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艦與荊南戰船堆積在一起,順水而下。
趙承規見狀,機不可失,急令水寨中的百艘戰艦盡出,跟隨一起追殺。
咻咻咻的箭雨先覆蓋幾波,然後展開了登船戰。
一手藤牌,一手橫刀,這樣的裝備在狹小的甲板上戰斗,勢必要比長武器更靈活。
荊南水軍上船砍殺。
很多蠻兵見事不可為,一哄而散。
有成群往其他船上逃跑的,有直接跳水求生的,當然也有拼死抵抗的。
原本蠻艦都分列江面兩側,躲避火油和火船,大部分都免遭火災,很多蠻兵都暗自慶幸。
可現在敵我雙方的戰船都擠到一起,還一起順水而下,其中竟有幾艘正在燃燒的戰船。
如今戰船相連,風勢助威,順著戰艦就向下蔓延。
火舌亂舌忝,箭雨橫飛。
蠻兵在心理上有了崩潰之勢。
此時的向已經逃到了宋鄴的旗艦。
原本雷彥恭、向、宋鄴、師昌益幾人的旗艦相距不遠,這樣便于相互聯絡,傳遞消息。
可被對面的荊南水軍一陣沖殺,再加上火攻和現在的推土機模式,這幾人的戰艦就越離越遠,已經不受控制了。
向現在很狼狽,渾身濕漉漉的。
「宋帥,看樣子此地不可久留。」
向現在連旗艦都被人家搶走了,他怎麼也得給自己找找台階,否則太丟人了。
「呃,確實,確實。」
宋鄴一看這形勢,已經無力回天。
「轉帆,撤。」
一聲令下,早就慌得一匹的辰州蠻兵動作比誰都快,轉帆轉舵,迅速與上游下來的其他船只月兌離。
畢竟是順風順水,很快就拉開了距離。
他這才稍安。
有同樣想法的人還有師昌益。
他眼見事不可為,自己的戰船本來就少,要是折損太多,自己可沒錢再造。
于是也逃跑了。
如今和荊南水軍頂牛的,只有雷彥恭的朗州蠻兵和部分澧州的蠻兵。
澧州蠻兵沒有了旗艦指揮,只能依附于雷彥恭,看雷帥的將旗。
可在辰州宋鄴、漵州師昌益的戰船撤出戰斗後,雷彥恭哪里抵擋得住?!
朗州戰船和部分澧州戰船被橫推著向下游沖去。
在下游的馬殷水軍被上游這些蠻兵的騷操作搞懵了。
不是去打公安嗎?
你們怎麼回來了?速度還這麼快?
黃璠到底是水軍指揮使,水戰經驗豐富,他在樓船上看到前方起火,猛火油呼嘯著沖向下游,自己這邊早有準備,只有幾艘靠近江心的戰船被殃及。
猛火油過後,又有幾十艘烈焰騰空的火船襲來,好在也被水兵們用撥桿將火船推離戰船,免去了火災。
前面蠻兵打得火熱,秦彥暉和黃璠站在船頭看熱鬧。
江面就那麼寬,自己也擠不上去,只能在後面看著了。
看著看著就有點不對味了。
荊南水軍這麼勇猛嗎?
竟然接舷戰了。
呃,登船了?
呃,竟然撞過來了?
呃,竟然推著蠻艦往下游來了,這是要撞自己啊?!
此時黃璠後背發涼。
「撤,撤,轉帆轉舵,撤退。」
他們在下游,還是有時間調整的。
你別看逆行船速緩慢,可順水速度就不一般,只三刻之間,他們就順流而下了。
如今進攻荊南的聯合大軍,一下子從攻勢變成了逃跑。
第一梯隊的是湖南馬殷的一萬水軍,跑的那叫一個歡!
第二梯隊,就是強行月兌離接觸的辰州宋鄴和漵州師昌益的水軍。
第三梯隊則是一鍋燴的朗州雷彥恭、部分澧州敗兵和趁勢橫推的荊南水軍。
雷彥恭的水軍戰船現在是倒著走,很多戰船灌進了大量的江水,有傾覆的危險。
還有些小船已經側翻倒扣在了江面上,被荊南戰船硬推著往下游跑。
離荊南戰船較近的蠻艦已經空無一人,火焰升騰,燃燒的 啪炸響。
有的蠻艦上掛著引火船,這回倒真的引火了。
轟然炸響,烈焰蒸空。
時間越長,火焰蔓延的船只越多。
蠻兵不得不往後跑。
眼看就到雷彥恭的旗艦了。
此時雷彥恭也紅眼了。
現在他哪里還有惦記江陵的心思,能活著回去就算幸運了。
「轉帆轉舵,撤,撤。」
周圍的蠻艦早就有心逃命了,只是懼于雷彥恭的婬威,不敢自作主張。如今見有此令,那還客氣啥,也不管現在掉頭會不會翻船,都強行調轉船頭逃跑。
這下可就亂套了。
有轉的急的,直接傾覆,被上游的大船壓入水底,船上蠻兵葬身魚月復。
有的雖然轉帆轉舵了,可是已經無濟于事,戰船還是倒著往下走,根本就調轉不了。
雷彥恭的旗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與那堆垃圾月兌離了接觸,相距幾十丈,跑在前面,後面則是哭爹喊娘的其他各種狀態的蠻船。
大火都燒了,追兵近在咫尺,誰不怕?
雷彥恭抹了把腦門上的汗珠,臉上的刺青一抖一抖的,披肩長發隨風而動。
此時他的狼狽狀比兩年前更甚!
完了,完了,全完了。
先不說對自己窮追不舍的荊南水軍,就是這些蠻兵,對自己恐怕也不服了。
看看在自己前面跑的歡實的宋鄴和師昌益,他們倆的帥旗格外的刺眼。
向就不說了,現在生死不知,他的澧州算是完了。
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辰州的宋鄴,漵州的師昌益也不是什麼好鳥,自己實力大損,他倆必有吞並之心。
哎呀,天下之大,哪里有我容身之地!
想自己老爹活著的時候,在大湖兩岸,荊南之地,叱 風雲,往來無阻。
再看看現在的自己,損兵折將,一敗涂地啊!
路過淪水的入江口,他們誰都不敢再進這條水道。
當初來的時候,可以慢悠悠的沿河挺進,如今是逃命啊,還是在大江里保險。
「繼續追!」
趙承規正殺的興起,有軍兵來報,馬上要到石首了。
要知道,此處正是荊江的九十度轉彎處,四周懸崖峭壁,有石首山矗立在江邊。在這石首山的上游十里處,有一江心沙洲,此處江水左右分流。
沙洲地勢險要,設有水寨,有兩千荊南水軍駐守。
此處荊南水軍,早就發現從上游而來的戰船,看旗號是湖南馬殷的水軍。
他們知道有雷彥恭的蠻兵攻打公安,已經備戰了,可卻不知道湖南的水軍也參戰了。
岳州就在石首的下游,只要這些戰船順流而下,就能到達岳州。
荊襄援軍可是要闖岳州的,如果讓這股水軍去了岳州,那援軍可就危險了。
「拉起橫江鐵索!」
沙洲居于江心,左右水道狹窄,鐵索是現成的,只是平時沉入江底,戰時才會拉起。
軍兵們在沙洲水寨搬動絞盤,嘎吱嘎吱的絞盤拉動沉重的鐵索,嘩楞楞直響,再看水中,猶如巨龍出水,狂蟒翻身。
左右兩側的鐵索都橫在江中。
投石車備好了石塊,就等敵軍到來。
天已過午,忙于逃命的各梯隊水軍都沒吃飯,激戰了半晌,饑餓難耐。
可看看自己後面緊追不放的烈焰,逃命要緊。
「報將軍,前方有水寨,江面有鐵索!」
「什麼?」
「快去砍斷鐵索。」
手下水軍在逃命之際,爆發出了驚人的勇氣。
幾艘小船駛出了船隊,向著鐵索而去。
在離鐵索十幾丈時,拋下鐵錨,把自己固定在鐵索下,船上燃著猛火油,三刻之後,鐵索變紅。
旁邊有持巨斧的力士,準備砍斷鐵索。
沙洲上的荊南水軍也不是瞎子,見鐵索變紅,他們立即把鐵索放進水里,滋滋啦啦的紅鐵入水聲響起,一陣陣白色蒸汽升騰,見霧氣消散了又再次拉起來。
有機靈的力士,見鐵索要放進水里,就移動小船接住鐵索,在鐵索下墊上鐵砧,掄斧就剁,叮叮當當的金鐵交鳴聲,響徹江面。
「放箭!」
沙洲上箭如飛蝗,向著砍鐵鏈的小船覆蓋。
瞬間死傷慘重。
幾輪箭雨之後,鐵索之下僅剩飄飄蕩蕩的小船,哪里還有半個人影?!
「投石!」
大型戰艦上都有幾部投石機。
黃璠命幾艘斗艦前出,對著沙洲拋射石彈。
石彈呼嘯而來,轟隆隆,乒乒乓乓把水寨的木柵砸斷砸塌,有個別軍兵被砸的骨斷筋折,慘嚎不斷。
「投石。」
沙洲也不示弱,投石機馬力全開,雙方就在這狹窄的江道上展開了投石大戰。
艦上空間有限,安裝的投石機都不大,射程和投射重量都有限,因此對水寨的破壞也有限。
可水寨是建在沙洲上的,盡可設置大型投石機,射程和投射重量都有優勢。
砰!
砰!
砰!
轟隆!
轟隆!
哎呀!
呃!
啊!
戰船上的軍兵躲無可躲,自然傷亡更大。
幾個回合,上前投石的斗艦就被砸的千瘡百孔,死傷慘重。
他們這一停,後面第二梯隊的蠻艦可就追上來了。
見前面都拋錨停下,也只能暫停逃跑。
派出哨船上前打探消息。
很快哨船回報,前面有攔江鐵索,過不去,正在打呢!
听到這個消息,宋鄴和師昌益都急了。
後面追的可急,再不跑就要全搭這兒!
等了一刻,見前面毫無進展,而第三梯隊的雷彥恭來了,他後面可是真正的殺星啊。
宋鄴眼珠一轉,急中生智。
「上赤馬舟。」
他帶著親兵部曲,都上了小船,這種船沒有桅桿和風帆,只能用漿。
見主帥上了小船,有反應過來的蠻兵也紛紛往小船上擠,這會兒就有三四艘小船傾覆了。
師昌益見宋鄴都上了赤馬舟,他也跳了上去。
那些沒有資格上赤馬舟的蠻兵,都頹然的坐在甲板上,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上百條赤馬舟,載著近千人,如離弦之箭,向下游射去。
秦彥暉和黃璠見身後射來百條赤馬舟,就知道是蠻兵逃了。
他們是正規軍,可也見不得逃兵,蠻兵逃跑,湖南水軍也慌的一匹,驚慌失措的看著旗艦。
雷彥恭的梯隊不棄船都沒辦法,他們被宋鄴和師昌益的棄船擋住了去路。
跑。
雷彥恭哪里還講什麼面子,跳上赤馬舟也跑了。
留在船上的蠻兵哭爹喊娘,紛紛跪在甲板上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