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日。
衡陽馬殷與長沙趙匡明議和。
其實,敗軍之將也沒什麼好談的,砧板上的肉而已。
雙方約定,以衡山縣為界,罷兵言和,互通有無,雙方和睦為鄰。
也就是馬殷承認潭州、岳州為荊南合法所有。他則佔據邵州、永州、道州、連州、郴州、衡州等六州之地。
至此,馬殷失去了通過荊江長江,進軍江淮的可能。
議和文書在長沙簽訂。
李鐸攜家眷離開了長沙,去了衡陽定居,畢竟他的一舉一動可都被使團里的人看著呢,這里面必定有馬殷的耳目,自己還是小心為上。
對于李鐸舉家搬遷去衡陽,李裕沒有阻攔,而是派軍兵護送,務必安全送到。
按趙匡明的想法,都打到這種程度了,衡州他都不想給馬殷留著。
可此時從淮南傳來消息,楊行密恐有不測。
三人在長沙節帥府密議。
「吳王恐不久人世,朱溫逆賊若是趁勢來攻,我荊襄空虛,恐難抵擋。」
趙匡凝非常擔心。
「兄長勿憂,待承規移鎮長沙,我們就回援荊襄,看他能耐我何?!」
趙匡明經此一戰,信心大增,大有一爭長短的意思。
「岳父大人,與馬殷的議和也完成了,咱們暫時收兵,以待來日,還是預防朱溫要緊。」
三人議定瓜分戰利品。
澧州、朗州、辰州、漵州、岳州、潭州劃入荊南的轄區。
原荊襄的房州、荊南的歸州劃歸德王府管轄。
原荊南的峽州、復州劃歸荊襄管轄。
如今,德王府管轄三國三州之地,南陽國、鄧國、隨國,唐州、房州、歸州。
荊襄節度的轄區,大面積縮水,都被李裕劃走了。
荊襄只轄襄州、郢州、復州、峽州四州之地,因中間夾著荊南的荊州,它成一個倒「U」型。
這也就是自家兄弟,換成別人,早打起來了。
這次荊南佔了大便宜。
荊南下轄荊州、岳州、澧州、朗州、辰州、漵州、潭州七州之地,洞庭湖成了他家的大澡盆,擁有荊江長江洞庭水利。
給荊南如此大的便宜,也是有要求的。
李裕對趙匡明說道︰「岳父大人,荊南此次大捷,日後的責任便更重,此後要大力發展水軍,以岳州為基地,在洞庭操練水軍,此後兩三年內,有望大成,到時有大用。」
趙匡明知道自己得了大便宜,忙不迭的答應。
「放心吧,賢婿,我定大力發展水軍,練好兵,以待調用。」
趙匡凝笑呵呵的看著他二人,心下了然。
這個女婿野心很大,荊襄這點地盤根本滿足不了他。
自己歲數大了,適當的時候,就把荊襄的擔子交給他吧。
此時的趙匡凝已經有了退隱的心思。
趙匡明發節令,調任趙承規為潭州刺史,潭州防御使,主管潭州事務。
至此,三人分贓大會已畢。
對于此次隨征的蠻兵,李裕可不想放過,從中挑選出一萬精銳之士,成為了德王府牙軍。
大軍乘船返回了洞庭,荊南軍在趙匡明的帶領下,從荊江口返回了江陵城。而荊襄軍則出了江口往下游的江夏而去,再轉入漢水,逆流而上,返回襄陽。
李裕帶領一萬三千大軍,乘坐此次調撥給他的戰船,沿淯水逆流返回了南陽城。
十一月三十日,天空飄雪,寒風凜冽。
南陽碼頭。
旌旗招展,鑼鼓喧天。
南陽的官員都分列在碼頭上,靜候大軍凱旋。
王妃帶著鄧王、隨王也翹首企盼。
前幾天,就有信使來報,德王大軍將于今天到達南陽。
這個消息讓整個南陽都興奮起來。
周寬、張格、李懷仙、王厚協、張浚、魏艾、周武等在為歡迎儀式忙碌,高適、陳班、方興等人也都趕回了南陽。
在淯水之上,遠遠的就听見鑼鼓之聲。
李裕站在船頭,迎風而立。
他竟然有了近鄉情怯的感覺。
不知在何時,他已經把南陽當做了自己的故鄉,而不是那個有破敗氛圍的長安。
幾艘哨船快速的劃進了碼頭,向王妃和眾位文武通報,德王的座船已到。
一听這消息,眾人臉色紅潤,意氣風發。
鑼鼓手更是賣力的吹打。
賢妃敏妃雖強忍著興奮,可紅撲撲的小臉仍可見激動之情。
兩個小王爺一听老爹回來了,更是不老實,在女乃娘的懷里扭來扭去,伸著小手,嘴里喊著「爹爹,爹爹。」
說起來,鄧王、隨王已經一歲半了。
早就會叫人了。
李裕不在家,繡娘碧娘就教他們喊爹爹,現在終于可以在李裕面前顯擺一下了。
德王的座船是一艘五百石的中型船,因淯水河道較狹,再加上冬季水量減少,河水變淺,能跑五百石的船就不錯了。
隔著老遠,就見一船懸掛著李裕的大 旗,在漫天飄雪中,迎風招展。
船頭立有一人,高大挺拔,身上的紫色大氅隨風而動。
不是德王是誰?!
碼頭上一陣騷動。
兩個小家伙看見這個威風凜凜的男人,反而不動了,愣愣的出神。
繡娘抱過李央,指著船頭上的男人問道︰「央兒,這是誰呀?」
李央瞪著烏溜溜的大眼楮,愣愣的不敢說話。
碧娘抱著李玨,問道︰「兄長不知,你可知道?」
李玨看看哥哥,再看看那個男人,癟癟嘴,帶著哭腔說道︰「爹,爹。」
李央听到弟弟說是爹,也眨眨眼喊道︰「是爹爹。」
「誒,對,是爹爹。」
繡娘碧娘眼含淚珠,指著那個男人,對著兒子說道︰「大點聲,叫爹爹。」
「爹,爹爹~~~~」
兩個稚女敕的聲音,穿透鑼鼓聲,飄向了河面。
李裕看到碼頭上眾多的文武,心里很是感慨。
自己經常征戰在外,家里都靠這些人幫著打理,才能心無旁騖。
再看,王妃也來了,懷里還抱著兒子。
李裕展顏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他曬黑了。
從八月份南下荊南,直到十一月底才回來,一出去就是三個月,可說是風塵僕僕。
還未靠岸,李裕就听見兒子的稚女敕童音,他听著兒子的呼喚,眼圈一紅。
這聲爹爹,喊得李裕心都化了。
「我兒都能喊爹了~」
李裕嘴里輕聲的嘀咕。
身後的王厚舉、李熊都一臉笑容,齜著大白牙,嘿嘿的傻樂。
座船靠岸,搭上跳板,侍衛先行下船,李裕這才走了下來。
王厚舉、李熊跟在身側。
李裕與眾人見禮,這才來到王妃面前。
繡娘碧娘眼含熱淚,笑而不語。
兩個兒子看見爹爹,先是一陣扭捏,而後就一左一右的擠進了李裕的懷里。
好在孩子小,李裕還抱得動。
此時李裕的胡須已經寸長,他左右晃動著胡子,在央兒玨兒的小女敕臉上來回的搔癢。兩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童音縹緲。
眾文武見父慈子孝,心情激蕩,也眼含淚花,跟著高興。
這是他們的希望,小主公果非常人,有龍鳳之姿。
眾人將德王迎回王府。
「主公,今晚為主公接風洗塵。」
周寬先行把今晚的安排說了。
李裕點頭應下,這才轉回後宅。
他懷里的兩孩子就一直沒放下,誰要抱走,他們小嘴一癟,眼淚就下來,李裕也就抱著了。
到了後堂,才把兒子放下。
繡娘碧娘張羅著給他洗漱更衣。
李裕這陣子確實沒有好好洗漱了,他坐在榻上喝了一杯熱茶,繡娘就拉著他去浴室。
浴室里熱氣昭昭,與室外的天寒地凍判若兩個世界。
退了外套和中衣,李裕跨進了池子。
腳一入水,水溫正好,往水中一坐,熱氣蒸騰,他渾身的汗毛都舒展開了。
舒服啊。
他長長的出了口氣。
用手劃了幾下水,把自己往水中縮了縮,疲倦感涌了上來。
正迷糊間,眼前出現了白花花的人影。
李裕一驚,正要站起,就听對面喊道︰「爹爹,爹爹,洗澡澡。」
「哈哈,我當是誰,原來是兒子。」
李裕哈哈一笑,起身接過繡娘手里的孩子,讓他的小腳在水里試探了一下,見他小腳在水面一伸一縮的樣子,又寵溺的笑了起來。
「這水太熱,還是換水再洗吧。」
「夫君,我就說不讓他們來,非要進來和爹爹一起洗澡,真是沒辦法。」
此時,碧娘抱著的玨兒也要進水,怎麼也勸不住。
「加點涼水就好,讓他們一起洗吧。」
話音剛落,就見幾個美人提著水桶進來,往池里加水。
很快水溫降了下來。
兩個小家伙都迫不及待的進入水中,往李裕的懷里擠。
「哈哈,好兒子,別著急,有地方,一邊一個。」
說著話,李裕把兩兒子一左一右抱在懷里。
李央李玨咿咿呀呀的說著自來話,伸手拽著李裕的胡子和頭發。
「哎呀,你們兩個還不快來幫忙。」
李裕被兒子拽的齜牙咧嘴。
繡娘碧娘捂嘴偷笑,見李裕求援,小臉微紅,左右瞧瞧,見沒有外人,這才寬衣解帶,悄悄滑入水中。