,推門進臥室。
「你兒子是不是用過洗手間?」
陳盛心虛道︰「怎麼了?」
「你跟他說了要墊一次性馬桶墊嗎?」
「說了啊,」陳盛臉露擔憂,「他沒有墊嗎?弄髒了?」
陸瑞香皺眉說︰「就算不弄髒,也不能不墊啊,馬桶圈是我跟茜子直接坐上去的地方,這樣間接皮膚接觸,你能接受嗎?」
陳盛擦了擦汗。陸瑞香有潔癖,而且還挺嚴重的,經常為了這種事著急上火。
她倒不是心壞,也不是瞧不上陳涯,她自己就是這個性格。
「我回頭跟他說說,讓他再把馬桶墊用起來,」陳盛說,「算了,我直接讓他別用二樓洗手間了。」
「嗯。」陸瑞香接受了,又說,「那件事怎麼辦?」
「哪件事?」陳盛一怔,馬上知道妻子在說什麼了,說,「這種事不能急吧,畢竟是終生大事。」
「還不急,不急陳海一直被這事吊著,浪費多少機會啊?」
「真不能急,就要溫水煮青蛙,慢慢來……」
夫妻倆一直謀劃到現在的事情,其實也不復雜。
說白了,就是豪門間的一點小糾葛。
陸瑞香在陸家是旁支的旁支,但她一直都驕傲于,當年,陸老太爺曾經親口給她家指過一門親。
指親的對家也是一戶豪門,本來這門親事好好的,只等兩邊兒女長大,結果前不久,出了岔子。
對方的豪門倒霉了,而自家的陳海,出息了。
本來這是樁提升她家的好親,結果這一升一降,對比下來,倒成了耽誤陳海的親事。
頓時陸瑞香就不願意了。
夫妻倆冥思苦想了許久,最後還是陳盛想出了一個點子︰他可不止一個兒子啊。
他在山村里,還有一個兒子叫陳涯啊。
把那個兒子拉過來,當做陳海的替代品,送去跟那家落寞了的豪門聯姻,不是件兩全其美的好事麼?
一來,陳涯是山村孩子,工資低,學歷低,沒見過多少市面。
對方那豪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差也不是普通家庭能比的。
把他送去跟那家豪門的女兒結親,一方面不違背陸老太爺的意願,另一方面,也不耽誤陳海的前程,其三,對陳涯來說是天上掉餡餅,這不是兩全其美,這是三贏啊!
陸瑞香唯一過意不去的一點就是,她擔憂陳涯實在太差,這樣倒對不起親家的女兒。
所以從陳涯到自己家以來,她一直在觀察陳涯。
觀察下來得出的結論就是,除了學歷實在是差了點,其他都是可以彌補的。
小伙子品行和相貌、身高都沒有硬傷,把他推出去,不落陸家的門面。
現在的麻煩就在于,這件事不可以跟陳涯明說,又不可不說。
如果明說,接他回來就是為了把他推出去當陳海的代替品,泥人都有三分土性,肯定會發火。
但若是不說,陳涯心中始終裝著前女友,沒有跟人戀愛的意思,強行按頭讓他娶,他也不一定會干。
陳盛和陸瑞香盤腿坐在床上良久,皺眉思考著對策。
「對了,」陳盛說,「明天茜子不是要去學校嗎?柳家那女兒在京大,跟菁華門對門,就隔一條街的事,不如讓茜子明天帶著他,去跟人女孩見個面。」
「見了面之後呢?總不能說是拉著兩人去相親吧?」
「不用,」陳盛說,「柳家那姑娘長得國色天香的,是個男的見了都心動,兩人見了面,讓茜子在旁邊這麼一推,陳涯不就心甘情願跟她在一起了麼?」
陸瑞香一拍手︰「還是你有主意!我怎麼沒想到?就讓茜子當一回小紅娘,撮合他跟柳家那閨女!」
陳盛說︰「別急,這事還不能馬虎,明天見人之前,讓茜子帶陳涯去逛逛商場,給他置辦一身行頭,打扮得帥帥氣氣的,給人留一個好印象。」
「對!」陸瑞香很開心,「我們家老陳也不是草包!」
「那是自然。」
「我去跟茜子說,說完睡覺。」
「睡葷的還是睡素的?」
「死去,誰跟你倆……」
……
明明都是同一間屋子,佣人房卻偏偏顯得比其他房間要更冷。
黑暗的房間里,陳涯隨身攜帶過來的筆記本電腦發出幽幽藍光。
陳涯一手放在鍵盤上,時不時手指動一下。
屏幕上,是一份非常詳實的資料。
上面,記錄著一段往事。
「……1977年春,滇西礦洞坍塌,陸家老太爺把柳家老爺子從洞里刨出來,從此兩人結下深厚友誼。」
「2000年股災,柳家提前點了陸元龍一句,讓陸家少虧12個億,挽回大量損失。」
「2001年,陸老太爺指親,讓陸瑞香家的孩子和柳家後人結親。」
「2002年,陸瑞香和陳盛結婚,陳海被帶入陸家……」
陳涯的手撐在下巴上,手指看似漫不經心地在觸模板上滑動。
隨後,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容。
今天外出辦事,回來晚了,只有這一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