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一婷旁邊這兩人免費給她表演二人轉,最後她終于放棄了,任由他們走在自己兩邊,而那兩個人卻好像無事發生一般。
過了會兒,陳涯笑著問道︰「你說她失戀了,也就是說,她之前在談戀愛?」閻一婷看了一眼路愛愛,又看了一眼陳涯,眼楮促狹一眯,道︰「怎麼,你很關心她的感情狀況?」陳涯聳了聳肩︰「只是話頭說到這里了,就順著說下去了,畢竟是吧,找個話題不容易,如果不喜歡,我們就聊點別的。」
「不用不用,這個話題就挺好。」閻一婷對當前的話題很滿意。她本來就是奔著撮合兩個人過來的,陳涯對感情話題感興趣,是個好兆頭。
「其實愛愛她啊,就是單戀失敗罷了。」
「單戀?單戀還能失敗?」
「因為她單戀對象有對象了唄,」閻一婷說,
「她感情史其實很單純,成天扎在實驗室,都沒多少感情經歷,受到打擊也很正常。」陳涯點頭︰「嗯,知道。」閻一婷目光詫異地盯著他︰「知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能看出來。」陳涯含糊過去,接著裝作若無其事說道,
「單戀失敗也不用沮喪,還可以做朋友的。」閻一婷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想不到你還是個暖男。」
「是嗎?為什麼這麼說?」
「不快刀斬亂麻的都是暖男。」陳涯感覺很新奇,很少有人說自己是暖男。
一般都是說渣男來的。
「不過小心別變成中央空調了。」閻一婷說。
「啊?」
「可能是我年紀大了,看問題角度不同吧。」閻一婷說,
「不談戀愛只做朋友,這是只屬于年輕人的專利了,像路愛愛這種年輕孩子被吊一下也無所謂,我這種奔著結婚去的,可受不了這樣。」
「要麼就談,要麼就斷是吧,搞極端化,那就不是談戀愛了,是相親。」陳涯笑著問道。
「誰不想談戀愛啊?要不是年紀大了,誰不想談一場幻想中的戀愛?可幻想也不過只是幻想罷了,」閻一婷苦著臉說,
「誰讓我年齡大了呢?真羨慕愛愛……」她片頭看了一眼歪著頭一臉懵懂的路愛愛,由衷地嘆了口氣。
「你這套千萬別對30歲的女人用,藕斷絲連是最煩的。」閻一婷說著說著,似乎想到了不好的回憶,額角一跳,
「不談戀愛就滾吶!說是當朋友,只是把我當塘里的魚罷了……」陳涯微微驚訝︰「你30歲了?」
「對啊,怎麼了?看不出來?」閻一婷叉腰。
「看不出來,」陳涯搖頭,
「你看上去最多也就29。」閻一婷紅著臉啐了一口,一旁路愛愛
「咳咳」輕輕咳嗽了一聲,小聲說︰「一婷,你已經結婚了。」閻一婷惱道︰「我知道我結婚啦!我又沒有得意忘形!」路愛愛對閻一婷有自知之明很滿意,自顧自點了點頭。
閻一婷黑著臉盯了路愛愛半天,不過很快就釋懷了。路愛愛對其他的男生感興趣,正是她所希望的。
何況這位男生還經過了楊老的精挑細選,是正適合她的伴侶。
「呃,白玉京先生,你平時是做什麼工作的啊?」閻一婷轉頭問道。
「目前的話,在經營一家公司。」陳涯說,
「離京大距離還挺近的。」
「是听楊教授說,你在搞創業,是做什麼項目?科研相關的嗎?」陳涯搖了搖頭︰「目前在做游戲。」
「居然是做游戲?」閻一婷略微有點吃驚。她也看過白玉京的論文,雖然看不太懂,但還是能明白,那玩意兒跟游戲八竿子打不著。
「之前做了一個游戲,叫《羊了個羊》。」閻一婷差點栽了一跟頭︰「《羊了個羊》居然是你做的?!」清明假期還沒過去多久,閻一婷現在還記得假期被支配的恐懼。
當時她還在小群里吐槽了很久這個游戲,恨不得把始作俑者生吞活剝,這痛苦的記憶,此刻猶新。
但是陳涯用無辜的表情看著她,閻一婷又忽然覺得,或許陳涯做這種游戲也有自己的苦衷。
身旁的路愛愛忽然問︰「那,沒有大企業高管女朋友嗎?」
「啊?」閻一婷一愣,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什麼大企業高管女朋友?」
「青睞他的大企業美女高管,事業上的伙伴,生活上的伴侶。」閻一婷一臉無語地看著她︰「愛愛,你這是什麼錯誤常識?什麼時候也看起國產電視劇了?你不是從來不看電視嗎?」
「什麼電視?」路愛愛轉頭,一臉茫然。閻一婷捂著頭,說︰「公司老板跟合伙人啊、大公司美女高管之類的戀愛糾葛,這都是國內那些言情偶像劇才會演啊!」
「是嗎?」路愛愛眨巴一下眼楮。
「是啊,哪有那麼多大公司美女高管啊,都是電視劇瞎編的。」閻一婷揉著額頭。
路愛愛明亮的眼楮又轉向陳涯,和他目光相接︰「沒有和大公司高管談戀愛嗎?」陳涯不動聲色說道︰「只是很單純的朋友關系。」
「朋友?」
「嗯,關系好一點的朋友罷了。」閻一婷猛然回頭看向陳涯︰「還真有大公司美女高管啊!」
「有的。」路愛愛和陳涯同時很認真回答。閻一婷真被整不會了。陳涯和顧雨晴名義上不是男女朋友,雖然已經無限逼近,兩人也保持著很曖昧的默契,但在男女朋友關系這方面,還是不能松口。
主要是顧雨晴家人那邊有壓力,顧雨晴這輩子都不能談戀愛或者結婚。
要是被逮住口實,顧雨晴這輩子人生軌跡就要被改寫了。所以無論走到哪里,陳涯都要咬死,和顧雨晴只是朋友關系。
盡管有這樣那樣的理由,但听在路愛愛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陳涯想的那麼一回事了。
她听到陳涯否認之後,只感覺自己身子很輕,整顆心髒像要飄到空中去一般,莫名而快樂的情緒充斥著她的身體。
至于為什麼陳涯會和顧雨晴接吻,兩人又那麼親密,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已經不那麼重要了,或者說被她選擇性的遺忘了。
「我這次找楊教授,其實是有求于他,」陳涯說,
「我最近的成果想在室溫超導方面取得一些突破,必須要借用國內成熟團隊的實驗室。」路愛愛腦子里全是
「借借借」,但是依然面無表情,因為她忘記怎麼說話了。
「啊?你不是游戲公司嗎?怎麼會想做這個?」閻一婷好奇問道,
「你們工作……不忙的嗎?」她想問的其實是陳涯工作怎麼這麼不飽和,是不是沒游戲做了。
陳涯很坦誠道︰「我們公司的下一步規劃,必須在幾個科技節點上有重大突破,其中就包括室溫超導,如果想要公司順利發展,從現在就要開始著手布局了。」閻一婷一直泡在學術環境里,對科技轉民用這塊不太了解,她尤其不了解一個游戲公司怎麼會和室溫超導有關。
「室溫超導,我沒有記錯的話,只是說在室溫條件下實現超導現象吧?這跟你們公司的業務有什麼關系嗎?」陳涯笑道︰「當然有關系,不如說,跟世上所有人都有關系。」
「怎麼說?」閻一婷目光疑惑看向陳涯。她只知道室溫超導非常受學術界關注,每次有了突破,就是大新聞,甚至還有人說這會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引線。
但她不知道具體為什麼會這樣。
「唔,要了解室溫超導,首先得知道一些前景提要,」陳涯說,
「你知道直流電和交流電吧。」閻一婷翻了翻白眼︰「這我當然知道,初中生知識吧?直流電就是電流從正極流向負極,電流方向和大小不發生變化的電流,交流電是電流在正負極之間周期性變化的電流。」陳涯點頭︰「嗯,很物理科班的回答。那你知道,你使用的電器,哪些是用交流電,哪些是用直流電嗎?」
「呃……」突然被這麼問,閻一婷一開始有點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就掰著手指數了起來︰「洗衣機、冰箱、空調、電燈泡……這些都是用的交流電對吧?不如說,所有家電,基本上全是交流電嘛。用直流電的……電腦?」陳涯掏出手機在她眼前晃了晃︰「還有這個。」
「哦對,還有手機。」陳涯點頭道︰「手機、電腦,這種內部包含精密元件的電器,需要識別高低電位差,無法使用交流電,所以使用的都是直流電。」頓了頓,他又道︰「其實,在人類發明電力的早期,直流電和交流電之間還爭過很長一段時間。」在電力使用的早期,愛迪生當家老板的通用電器公司,一直都是在推行直流電。
直流電相比起交流電,存在一個致命弱點——在長距離輸電上,直流電的電壓會大幅下降。
以當時的技術,只要超過一公里,直流電電壓便不夠點亮一盞燈泡。所以通用公司花費大量投資在發電站上,在城市內,平均每公里投資建一座發電站。
當時,特斯拉在愛迪生手下當電力工程師,他提出過很多次交流電的優勢,但最終愛迪生出于商業考量,都沒有采納。
後來特斯拉在工作中遭受了諸多不公平待遇,最終怒而出走,投身西屋公司,推行交流電商業化。
為了對抗交流電,愛迪生使用了很多下作手段來妖魔化交流電,一開始對交流電的推廣造成了很大阻礙。
但憑借著一次世博會,西屋公司打了翻身仗,最終助交流電大獲全勝。
而因為直流電的失敗,愛迪生通用電氣公司的財務狀況急劇惡化,最後導致了被合並為通用電氣。
「要說室溫超導,就要先了解這段公案,才能更深刻地理解室溫超導的意義。」陳涯道,
「我們都知道,直流電出局的原因,是因為電力損耗,而電力之所以損耗,是因為導體里存在電阻。」閻一婷連連點頭,陳涯繼續道︰「而超導現象,就是在極低溫條件下,導體里的電阻忽然變成了0。
「但是輸電線路那麼長,想必我們也不能給整段線路都加上電冰箱,但是你想想,如果在室溫條件下,也能實現超導呢?會發生什麼?」閻一婷呆呆道︰「電價……要降了?」
「這固然是一方面,當然意義遠不止如此,」陳涯說,
「如果能實現室溫超導,意味著,我在某個地方建一個電站,它輸電到地球上任何一個地方,電力都不會損耗。」閻一婷呆呆的想了會兒,道︰「好像……是挺震撼的。」
「往小了說,會極大改善國內環境和運輸以及地區不平衡,往大了說,國際局勢都會受影響,它會根本性改變國際能源格局。」閻一婷倒沒想到這麼多,她想到的只是地球上所有地方電價都統一了,應該沒有公知吹哪個地方電費全免了。
晃了半天神,閻一婷回過神來,回頭看向路愛愛︰「想不到愛愛做的事情,居然有這麼大的意義!」路愛愛卻一臉平靜。
她並沒有給自己的工作賦予多麼宏大的意義,對于她來說,研究就是研究而已,本身就是意義。
閻一婷又向陳涯問道︰「等等,你還沒有說,這跟你們公司有什麼關系?」陳涯一笑,道︰「我主要是做設備,超導材料對研發量子計算機很重要。」閻一婷點了點頭。
其實她沒懂,但她只是需要一個答案而已。就和很多其他女人一樣,問你
「媽媽和我掉到水里你先救哪個」,她們也只是要一個答案而已。她湊到陳涯耳邊,道︰「你如果想借她的實驗室,那你要跟她本人說上話才行啊,老讓我傳話算怎麼回事?」陳涯苦笑。
他倒是想跟路愛愛直接說話。但之前某人可是說過,不想跟他交流。
「直接和她說話之前,我需要獲得她的同意。」
「同意。」路愛愛幾乎是馬上說道。在不動聲色之間,閻一婷目睹兩人在自己面前迅速靠攏,並且把自己甩開一個身位。
她人生中從來沒有哪次感覺到,自己如此像一枚夜空中閃爍的超亮大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