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外面正下著大雪,自己要想辦法盡快的回到住處,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後怎麼樣了。
此時李裕心里對這身體的父母也有了親近感,可能是原主的意識在起作用。
他趕緊動手,把大哥扒了個精光,能往自己身上套的衣褲就套上,這樣也能抵御點寒風。
作為歷史系的學生,他知道,現在是唐末,是兵荒馬亂的年代,各種死亡司空見慣,生存才是第一位的,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回去。
李裕在廚房里翻找起來,竟然找到了小半袋黃米,這讓他很興奮,把米袋子系在了背上。
當然剁骨刀他別在了腰上,這是保命的家伙,決不能丟。
至于幫他解決了兩個敵人的那根斷骨,已經完成了使命。
李裕來到門口,通過縫隙向外觀察了一陣,這才用手壓了壓皮帽子,拉開房門閃身進入了風雪里。
身子一入風雪,身上那幾層衣褲就瞬間凍透了,寒風刺骨。
這是一處破敗偏僻的土坯房,藏在一條小巷的深處,周圍的門戶很多都敞著,隨風吱呀吱呀的前後搖曳著。
白茫茫的暴雪里,對面不見行人。
李裕在風雪里走走停停,不時的背過身子,躲避一下風雪,再辨別一下方向,他的腳印很快就被風雪掩蓋,了無蹤跡。
別說李裕對鳳翔城根本不熟悉,就算是熟悉,在這樣的暴雪天氣,也是要迷糊的。
再加上寒冷的環境,李裕覺得,自己可能要被凍死在這里了。
走出了一段距離,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走,就挨著牆根處蹲下,這樣受風面積小,身體蜷縮著反而暖和不少。
很快他身上就積滿了雪花,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李裕強迫自己不能睡著,否則就會再次穿越,到那時自己就真的嗝屁了。
正在他胡思亂想時,隱隱約約傳來了人聲。
他一個激靈,豎起耳朵,把眼前的積雪扒開了一條縫隙。
就見在漫天大雪中,影影綽綽的幾個人影在前面了過來。
「丁家兄弟最近貨源有點緊啊。」
「你就知足吧,現在能找到幾個活人?」
「也是,咱們有的吃就不錯了。」
幾人在李裕的面前走了過去,明顯是去找丁家兄弟的。
見這些人走過,李裕趕緊起身,貼著牆壁往巷子口跑。
說是跑,其實比走還慢。
雪很深,每邁一步都很費勁兒,他不敢耽誤,誰知道他們發現自己會怎麼樣?!
費了好大的勁兒,他才模到了巷口,卻听到身後傳來高一聲低一聲的呼號。
「丁家……出事了……趕緊……」
李裕心里一緊,趕緊又蹲下了。
此時,巷口側面厚厚的雪堆猛地裂開,冒出床花被子來。
被子掀開,探出個人頭。
要不是這人主動出現,李裕根本就發現不了。
那人低聲說著什麼,然後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活動起自己的手腳來。
李裕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在他想來,就算這里是個屠宰窩點,也沒必要在巷子口設哨吧?
看樣子,自己真是小瞧了古人。
那人活動開自己的手腳,這才去小巷子里查看。
等那人走遠,李裕貼著牆壁往前模去。
呼~
可算是出來了!李裕抬腿就走。
「哎,這麼快就回來了?怎麼樣?」
這句話差點把他嚇尿了。
他扭頭一瞧,就在剛剛那人的旁邊,又露出一床花被子來。
李裕知道,這是他們的同伙,此人不能留。心里一狠,抽出腰間的剁骨刀就撲了過去。
寒風夾著雪花抽打著李裕的臉頰,他只能眯著眼楮,天空中沒有太陽,只有慘白的亮光。
那花被子抖了幾抖,積雪順著滑落,淅淅索索。
被里探出個腦袋來,李裕和那人都看不清對方。
那人張嘴就要說些什麼,可風雪卻把他要說的話憋了回去。
李裕的利刃在那人的脖頸處猛地劃過,一股冒著熱氣的血泉向前激射而出,還冒著泡泡,那人面前的積雪瞬間被熱血融化了大半,又慢慢的結成了冰塊。
風雪里,那人發不出聲音,一雙眼楮充滿了驚恐和疑惑。
李裕僵硬的手感到了熱血的溫暖。
他把刀子在被子上擦了幾下,這才插進腰間,其實他這個動作沒什麼用,因為刀刃上的血已經成冰了,根本擦不掉。
那人擁著被子倒下了,李裕望著那個垂死的人。
那雙眼楮已經失去了神采,仰望著天空。滿天的雪花很快就把這張慘白的臉覆蓋了。
李裕上前搜羅食物,拉開被子,噗噗有東西掉落。
他在雪地里用腳輕輕一擋,有東西露了出來,竟然是一把雪亮的匕首。
李裕心里一驚,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先下手,那麼倒在雪地里的一定是自己。
此時,小巷里有人聲傳來,李裕一把抓起花被子往身上一披,轉身就隱入風雪里。
沿街亂走,他早就不辨方向了,在他的記憶里,他住的地方是鳳翔府的縣衙。
他們一家都住在縣衙的後院。
可現在他根本就不知道縣衙在哪兒!
當初自己偷偷跑出來就是為了好玩,現在看來,這是要命的。
不過,他回想了一下將來皇家的遭遇,不由得嘆了口氣,幾年之後,他們家可都死在朱全忠的手里。
現在不回去也好,就這樣消失了,做一個普通人不是更好?自由自在的。
對,干脆就別回去了。
可不回去,自己能去哪兒呢?
朱全忠包圍鳳翔府都一年了,要是能跑早就跑了,還用等到現在?
他知道現在跑就是個奢望。
他走神的空檔,耳邊傳來了喊叫求饒聲。
李裕一個閃身,靠在了牆邊,一動也不敢動。
街邊的一戶人家走出來兩個身著鎧甲的甲士,手里還拉著一個人,披頭散發。
「軍爺,饒命啊!軍爺!」
兩個甲士面無表情,拉著他的手臂往外拖,那人身下被拖出了兩道雪溝。
甲士把那人推倒在雪地里,其中一人緩緩的抽出了腰間的橫刀。
那人眼神空洞,也不再掙扎,而是呆呆的跪坐在雪地里,嘴里不住的呢喃。
唰~~~噗嗤~~~~咕嚕嚕~~~
一顆人頭在雪地上滾了幾滾,被埋進了積雪里。
呸~~~
殺人的甲士吐了一口痰,在那死尸上擦了擦刀刃,還刀入鞘。
「媽的,這些該死的家伙!」
「走,他剛才說豬肉巷的丁家兄弟在做這個勾當,快點去看看,不然德王怕是有危險。」
「好,希望一切平安。」
兩個甲士辨別了一下方向,就往前跑去。
他們剛才說什麼?德王?不就是自己嗎?
可自己不認識他們啊?
在李裕的記憶里確實沒有這兩個甲士,如今他已經有了警惕心,根本就不可能自己跑去自報家門,萬一是個圈套呢。
剛剛那人的熱血噴灑在雪地上,殷紅一片,被雪花覆蓋了一層,結成了一坨冰。
唉,這個亂世啊!
李裕覺得自己變了,變得冷血了。
就在剛剛那人被砍頭的時候,他就那麼看著,已經沒了殺丁氏兄弟時的惶恐和緊張,而是沒了感覺,這就是環境改變人哪!
有時候,李裕有點恍惚,覺得這些人都是游戲里的NPC,並不是真人,可他又懷疑,他明明感覺到噴射在手上的血是熱的。
李裕的肚子咕咕直叫,身子極度虛弱和饑餓,讓他已經不堪在風雪里跋涉了。
自己必須要找地方休息,吃點東西了。
李裕警惕的左右看看,見無人就溜進了這個院子。
院子里積雪沒膝,他踩著剛剛甲士的腳印走了進去。
破敗的屋子里空空蕩蕩,門窗都已沒有了,屋子里有一半的地方覆蓋著積雪。
可以說屋里屋外的溫度都一樣,只是背點風罷了。
李裕走進屋里,看了看這里的環境,然後就去了灶屋,這里的爐灶還在。
好在這戶人家還有個里間,木隔牆還剩了點,他用腰間的刀子摳下來幾塊木板,削下來一些小薄片,又去門外雪地里那個死鬼身上一陣亂模,他找到了一個小布袋,里面是引火的火石。
在門外干淨的雪地上捧了十幾捧積雪放進鍋里,然後點燃了木片。
看著一點橘紅色的火焰,李裕趕緊把稍大點的木片放在火苗上烤著,一會兒,也跟著燃了起來。
就這樣,不斷的往灶台里添加木板,下面的火焰就越來越旺了。
鍋里的雪水也在逐漸的融化。
李裕把身後的小半袋黃米拿下來,小心的捧了幾把放進雪水里里,然後蓋上了那個漏了好幾個窟窿的鍋蓋,就一坐在了灶門口,把花被子披在身上,順便也烤火取暖。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鐵鍋里的黃米香味慢慢的飄了出來。
見差不多了,他掀開蓋子,鍋底黃燦燦的小米飯已經熟了。
他伸手在熱氣騰騰的小米飯上抓了一小撮,熱氣燙手,他趕緊用嘴把小米飯接住,在嘴里大嚼起來。
他一邊哈著氣,一邊吃著,真香啊!
灶坑里的火,把李裕腰間刀子上的冰烤化了,滴滴答答的滴下來,每一滴都是鮮紅的。
正在他大快朵頤的時候,院子外有雜沓的腳步聲傳來。
「就是這兒!這兒冒煙了!」
李裕心里一緊,趕緊起身。
門外闖進來四五個軍人。
這些人也是衣著單薄,可手里卻握著寒光閃閃的橫刀。
「好呀!你這個賤民,竟敢在這兒偷吃糧食,真是該死!」
其中一人咬牙切齒的呵罵,剩下幾人根本就不理會站在一邊的李裕,而是直奔鐵鍋,伸手抓著剩下的小米飯狂吃起來。
幾人邊吃還邊用凶惡的眼神看著李裕,就像是看著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