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捕魚

陳冰點頭答應,而陳興祖于此時掀開簾子進了屋內,說道︰「美娘,牛郎中我請回來了。」

葉美娘忙讓開身子,欠身道︰「煩勞牛郎中又跑一趟,實在過意不去,可大郎這燒的甚是厲害,我放心不下,還望牛郎中擔待。」

牛郎中看了眼陳冰,陳冰對他微微搖了搖頭,而後牛郎中說道︰「舉手之勞而已何必言謝。美娘先莫急,待我把完了脈,我再分辨大郎所患的是何疾。」

牛郎中把完了脈,點著頭,說道︰「興祖,你先去把這盆子水換了,記得要換涼一些的來。美娘家里可有粟米?若是有的,趕緊去給大郎熬一些吃,養養胃。」

待二人都出西屋後,牛郎中低聲問陳冰道︰「二娘,你定然給你哥哥把過脈了,好了,你先說說是何脈象?是何疾癥?該如何配藥?」

陳冰說道︰「哥哥的脈象浮樹表熱,急促虛浮但卻有力,當是浮樹脈,應是尋我之時受了風寒,導致外邪入體。我今日正好采來了牛筋草,配以金銀花,搗碎煎水,飲過幾副便能痊愈了。」

牛郎中伸出大拇指,連說了三個「好」字,夸贊道︰「二娘所說極好,也極是對癥。你既已替你哥哥把過脈,可有告訴你爹爹和娘你隨我學過醫術?」

「我哥哥病了,我自然是要替他把脈看治的,牛郎中莫要怪我,我當時只想著醫好我哥哥,至于答應你的那件事情早已被我拋諸腦後了。可是爹爹和娘就是不信我會醫術,還說我不要無理取鬧,哎,這教我好生煩惱啊。」陳冰有些尷尬的說著。

牛郎中應聲道︰「這最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誰會想到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女孩兒懂得醫術?二娘莫往心里去,日後自有水到渠成之日。」

二人說的沒幾句話,陳興祖已端著換好水的木盆進了屋子,牛郎中讓其重新給陳廷耀額頭敷上涼白布,葉美娘此時也進了屋子,牛郎中開著藥方說道︰「興祖美娘,大郎只是受了風寒,無甚大事的,放心便是了,我開一副方子,也無需來我這里抓藥了,今日二娘所采的牛筋草便是很好的藥材,配以金銀花煎水,大郎飲上幾副就沒事了。好了,我這就回去了,二娘,好生照顧好你哥哥。」

陳冰應了聲是後,送牛郎中出了院門,而後把還放在背簍內的牛筋草取出,隨同葉美娘一起進了廚房。她母女二人一前一後不停的忙活著,葉美娘看著爐灶上煮著的粟米粥,而陳冰卻要把兩碗水的藥煎成一碗水,這些都是頗為費工夫的。好在二人都是做事穩妥之人,過了小半個時辰,葉美娘和陳冰便各自端著粟米粥和湯藥一起進了西屋。

服侍完陳廷耀吃粥飲藥之後,陳冰和葉美娘也都各自躺到床上,陳冰爬了一天的山,已經渾身乏力,加之又是從顧渚山上一路狂奔下的山,雙腿更是酸痛難當,就在她迷迷糊糊將要睡著之際,陳興祖躺在地鋪上卻對陳冰說道︰「二娘,我想明日里還是你去捕魚罷。」

陳冰聞言先是一呆,心想讓我去捕魚?而後略加思索,便明白陳興祖的用意,說道︰「是爹爹,明日一早由我去捕魚便是了。」

陳興祖點頭說道︰「那明日便要辛苦二娘了。大郎病了,明日便無法去犁地。陳家地雖不多,可也是要種些豆子的,這地我去翻了便是。你年紀尚小,大的拖網怕是收不動,明日動身去太湖之前,你把柴房後頭那張小網給帶上,換成這張網你便能舉得動了。好了,都睡罷,今日都忙了一整天了。也怪勞累的。」

陳冰還沒等陳興祖那句話給說完,便已見了周公。第二日一早,陳冰依舊起了個大早。她打完太極拳後,去了柴房後頭翻出了那張甚為陳舊的小網,陳冰心中嘆道︰「這張小網看來也是許久未曾用過了,還不知能不能用,哎,現在也管不了這許多了,爹爹已經出門去了地里,我這邊須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捕魚才是。」

之前從未獨自捕過魚的陳冰心中甚是忐忑,生怕自己做不好,原本捕魚皆是隨著自己爹爹一道前來,自己只是給他打打下手而已,如今全要自己操作,心里頗為緊張。陳冰上了船後,不知怎的,心情突然平靜了下來,她搖著櫓,伴隨著飛翔的鷗鷺,循著自己爹爹傳授的獨家尋魚秘法,朝著太湖深處劃去。

劃出不遠後,比之更早出發的一些漁人已經停舟開始下網,陳冰並未隨流,仍舊搖著櫓往里劃,心道︰「尋魚千萬看魚星,一重魚星一重關,上清下濁有魚獲,綠腥大魚居此間。依著爹爹這尋魚訣,應當再往里一段,這些人在此淺處撒網,怎能捕到大魚?」

初升的太陽已半掛在空中,傾照而下的陽光灑落在這浩渺的太湖之上,原本天空飛翔著的鷗鷺也不再跟隨著陳冰,而她早已將船劃至深處的魚點,四周已經不見其他漁舟。而她坐在船頭,卷著原先船上的大網,看著眼前似是無際無邊的太湖,心中生出了無限感慨,如同扶搖海上,乘舟擒龍,又所謂浮天滄海遠,垂釣扁舟輕。水月通禪寂,萬里眼中明。

陳冰做好一切準備之後,拿著小網,先是暗暗祈禱了一番,而後她左手用力將漁網往外拋,右手拉著漁網的另一頭用力往回兜了一個圈子,那漁網在空中行姿優美的張開,猶如一只大鍋蓋般落入湖中。等了幾息的工夫,陳冰手中用力收著網繩,剛收一會兒的工夫,頓覺手中網繩有股大力往外竄,陳冰力氣小,索性坐在船中,雙腳蹬著船邊,借著腳上蹬踏的力量,她把手中的網一點一點的往回收,直全部收至船中後,陳冰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她翻開漁網,原來里頭捕獲的是一條大鯉魚和兩條大鰱魚。鰱魚本身並不值錢,但太湖里的鰱魚不同于其他水里的鰱魚,這太湖鰱魚沒有土腥味,魚頭十分適宜做湯,而其他水里的鰱魚腥氣太重,做的不好更是難以下咽。因此太湖的鰱魚在市上頗受歡迎。

第二網撒出之後,陳冰照舊等了五息之後往回收網。收著收著,陳冰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原本十分輕便的漁網突然之間被一股大力往下拖動,陳冰有些措手不及的抓牢網繩,而這網里的魚沖擊力十分巨大不說,且都是朝著一個方向統一竄刺,使得陳冰抓著的網繩險些沒拿捏住,她吸取了教訓,將網繩在自己手腕上繞上幾道,而後雙足用力抵住船側,而雙手同時發力,可怎的也拉不起漁網,這水里之魚同陳冰已然形成了拔河之勢。

陳冰知道此時已到關鍵時刻,自己絕對不能松手,心道︰「這條魚力氣如此之大,定然不是小魚,送入縣城肯定是能賣個好價錢的。魚的力氣再大,終究也是不如人的,我只要摒牢不松手,他終究是要被我擒上來的。」又過的半盞茶時分,那魚的力氣果然是小了下來,陳冰心中大喜,慢慢用力往上提網繩,待得把漁網都收上船後,陳冰迫不及待的打開了漁網想看看捕獲的究竟是何種魚時,她瞬間驚呆了。原來她捕獲了一條渾身通體橙紅的紅尾白水魚。

看著還在船板上蹦跳著的,比之自己的胳膊還要長的金色大白水魚,陳冰心中生出一絲不真實感,有些呆呆的望著那條魚,喃喃自語道︰「這就是爹爹朝思暮想一直想要捕到的紅尾白水魚?怎的我運氣如此之好,被我給捕到了。」陳冰拿起白水魚,在手里掂了掂,而後小心翼翼的收入海斗內,尋思這魚得快點送到縣城內賣掉,若是死了便不值錢了。思及至此,手中便加快了搖櫓的速度,加緊往村里劃去。

陳冰心中激動,她听自己爹爹說過這紅尾白水魚是可遇不可求的,太湖上的漁人都以捕到此魚為夢想。據說其肉質比普通白水更為細女敕,至于為何更好吃,她爹爹並未食過,自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便也不知道了,只知道這魚極其稀少,極難捕捉,身價極高。

陳冰劃到淺水區時,邊上捕魚的漁舟比之來時更多了些,李家四郎也是這花湖村里捕魚的一把好手,他見二娘去了不過一個時辰,便把漁船劃了回來,有心想看看她的魚獲,便把船劃到二娘旁邊,問道︰「二娘,怎的一會兒就回來了,是不是捕到了稀有的好東西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偷瞄陳冰船上的海斗。

陳冰本就是聰明伶俐之人,原本她確是把那條白水魚收在海斗內,可轉念一想自己回去時是要經過淺水區的漁人群的,這條白水魚定然是會被發現的,若是有貪婪之人直接動手明搶,自己又是個女兒身,身手和力氣與之天差地別,如何斗得過?便把白水魚養入船板下的水倉內,上面蓋上倉板,便是甚麼都瞧不見了,海斗內止放入那一條大鯉魚和兩條大鰱魚。

陳冰沖著李家四郎笑道︰「四郎哥說的這是哪里話,這太湖里頭有哪些魚你還不曉得呀,嘻嘻,我的捕魚技巧和你比可就差遠啦。喏,你看,這海斗里只有鯉魚和鰱魚,都是些尋常之物,並無甚特別的。」

那李家四郎看著頗有些失望,便問道︰「才三條魚啊,這也賣不得幾個錢呀,二娘怎的就回來了?」

陳冰早已把說辭想好,便說道︰「我哥哥昨日病了,今日他無法去地里犁地。所以我爹爹便替他去犁地了,而我就替爹爹出來捕魚。我心中焦急哥哥的病情,也無甚心思再繼續捕魚了,匆匆帶著這三條魚便趕了回來,好回家照顧哥哥。」陳冰這番話雖只是說辭,可也都是事實,她心中實也擔心陳廷耀的身子,這話便說的情真意切了。

李家四郎「哦」了一聲,便說道︰「那二娘你快快回去罷,少捕一天魚也不打緊,還是你哥哥身子要緊些。」

陳冰道了聲謝後,便往岸邊劃去。李家四郎看著陳冰離去的背影,心中頗為感慨,搖頭暗道︰「真是很好的一個小娘子啊,可為何偏偏不喜歡梅德才呢。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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