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劫(十二)

柳志遠笑道︰「不錯,正是那四人,自從在德賢樓養好了傷後,他四人曾尋過我,說想回河東路看看家人,我自然是應允的。隔了約莫半年的樣子,那四人突然又回來了,還上德賢樓來尋我,說河東路著實沒法待了,便帶著家人一齊來兩浙路,想在此尋些生計。河東四雄在江湖上還是有一些名頭的,那四人武功一般般,但卻真正上過陣,殺過敵,這樣的人我求之不得,自然是要的,便留了下來。因而這次尋你,我亦是派了這四人隨我在兩浙路,福建路和江南路來回探尋。」

陳冰心中萬分的感慨,說道︰「哎,連福建路和江南路你都去過了,知行,真的難為你了,謝謝你。」

柳志遠擺擺手,說道︰「說甚麼謝不謝的,為了尋你,就算是挖地三尺,我亦是要尋出你。呵,即便是刀山火海,亦有何妨?哼!我也是要闖上一闖!」

陳冰心想︰說一萬道一千也是感激不盡的,以後好好多做些他從沒吃過的菜給他吃,算作對他的報答。陳冰也不是扭捏的人,念及至此,她對柳志遠說道︰「知行,你說說,忠義發現顧渚山莊的是甚麼不對勁的地方。」

柳志遠點點頭,說道︰「我差了錢忠義暗中盯緊顧渚山莊。而在這一個月內,山莊雖同往日那般,會往外送豬肉,可送肉的次數卻一點點的在減少。直到十天之前,山莊便再未外出送過肉了。錢忠義覺得很可疑,便入莊一探究竟,卻沒想莊內一個人都沒有了。他覺得極為蹊蹺,便以我二人事先約定好的方式,他尋到了我,對我說了這些,我亦是覺得可疑,可自己暫無暇分身,便要他繼續仔細緊盯著,若有異狀,即刻按約定的方式來通知我。」

柳志遠見陳冰點著頭,便繼續說道︰「就在昨日午正時間分,我收到了錢忠義放來的信鴿,他說今日一早有人進了顧渚山莊,問我該如何處置。既然有人,那定然是可疑的,況且這山莊和冰兒失蹤有極大的關聯,因而我連夜從江南路啟程,終是在今日清晨,趕到了顧渚山莊外。」

陳冰不解道︰「咦?我原以為是怕被人查了出來,而遣散了莊上小廝丫鬟之類的。卻沒想只過了十幾日,便又有人回山莊了。」

柳志遠說道︰「我當時亦是如此想的,可我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踏實。當我到了顧渚山後,錢忠義對我說,這些日,別說人,連一只鳥都沒有飛進去過。可就在昨日辰時過後沒多久,有一騎馬之人,進了莊中,看身形,是個會武之人,未免打草驚蛇,他送了信鴿給我之後,並未進莊打探,而是仍舊在莊外監視,以待我前來。我見他事情做的好,便讓他回花湖村歇息,我親自監視。」

陳冰搖搖頭,問道︰「只有一人進了莊子?」

柳志遠點點頭,說道︰「正是。我武藝非錢忠義所能比,自然不怕被莊子里那人發現,便悄悄潛入了莊子。那人把馬拴在正堂前的一棵樹旁,自己則坐于其旁的石凳上,卻是專心的看著書。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許是他餓了,模出懷內的蒸餅,就地啃食了起來。我趁此機會,在莊內暗暗逛了一圈,也確定了這莊中除了我和他之外便再無第二人。之後我便潛回原處,仍舊監視著那人。」

陳冰嘆了口氣,說道︰「我剛被擄時,曾經無意間醒來過一次。」

柳志遠訝異道︰「甚麼?你曾醒來過?」

陳冰點了點頭,說道︰「我後來曾想過,許是我常須替牛郎中弄草藥的緣故,那飲下去的酸梅湯藥效便沒太持久。」

柳志遠心想冰兒不會無緣無故突然說這些的,忙問道︰「可有听到甚麼嗎?」

陳冰說道︰「我醒來之後,發覺自己手腳被綁縛,雙眼被蒙,不能視物,口中被核桃堵上,亦不能言,我只得通過雙耳傾听呼吸之聲,判定身邊另有三人,且都在熟睡之中。未免打草驚蛇,我仍

裝作昏睡的樣子。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工夫,馬車停住了。駕車之人與一候在此處的男子說了會兒話,從二人的談話之中我知曉了候于此處的男子姓楊,為此地院子的內知,駕車之人為吳家腳店吳南參的親信,還知楊內知要求他當夜便要送我等離開。之後又被迷煙迷暈了,待醒來時,已到了被囚禁的莊上了。知行,你說憑著這些能否尋到那楊內知呢?」

柳志遠搖搖頭,說道︰「楊姓乃尋常之姓,你未見其人,只憑說話是無法尋到的。不過既是楊內知,當是和鳳荷鳳穗二姊妹談送肉買賣的楊內知為同一個人了。」

陳冰覺得柳志遠說的很對,便說道︰「這也是一條線索,只要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總能查到些甚麼的。對了,那進山莊之人後來如何了?你出手了嗎?」陳冰心想︰以這大魔頭的性情,應該不會任由那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的,真出手了也說不準吶。

柳志遠嘆了口氣,說道︰「若是在以往,定然出手了,我哪里有那閑情逸致的工夫同他一直這麼耗下去。可這回不行,若真出手了,便有可能打草驚蛇,我怕之後那伙人會對你不利,我更怕再也尋不見你,因而我忍住了沖動,沒有去動手。約莫到了午正時分,那人騎馬離開了莊子。我最擔心的便是他不動,既然動了,那便再好不過。于是,我亦是騎馬跟隨其後。原本還想著他會否繞行各種小道,卻沒想他竟一直向東行于這官道之上,這倒也讓我省卻了不少工夫。」

听于此處,陳冰忽的打斷了柳志遠的話,說道︰「你是說他騎著馬一直在官道上往東而行,沒有轉向其他小道?」

柳志遠點頭道︰「不錯,我原本有許多設想,若是他改走小道,我便只能棄馬運輕功追蹤其後了。」

陳冰微微思忖,總覺得有些不妥,可仍沒想明白,便只得說道︰「好,知行,你繼續說下去罷。」

柳志遠繼續說道︰「直到天色將暗,路上行人漸少,我便不敢跟得太緊,生怕被其發現,只得循著馬蹄印往前趕。可我趕著趕著,那馬蹄印竟然不見了,這下我慌了神,心中大急,心想若是跟丟了那豈不是功虧一簣白費功夫?就在我彷徨無計之時,忽見前頭有一女子在跑,看身形極似冰兒,我心中一震,心想天下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可我也顧不上這許多了,運起輕功,幾個起落便躍至你的身後,看清了你的身形,我心中大喜過望,那的的確確是我的冰兒。呵,老天待我不薄啊,終是讓我尋到了你!」

听完了柳志遠這番話,陳冰心中暗暗琢磨,若有所思道︰「知行,你看那人會不會是故意引你來此處的?你再想想,這一路之上,他可有甚麼不一樣的舉動?」

柳志遠想了一想,說道︰「路上並未有甚麼可疑之處,天快黑之後我故意落在了後頭,瞧他不見,他若是作了甚麼,我便不知了。哦,不過有一點,他馬騎的忽快忽慢, ——,經你這麼一說,似乎像是故意為之。」心中卻道︰「只要能救出我的冰兒,故意便故意,以我的武功,他能奈我何。哼,這回我還得感謝他才是。」

陳冰心中嘆了口氣,心中也參不透其中的緣由,雖心中仍是十分擔心,卻也只得搖搖頭,對柳志遠說道︰「他能引你前來救我,想來和擄走我的人不會是一伙兒的,即便是一伙兒的,那也是離心離德的。對了知行,說到那伙擄走我的人,在那莊子上看管我等的,是個年歲與我相仿的女子。」

柳志遠來了興致,問道︰「哦?和你年歲相仿的女子?既是如此,她可有甚麼過人之處嗎?」

陳冰說道︰「此人名叫清歡,至于姓甚麼,她卻一直未說。她做事狠厲,行事果決,絕不似一般的女子。」

說罷,陳冰便把被囚時的所有事情,都說與了柳志遠听。剛說完,她猛然站起身子,搖了搖頭,極為擔憂道

︰「如今芸娘還有張氏姊妹還在她的手里,她喜怒無常,若是知道我跑了出來,那芸娘就危險了。不行!我現在就要去救她!」

柳志遠忙拉住陳冰,好生勸慰道︰「她既說了擄你等的目的是為了討好那個甚麼將軍的,自然不會真去害了芸娘和張氏姊妹的性命了。她那話多半也是嚇唬嚇唬人的。我看這樣,今夜你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你我便去莊上救芸娘。」

陳冰心道︰「在莊上清歡房內和她合奏完曲子後,她那番話語確是狠厲異常,而以當時的情形,我不僅被她要挾,更是騎虎難下。我只得信了她的話,如今听了知行這番分析之後,確也如他所言了。」

心中雖是想明白了,可仍是放心不下李芸娘的安危,急躁的老問題此時便顯現了出來,對柳志遠說道︰「知行,可我還是很擔心芸娘,若是她出了甚麼三長兩短,我絕無法原諒我自己!」

柳志遠應了聲「好」後,站起身子,看了眼天色,心中算了算時間,問陳冰道︰「冰兒,你可還記得上那莊子的路?」

陳冰連忙點頭道︰「記得!」

柳志遠一拍雙掌,說道︰「看天色,如今已過了子時,快到丑時了。想來天全亮之前應能趕到莊上,正好殺他個措手不及!」

陳冰連連叫好,心中暗道︰「芸娘,還請忍耐一會兒,我馬上來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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