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氏是日本新興文壇中一個出名的作家。田中純評論他說,「在芥川氏的作品上,可以看出他用了性格的全體,支配盡所用的材料的模樣來。這事實,便使我們起了這感覺,就是感得這作品是完成的」。他的作品所用的主題,最多的是希望已達之後的不安,或者正不安時的心情,這篇便可以算得適當的樣本。
不滿于芥川氏的,大約因為這兩點︰一是多用舊材料,有時近于故事的翻譯;一是老手的氣息太濃厚,易使讀者不歡欣。這篇也可以算得適當的樣本。
內道場供奉禪智和尚的長鼻子的事,是日本的舊傳說,作者只是給他換上了新裝。篇中的諧味,雖不免有才氣太露的地方,但和中國的所謂滑稽小說比較起來,也就十分雅淡了。我所以先介紹這一篇。
四月三十日譯者識。
《羅生門》譯者附記
芥川氏的作品,我先前曾經介紹過了。這一篇歷史的小說(並不是歷史小說),也算他的佳作,取古代的事實,注進新的生命去,便與現代人生出干系來。這時代是平安朝(就是西歷七九四年遷都京都改名平安城以後的四百年間),出典是在《今昔物語》里。
二一年六月八日記。
《三浦右衛門的最後》譯者附記
菊池寬氏是《新潮》派的一個作家。他自己說,在高等學校時代,是只想研究文學,不預備做創作家的,但後來又發心做小說,意外的得了朋友和評論界的贊許,便做下去了。
然而他的著作卻比較的要算少作;我所見的只有《無名作家的日記》,《報恩的故事》和《心之王國》三種,都是短篇小說集。
菊池氏的創作,是竭力的要掘出人間性的真實來。一得真實,他卻又憮然的發了感嘆,所以他的思想是近于厭世的,但又時時凝視著遙遠的黎明,于是又不失為奮斗者。南部修太郎氏說,「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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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說盡了菊池寬氏作品中一切人物的話。……他們都有最像人樣的人間相,願意活在最像人樣的人間界。他們有時為冷酷的利己家,有時為慘淡的背德者,有時又為犯了殘忍的殺人行為的人,但無論使他們中間的誰站在我眼前,我不能憎惡他們,不能呵罵他們。這就因為他們的惡的性格或丑的感情,愈是深銳的顯露出來時,那藏在背後的更深更銳的活動著的他們的質素可愛的人間性,打動了我的緣故,引近了我的緣故。換一句話,便是愈玩菊池寬氏的作品,我便被喚醒了對于人間的愛的感情;而且不能不和他同吐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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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話了。」(《新潮》第三卷第三號《菊池寬論》)不但如此,武士道之在日本,其力有甚于我國的名教,只因為要爭回人間性,在這一篇里便斷然的加了斧鉞,這又可以看出作者的勇猛來。但他們古代的武士,是先蔑視了自己的生命,于是也蔑視他人的生命的,與自己貪生而殺人的人們,的確有一些區別。而我們的殺人者,如張獻忠隨便殺人,一遭滿人的一箭,卻鑽進刺柴里去了,這是什麼緣故呢?楊太真的遭遇,與這右衛門約略相同,但從當時至今,關于這事的著作雖然多,卻並不見和這一篇有相類的命意,這又是什麼緣故呢?我也願意發掘真實,卻又望不見黎明,所以不能不爽然,而于此呈作者以真心的贊嘆。
但這一篇中也有偶然失于檢點的處所。右衛門已經上綁了——古代的綁法,一定是反剪的,——但乞命時候,卻又有兩手抵地的話,這明明是與上文沖突了,必須說是低頭之類,才合于先前的事情。然而這是小疵,也無傷于大體的。
一九二一年六月三十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